第249章 四少爷他不通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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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大海见误会解开，也不多纠缠，笑道：“惠山风物，这月余也见识良多，果然繁花似锦，人杰地灵，真是一等一的好地方。”看到女子好容貌，顺嘴又多恭维了一句，“闻听惠山巾帼不让须眉几多，今日得见小娘子国色天香，身姿高妙，确是名不虚传。”
　　“你……”又不知哪儿犯了忌讳，那女子脸涨的通红欲要发作，几息后才重重一哼回转身进了轿子，催促轿夫上路不提。
　　胡大海惊诧闪在路边，苦笑连连，这兰溪就不该来，随便遇到个娘们刺猬也似。却是不知那个“高妙”又惹祸了。
　　余三又凑上前来，分说一番。
　　原来这女子也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此女恰好名叫杨妙真，原是惠山籍进士、直言进谏被致仕的“铁骨杨练”嫡独女，只有两个庶幼弟不过七八岁。
　　杨练本是惠山府浅溪县人。十五余年前进士及第后步入官场，生来一副不留口的心肝，得罪多少同僚亲朋。
　　十来年前，座师看他是个能干的，疏通一番调入京师。做了个谏议御史。这人到了朝堂，也是个敢说的，虽不过七品小官，按大颂制权力却大，上能说皇帝，下能告奸臣。
　　这做了几年职业喷子，弹章等身。七八年前因兴土木讨好个嫔妃，皇帝被连续谏了三本。说好听是谏议，其实就是开喷皇帝荒淫无道，尤其有一句“商纣尚殊色，成汤八百年而崩，晋惠食肉糜，司马两代人终绝。”脸打得啪啪的。
　　老皇帝本来做了四十多年太子，心里有点扭曲，平时也是个和气的，好不容易放纵一回，没想还碰到个不知趣的。都被骂进史上昏君榜了。
　　一怒之下，抓住这厮一顿好打，要他认个错服个软。这厮被缇骑锁拿，百般手段用尽，都不改颜色。座师同年百般搭救，才领了个“永不述用”的旨回到惠山。
　　虽说老皇帝见到他犯恶心，但是官场这可是政治正确的道德标杆。惠山这边迎这位爷的队伍都排十多里路，可见当年风光。
　　说到此女，却又是一番典故。老爹是个全国闻名的儒家官宣标杆，家教本来严格，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女红妇功，样样精通。家门是个清贵的，又传说长的倾国倾城，十三四媒婆就连价似围来，门槛都踏磨得干净。杨铁骨不胜其扰，从浅溪老家躲到府城来。
　　谁知府城那些地里鬼更多，这女儿艳名都快要超过老爹的直名了，连得四皇子都悄悄派人来求亲。杨练虽耿介，骂人那是为人本性，但不是不懂政治的，要知道他一边骂人一边做官还越做越大，没得几把刷子能行？他不愿女儿陷入皇家是非窝，婉言拒绝。却也因此耽误了女儿定亲时机，要知被皇子看上，其他人识趣哪会冲撞上来。
　　于是乎女儿就被耽搁了三两年，等到女儿十七八岁，也不算晚。杨练正道要好好择个佳婿，谁知这小娘子好似吹气般长得越来越高，到十八岁竟然高达七尺五六寸，这可如何是好！
　　莫说请媒拉纤寻个好儿郎，这回有合适的人要都要烧高香了。
　　缘何如此，确因这片土地自古以来，男子以高大为雄，女子以娇小为美。这女儿长的如此高大粗鄙，哪里还有一丝脸面寻些门当户对人家？
　　而这惠山城里，又有些好事之徒，听得这女子怪异，左右打问确定，又做了个怪，给这没出阁的小娘安了个花名，或曰“窜天猴”，或曰“摸着天”。真是些闲的鸟痛的玩意。
　　这花名一流传，更是惠山府一府九县咸知。要知江湖好汉取个诨号不稀奇，女子竟然有诨号，真是今古奇闻。
　　这女子本来是个性情高洁的，又有惠山女儿的烈性。错过了婚娶时机，又知晓自家花名远播，自是深闺沉沉，连女儿家偶尔出门踏春逛街，做客会友都不再走动。
　　今年刚刚二十，老娘在家看到女儿整日读书操琴，怕她憋出毛病，正是惠山男女相亲盛会，不求寻得合适郎君，也能踏青游玩一番，或可碰到些慕名而来的外来客也不一定。于是苦求一番，这位才勉强出了门。
　　胡大海听了原委，哈哈大笑，对余三道：“合该是洒家买卖上门，正是拿了去做个压寨夫人！哈哈哈哈。”
　　余三一听登时傻眼，您这眼睛瞎成甚样了赶紧得治呐，面色却不露分毫，嬉笑应道：“人道是千里姻缘一线牵，这奇女子就该您这样奇男子受用。回头老祖宗知晓，真不知会喜得多活百八十年才真。”心里却和火烧也似，这瞎眼贼汉竟然看上了“窜天猴”！回头怎的和老祖宗大老爷他们分说哇，要是老祖以为自己故意使坏，坏了余府门楣，这祸事怎的平白无故砸将过来了？
　　胡大海却是欢喜，他本来就不想找个矮的，一是前世见识影响，女子模特哪个低于一米七的？二是他自己牛高马大，八尺有余，算算也是一米八五，找个矮到腰上的，算得甚话？
　　本无俗世偏见，又加喜其活泼，登时就要赶上去纠缠。
　　哪知这轿子走的飞快，胡大海又不好动用灵力，吃了一顿好飞灰。到了那庐舍处方才赶上，正好女子出轿子，脸上蒙了素白华胜，几朵兰花绣的清新。一身牡丹蝴蝶戏春滚边白裙，搭上织金雕绣玉色祥云褙，加上高出众人的身材，确实有翩若惊鸿，鹤立鸡群之感。
　　这女子也有些儿时发小闺中密友，可同龄人都结亲生子，下了地头却发现周围一圈不是十六七小娘子，就是各色男子摇着羽扇在偷眼品头论足。
　　这些人看到轿中出来个高大稀奇的女子，哪里还不知是惠山城顶顶有名的“摸着天”到来，登时各个小圈子里嘀嘀咕咕传来许多笑声。杨妙真一下轿就悔得肠子青，本来要招呼鸦头领着去个偏僻点的地方落轿，看一番山溪美景消磨些时辰，也好回家跟娘亲有个说道。
　　谁想半路跳出个不尴不尬的货色来，先是一番口舌是非，后来气急走的快，偏生又忘记叮嘱丫鬟随人。这回落到个是非中心，真真的羞恼万分。腿都不知如何抬，只左右寻睃，也不知如何是好。
　　正是彷徨无奈处，紧抓住鸦头手不放。哪知那半道胡乱叫“大姐”的杀才竟又跳将出来。笑嘻嘻冲自家又有言语。女子急中生智，心道这厮虽是根烂草朽木，看他有何说法，且将这份尴尬冲将去，把这厮作个筏子。
　　胡大海上前又是一个长躬，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才别溪头，又见溪尾。我与娘子真是三生石刻出来的好缘分呐。”
　　这厮是个属泼猴的，摇头晃脑，说着不捉调的言语，直如那街头恶衙内，山间老土匪，话语竟然村得近乎调戏。
　　要知这可不是前生，看到妹子没脸没皮一句“安红俺想你”也能博得美人笑，这大颂强调的是天理人欲那一套，这厮混话要是在别的场合，不得扭住告一个调戏良人的罪过。
　　也是兰溪会多年，总有些不要面皮的泼才冒出来，见怪不怪。又有这女子想寻个由头，脱离这是非之地，竟然由着胡大海说完。
　　自然，被这话羞的满面通红，怒的七窍生烟的杨妙真还待回讥，不想斜刺里走出个人来。只见这男子一张好皮相，面白高冠，锦衣玉带。
　　这厮右手中羽扇拍着左手，嗤嗤嬉笑道：“这位朋友好癖好，好眼光！咱惠山“摸着天”却须得仁兄这等身比天高的熊罴之士方得般配。我等弱不禁风，竟然有幸见证尊驾享这齐天之福。”他特地在“身比天高”和“齐天之福”上阴阳怪气加重拖长些话头。
　　那些同伴个个哈哈大笑。怪叫着“得了齐天之福的这位还不赶紧回去烧高香。”
　　胡大海见女子眼角含泪，如此下去或不得会见到惠山女操刀的奇景。
　　他不紧不慢摸出个亲自制作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内里正面一副“蝶戏桃花图”，背面一首“桃花诗”。他朝女子眨眨眼以示安慰。转头睁大眼朝那人头顶处看过去，茫然笑道：“如蒙小娘看顾，玉成好事，可得请仁兄一杯喜酒。不过仁兄嗓门虽大，可惜却不愿见人，躲躲藏藏却要我如何邀请，实在抱憾。”
　　那人不知是套，接话讥讽道：“你这位可是眼睛不利索，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都寻不得？”还正要嘲弄一番，那边胡大海歉意笑道：“终于寻到足下，奈何足下实在玲珑袖珍了些，我这左看右看，只看到蚂蚁上树、蜉蝣翻腾，原来兄台高矮竟如蝼蚁臭虫一般。”
　　说完还装模作样到前面树下朝那不知名的蚁虫作揖一番，惹得女子展颜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