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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730 章 吞噬苦果

叶辰夏若雪孙怡(叶辰夏若雪孙怡) 风会笑 10788 Apr 27, 2024 9:11:0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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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恋爱,是一场绝对不能妥协的战争。
    打一个比方吧,每个人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都怀抱着一些东西。东西的种类和价值因人而异,为了顺利活下去,人们需要用已有的东西,来和他人交易。
    付出时间,获取知识。付出知识和时间,获取金钱。付出金钱,获取餐食、衣装、时间等等。
    然后,付出人格和尊严,换取社会地位和世间认可,让自己得到顺利成为一个“被社会化的人”的机会。
    太残酷了?
    也对,这是一个恋爱故事嘛,嘿嘿。
    那么,继续以物换物的话题吧。以物换物,在恋爱的场合,则大概是这种情况:付出温柔和体贴,换取关注与感动;付出化妆品和化妆打扮的时间,换取心动和赞美;付出自己的自由,换取婚姻的保障。
    这些,都是能够被称为“等价交换”的东西,也是稳定长久的情感关系得以建立的前提。但是,一旦交易不再平衡,就有什么开始悄然变质。
    之所以会说这些,是因为我想重新思考和顾诗林的关系。
    ♂♀
    江斯黎坐在面馆里,百无聊赖地戳着手机屏幕上“未完待续”的文字。
    这个恋爱游戏最近火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是谁一开始带起来的,先是一批游戏主播们直播玩,之后带动职业选手也跟风开始玩,在如此强大的群体效应之下,这个游戏飞快地成为了一个网络话题。
    不过诚实地说,他觉得这个游戏的完成度非常一般。男女主的爱情线用的尽是二十年前的言情小说里的老段子,情感转换也十分突兀,整条感情线都弥漫着一种土味。但同时,和感情线相对的,一些和故事主线无关的地方却是歪理与金句齐备。总的来说,是一个尴尬之余,又有点魔性的游戏。他一边回头翻着游戏里的对话,一边顺口和正用筷子夹着牛杂的方见纱搭话:“小方啊。”
    “有话说话,我听得见。不要每次都叫我。”方见纱说。
    “小方你觉得,恋爱是战争——这个形容怎么样?”
    “挺好的。”方见纱淡然地点了点头。
    “怎么说?”
    “恋爱是战争——是吧?”方见纱的筷子没停,显然没有把这对话当作什么需要严肃思考的问题,“我觉得这是在说能谈恋爱的两个人,首先要可以做对手。”
    “原来如此……”江斯黎点着头。
    “看相亲节目呢?”
    “不是,一个游戏,页游。”江斯黎解释,“里面说的,恋爱是战争。”
    “恋爱有好多种呢。”方见纱漫不经心地说,“有势均力敌的,有就是喜欢压人一头的,有执着于让人保护的。如果是最后那一种的话,你要对她发起战争,她就能抓着你袖子对你哭。”
    “哎,对了,我能不能八卦一下……”
    “不能。”方见纱淡然地回绝,“别想把我列入你们的名单。”
    “名单?”江斯黎眨着眼睛装傻充愣。
    “还在装吗?”方见纱说,“上回你说是人口调查,结果在六号楼十楼的高阿姨家里说了半天有的没的,一边说还一边瞄着我。结果当天晚上九点,那高阿姨就加我微信拐着弯地问我考不考虑她家二姨的侄子,你敢说这事和你没关系?”
    江斯黎顿时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
    他一是紧张这事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了,但方见纱竟然还连楼号带名字都记得,二是紧张方见纱既然一早就知道了这事,但却在他面前始终装得仿佛无事发生。
    她太淡定了,淡定得让他有一种自己的一切她都尽在掌控的感觉。
    “这不是……这不是因为我结婚了嘛。你也知道那些阿姨们啊,她们看到我就想给我介绍女朋友……”江斯黎解释得毫无力度。
    “那你为什么不和她们说你结婚了?”
    “我……”
    好的,照例非常淡定地接受了自己已经结婚这个设定。江斯黎抑郁地想。照理来说,像他这种年轻有为风流倜傥的人,一般人听说他已经结婚这回事,都是得稍微惊讶一下的。而方见纱,不出意外地完全没有。
    “所长说了,我特别受阿姨们欢迎,一般人解决不了的事,我一出面就解决了。当然啊现在你来了,你可能解决得更快更好,比我更好……反正那个就是,所长让我不要跟人说我结婚了,怕以后能解决的不好解决。”
    方见纱皱起眉:“那警察牺牲也太大了吧。”
    “对啊!”江斯黎用力点头,“我们作为人民的公仆……”
    “不过,你自己也很享受吧。别人解决不了的事你能解决,所长搞定不了的阿姨你能搞定。你在这种认同当中感受到了存在感和参与感,所以你知道,如果你对她们说你结婚了,就会失去一部分信任,也失去一部分工作中的满足感。”方见纱抬起头,“所以,你是自觉自愿的。”
    “小方,”江斯黎努力微笑,“过去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人艰不拆’四个字……”
    “嗯?”
    “不,没什么……”
    这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坐在前后加一起不过六张桌子的牛腩面馆里,一时引得食客说话都不敢大声。
    按照通常情况来说,他们这些警察在非执行公务的时候,都会把警服暂时换下。一来是不让其他人紧张,二来也不给自己招致太多注意力。但方见纱初来乍到,并不清楚里面这层规矩,江斯黎则是今天恰好忘记带了洗好的便服衬衫,就也无奈地穿着警服进了面馆。
    时间已到午高峰,旁边的食客一波接着一波,惟独方见纱一人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桌前,从容不迫地小口吃着萝卜牛杂。
    “话说啊,”江斯黎吃完了面,开始没话找话,“小方,你为什么要当警察?”
    “因为我小的时候射击很厉害。”方见纱说,“我爸觉得我可以做一位特警。为此给我修了一个靶场。”
    “靶场?”江斯黎一愣,“修在哪?”
    “家里。”方见纱并未听出江斯黎语气中的疑惑和惊诧,只继续把话说下去,“我当时也觉得自己很厉害,于是天天都过去练习。结果到了教练对我进行正式考核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差得远。”
    “不不,你等会儿。”江斯黎整理着头脑中的思绪,“什么教练?而且,为什么你家里会有靶场?”
    “为什么家里会有靶场?”方见纱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小方,你难道是那种,只是随便考个警察玩玩……然后回家去继承家业的,富二代吗?”
    “当然不是。”方见纱皱起眉,“我是打算继续考特警的。”
    很好,并没有否认富二代这三个字。江斯黎想。
    “你想问什么?”
    他正出神的时候,方见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嗯?”江斯黎回过神来,连忙搪塞,“没……没事!对了你没点饮料啊,这家饮料特别好喝,你喝什么?我去给你点。”
    “可以吗?”
    “可以可以!”
    “那给我一杯冻柠茶吧。”
    在江斯黎匆忙起身去以点饮料的形式平定自己情绪上受到的冲击的时候,有一个幼儿园大班模样的小女孩跑了过来,几下爬到江斯黎的椅子上,举起手里的一个棕色钱包晃了一晃。
    “警察姐姐。”小女孩眨着眼睛,“你是警察姐姐吧?”
    “我是警察。”方见纱说,“怎么了?”
    “我在这里捡到了一个钱包。”小女孩指了指身后的一桌,“就在那边的桌上。”
    “我知道了。”方见纱接过钱包,“谢谢你。”
    “不客气!”小女孩眯眼笑起来,她坐在位子上荡着腿,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妈妈刚才说,交给店员就可以啦。但是我觉得,捡到钱包应该交给警察姐姐。其实我早就想过来啦,但是刚才那个警察叔叔在,我觉得警察叔叔好凶,都不敢过来了。”
    拿着收银小票和冻柠茶回来的江斯黎,完整地听到了小女孩的话。
    我凶?
    他的嘴角颤了一下。
    我凶?你不敢过来?我走了你就敢过来了?
    这孩子是不是瞎?来来来,警察叔叔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那,警察姐姐拜拜。”小女孩乖巧地摆了摆手,跑回自己的桌子,江斯黎也终于顶着一张怀疑人生的脸坐了回去。
    “话说回来啊,我也奇怪,”他把冻柠茶放在桌子上,“你发现没有,好像动物啊、小孩啊,都和你特别亲近?”
    “有吗?”
    “所长是这么说的,一开始我也没感觉,今天我觉得好像确实有……”
    “但我不喜欢动物,我也不喜欢小孩。”方见纱说,“他们亲近我也没什么好处。”
    “不是这个意思……”
    江斯黎正摇头感叹的时候,店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有一个人一溜烟地窜进来,一路嚷嚷:“对不起我钱包丢了有人看到我的钱包吗——”完全是中学生搞丢了作业,半路冲回教室的风格。
    方见纱正想说什么,闯入的这人已经眼尖地看到了被她就这么放在桌上的钱包。
    “啊!这个这个,这个就是我钱包!谢谢你啊,警察姐姐……”
    “说一下钱包里有什么。”方见纱先他一步拿起钱包,并拉开了拉链。
    “啊?”
    “你说一下,这个钱包里有什么。”方见纱重复了一遍。
    “嗯,有身份证,有一百多块钱吧……还是两百?我忘了……还有两张银行卡,一张建行的,一张工行的,还有一张游戏卡贴。”
    “姓名。”方见纱抽出身份证。
    “那个……我叫奚洛。”
    嗯?
    江斯黎抬起头来。
    “身份证号背一下。”
    “好的好的。”
    奚洛本着对警察制服的敬畏,乖乖地开始背。但背着背着,他看着对面这位冷面女警察的脸,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头。因为童年的阴影,他其实一直以来都不怎么能直接注视异性的脸。所以上一次,他也并没记住那个将他拎出网吧的女警察长什么样。只是此时面对着方见纱,看到她眉眼间流露出来的那种一切都不值一提的神色,顿时和他心中那个混蛋女警察的影子重叠了起来。
    “就是你啊!”他直接叫了出来。
    “什么?”
    “就是你!你不记得了?我记得!上次在网吧!我说我忘了带身份证,你非说我是没到拿身份证的年龄!你还诬陷老板包庇我!你现在看见了没有?我成年了没有?我能不能去网吧?!”
    “你小声一点。”
    “我小声一点……你看清楚我的身份证!我是不是成年了!”奚洛听话地压低了音量,但争还是要继续争的,用气声也要争个究竟,这是原则问题。
    方见纱被这人的大嗓门吵得脑壳痛,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有过这么一回事——毕竟,虽然这件事和上一件事只隔了一章,但在时间线上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她也因此从一个初出茅庐的警察长成了一个勉强能够顺利与各种人和他们带来的各种琐事打交道的人。光是在网吧里抽查就抽查了四回,揪未成年违规上网也揪出了半个班那么多,自然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特意记得其中的某一人。
    不过,她此时拿着奚洛的身份证,对照着他本人,还是必须得承认眼前这个怎么看都是中学生的人已经成年了三年。
    “我知道了。”方见纱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同时将钱包交还到奚洛手中,“这确实是你的钱包。”
    “不是,钱包……钱包的确是我的……钱包是我的!”奚洛接过钱包,一时在语言组织上卡了壳,“但你看过我身份证了吧?上次是你搞错了吧?搞错了就完了啊?你冤枉好人怎么算啊?”
    “上次的确是我误会了,但是,上网需要带身份证本来就是规定,还是你违反规定在先。而且,我觉得,你既然是这种个人情况的话,那么更加应该有要带好身份证的意识,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方见纱重又将奚洛从头至脚打量了一番,“当然,我个人的建议,不止是网吧。你在去酒吧的时候,最好能够把身份证挂在脖子上。”
    ♂♀
    方见纱的话中,不能说不存在讥讽的意味。但她也并非是故意针对奚洛,应该说是,她无论对谁,都是这样一副态度。
    居高临下的,不容置疑的。
    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奚洛在比赛赛前的垃圾话环节见得多了。所谓的垃圾话环节,是在比赛正式开始之前迅速炒热气氛的环节。两方选手互放垃圾话嘲讽,态度越冰冷不屑,杀伤力就越强。奚洛刚出道的时候搞不明白游戏规则,大吵大闹说着“今天让你们都回家”的VCR还在各个视频网站上大肆流传,他为了一雪前耻而苦练垃圾话,但怎么都改变不了粉丝心中“炸毛的奶猫”的印象。
    是的,他承认,对手们的垃圾话确也几度让他当场爆炸,但是,在他的记忆之中,还未有被什么人充满压迫感的一句话彻底击沉的情况。
    他拿着自己的钱包,一路沉默地走回训练中心,又一路沉默地在电脑前坐下,开机,加练。
    基础训练是没法满足他的,不如说基础训练只能让他心里更加不爽。于是他看了一圈好友列表,意外地看见周雄也的小号居然在线。他人没在训练室里,那大概就是在宿舍里开着电脑不知道研究什么呢。
    奚洛没多想,直接建了个房,给周雄也发去了一个私聊邀请:PKPK啊队长。
    邀请发出去几秒,周雄也那边就应了。房间开的是随机模式,游戏地图随机到了一个造船厂,地图复杂,高低落差很大,是个对狙击手十分有利的地图,狙击枪——正是奚洛最擅长的一把武器。
    不过他这回用的武器不是狙击枪,而是换了主打近程的喇叭枪。而对面周雄也倒是换了把狙击枪,奚洛一愣,噼里啪啦打字:队长你这是在我面前甩狙啊?你可以的啊?
    那边周雄也只打了两个字:呵呵。
    呵呵什么呵呵?奚洛莫名其妙,队长什么时候走这个嘲讽的风格了?
    接着倒数计时开始,奚洛也将那点疑惑的心思收了起来。
    《SPT》这个游戏,最基础的游戏规则是占地,即两方分别使用不同颜色的墨水喷涂地图,最后颜色面积更大的那一方胜利。后来在此基础上发展衍生出了更多的玩法,也有了更多的武器。比如现在的PK场,就取消了最传统的以颜色定胜负的规则,而和绝大多数游戏的PK场的规则一致,就是开打,将一方血条清零为止。奚洛于是一路直冲,墨水子弹直逼周雄也面门,被他轻闪一避躲开,跟着,周雄也一脚踩在身后柱子上轻巧地翻上平台,手里狙击枪蓄力瞄准,奚洛只看自己脚下一条水线,后跳却已经慢了一步。
    这时一条消息又在屏幕下方刷出来:呵呵。
    呵呵什么!除了这句话不会说别的了吗?
    结果跟着,那头又来了一句别的: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这个欠揍的波浪线……这是有人登陆队长的游戏账号耍他玩呢!
    奚洛操纵角色跳到台子上,啪一下开了麦,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喊:“老程你跑这儿干什么!你把我们队长拐到哪儿去了!你给我把队长交出来!”
    ♂♀
    这时,货真价实的周雄也正走进训练室,才一只脚踏进屋,就听见奚洛这气吞山河的一嗓子,把他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这么早?”周雄也问,“干什么呢?”
    “队长!队长你在这儿啊!”奚洛站起来,“老程刚才冒充你呢!”
    “她上我游戏号了吗?”周雄也倒是不惊讶,“你出去吃饭的时候她过来的,我想她要是待在楼里,那肯定又得来一堆小孩找她PK,就让她上我宿舍里等着去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这是?”
    “找你PK,谁知道上你号的是她。”
    奚洛一脸郁闷,周雄也倒是差点笑出来。
    “都一样吧。”他说,“你们切磋切磋。”
    奚洛口中的“老程”名叫程珈奈,今年不过24岁,是他们整个UNI的老朋友兼老对手,同为豪门战队的黑骑士战队的队长。奚洛虽是知道这位程队长和自家队长关系不错,但没想到是个能直接往宿舍领,还能把小号的账号密码都给她的关系。
    “那哪能是一样的呢,我找的是队长你,哪知道对面是她,她还给我放嘲讽……算了算了,我觉得我今天出门不利,我得回去找个佛去拜上五千年……”他嘴里嘀嘀咕咕,憋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队长,我问你啊,你答应我,你得说实话,你是不是看我也像未成年啊?”
    “啊?”周雄也一愣。
    “队长你看我是不是也像未成年?”
    “没有没有。”周雄也谎话张口就来,“怎么会呢!”
    “真的?”
    “那当然了,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周雄也挺胸抬头,表情刚正不阿。
    说谎话是不会有惩罚的,周雄也坚定地这么认为。如果说谎会让鼻子变长的话,那么,他这段时间以来的谎言,足以让他的鼻子穿透玻璃窗,插进对面的派出所里。
    但现在,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嘛。
    “就是啊队长!”一直用警惕而紧张的目光盯着周雄也看的奚洛突然一下就来了精神,“我跟你说,我刚才又遇见那个警察大姐了!就之前把我从网吧拎出来那个!我刚才吃饭一不小心把钱包落在面馆了,结果是她捡着了我的钱包!然后我就在那儿给她背身份证号,结果她非但不认错,还跟我说,让我以后去酒吧的时候把身份证挂在脖子上!队长你说这是什么人啊!”
    所以刚才才会突然大中午地找人上游戏PK啊……周雄也想。
    奚洛这个人是个完全藏不住事的性格,他心情好的时候很明显,头发丝都在发光,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很明显,仿佛(只有周雄也看得到的)头顶的耳朵都垂了下来。加上他心情不好时又往往想要掩饰,却撑不了多长时间到底还是原形毕露。这种时候也没人能帮得了他,就得让他自己发泄调整,调整完了就完了。
    现在看起来是还没调整过来,而且又被程珈奈来了个火上浇油。
    周雄也这么琢磨着。
    在他想着是不是主动坐下跟奚洛PK一把,来给他顺顺毛的时候,训练室的门被敲了两下,程珈奈身上穿着周雄也的T恤,从宿舍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训练室门口,对奚洛挑衅地眨了眨眼。
    “你怎么又回来了啊!”奚洛冲她喊。
    “一个人在宿舍多无聊啊,你们队长自己在这儿打游戏,把我扔在宿舍。这么无聊不是我的风格,而且这个新家我怎么不能来凑凑热闹呢?”程珈奈四面环视,夸张地感叹,“还是这里好,市中心就是好,不像之前那个大农村,想点个麦当劳都说不在配送范围之内。”
    她这么说着,作势往训练室里张望:“添了多少台电脑?”
    “不多,十来台吧。”周雄也回答。
    “可以,那看来又可以从训练营往上提拔几个了。”程珈奈赞赏点头,“这电脑,这视野,这鼠标。怎么办,我感到了这个赛季的危机啊。”
    “这回更新出来的新技能你都还没看到呢,就‘赛季的危机’了?”奚洛在旁边插嘴,“队长,给老程把电脑开开。”
    “那再好不过啊。”
    周雄也当真走过去开电脑,程珈奈站在门口,眼前看着电脑屏幕亮起来,当然没真的往里走。训练计划和技能搭配那都属于战队机密,就算关系再好,也没有随便看的道理。她能这么自由进出对手的训练大楼已经是个独一无二的待遇,不可能真在这儿看人家登陆游戏。
    “洛洛,”程珈奈好奇地转过头,直接伸手过去在他脸上掐了一把,“谁欺负你了啊?”
    “啊?”奚洛还装傻,“老程你说什么呢?”
    “还跟我装?”程珈奈手上多加了一道力,“大中午就冲我来,还说没人欺负你?是不是你们队长又在训练室里吃零食了?”
    周雄也突然被点名,特别冤地眨了眨眼。
    奚洛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周雄也。那意思是“我有这么明显吗”,周雄也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头,意思是“就这么明显”。
    程珈奈一向是个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有时当事人本身都未能意识到的细微的情绪变化,她也能够精准地捕捉到。何况又是对着奚洛这么一个喜怒特别形于色的人,要说看不出来才是见鬼了。
    每回都被看透是挺丢人加气人的,但到底是多年交情的老朋友,再硬说没有也难看,奚洛索性沉痛地双手一拍:“老程你听我说啊!”
    接着,他又把一个半月前发生的事和刚才发生的事连在一起,声情并茂地讲了一遍。程珈奈和周雄也不一样,她是个倾听的好手,一边点头一边回应,还在适当的时候适当地发表一些感慨,让奚洛越说越义愤填膺,感觉就差让程珈奈带着下楼冲到对面派出所砸场子了。
    “你说气人不气人?!”
    “气人气人。”程珈奈憋着笑,点头如捣蒜。
    “而且,我们队长啊……”奚洛指了一下周雄也,“我们队长还在训练营里吃流沙包!”
    “真的啊?”程珈奈睁大眼睛,抬头看周雄也,“老周你又升级了?”
    “以前那也是你带的……”周雄也用力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明天周末不是有个漫展吗?主办方请我过来站台。老大张的海报都打出来了,你没看到啊?”程珈奈解释,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来,“还有个事,老周你也收到那网综的企划邮件了吧?让我们两个队联谊那个。”
    “什么联谊?”奚洛脑子一蒙,“联什么谊?”
    “就是我们两个队一边出四个人,四男四女,做个以谈恋爱为主题的综艺节目什么的,具体的策划……就这两个星期会出吧?我们经理是这么说的。”
    “我没听说啊!什么恋爱!什么联谊!我跟你说,就那帮人,天天脑子里除了谈恋爱,没别的事儿了是吧?什么联谊?什么四对四?能不能别从日本看个啥就觉得新鲜,你看他们单身指数居高不下的,还相信他们国家的联谊呢?是不是傻?”
    奚洛反应太大,程珈奈一边笑一边来了兴趣:“洛洛对女孩子还是不行啊?”
    “也不是不行吧……我不知道啊!谁没事干去测试自己对女孩子行不行啊!”
    “来握个手测试一下?”程珈奈伸出手。
    “握个手有什么不行的……不对,我又不是狗!”
    “老周,我觉得洛洛一直这样也不行啊。”程珈奈收回手,抱着胳膊歪着头站着,“洛洛这样,肯定是UNI这个少林寺的锅。”
    在全联盟里,UNI是一个为数不多的完全没有女选手的战队。不仅现役队员没有,连青训营都没有。倒是时不时会进来几个,但后来都因为各种原因退了。这里的“各种原因”就真的是各种原因,除了那种最传统的“家长不允许”的理由,还有什么手突然受伤了,家里的狗死了,房子漏水了等等匪夷所思的理由。
    总而言之,时间长了,没有妹子敢来UNI当青训生了,少林寺的名字也因此叫响。
    这样的环境下,绝大多数队员自然都是单身。但也多少有几个谈过几段长长短短的恋爱的。比如,队里的那位永远都挥着两把刷子冲在前面的前锋选手,之前确实交过一个女朋友。女朋友是他初中同学的同学,也算是他的半个粉丝。两个人刚开始谈的时候一切都还挺好,哥们儿每每从外面回来都满面春风。但到后来,女孩子还没嫌这哥们儿不体贴,哥们儿已经开始嫌女孩子越来越黏人,还能问出口游戏和她谁重要这种话来,哥们儿顿时觉得烦得不行,干脆果断毫不留情地就把她甩了。
    这么的,全队对恋爱的甜美想象因此完全破灭。对他们来说,恋爱约等于来一个烦人的异性生物干扰自己打游戏——这谁受得了。
    “少林寺就少林寺,反正我不去。谁爱去谁去。”奚洛一口回绝,“队长,我跟你说,别算上我。”
    “老周呢?”程珈奈问。
    “我也没什么兴趣。”周雄也说,“没有这个时间。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啊……但主办那边肯定是想让我去的。”程珈奈思考着,“不过我们队今年从青训营挑上来好几个妹子,也都快成尼姑庵了,急需养分。对了洛洛,还有个妹子是你的粉丝呢,为了你她非Sniper不玩,学的都是你的打法,特别执着。”
    “是吗?那你让她来UNI啊。”
    “我问了,她说等着和你来一场宿命的对决,当对手可比当队友来得好——她是这么说的。”
    “说到青训营……”周雄也思索了片刻,“我们搬回来之后,倒也是该去那边看看了。下周的比赛,说不定有能提上来做替补的人。”
    ♂♀
    适龄相亲。这大概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问题。
    按照长辈的观点,人到了十八岁,差不多就可以开始寻觅合适的对象了。到了二十三四岁,差不多就可以把结婚提上日程了。在很多人眼中,单身的,没有对象的青年男女,那就是嗷嗷待哺的幼鸟,幼鸟仰头向天,口中喊叫的都是“我要对象”。
    这番场景,方见纱已在派出所里看了个明白。
    他们身后的那个居民区是一片拆迁安置房,住进来的都是些拆迁的老小区的老住户,从统计资料上来看,住户的平均年龄在五十岁以上,有孙子孙女的比例占了一半。每天,这些住户便在小区附近买菜、溜狗、下棋、带孩子,生活悠闲,时间大把,觉得自己的生活幸福无比,自然也就想把这样的幸福分给其他人。于是,那帮阿叔阿婶对江斯黎虎视眈眈,几乎隔几天,就有人找着借口在派出所坐上一会儿,并努力把自己二嫂子的侄女的照片往江斯黎眼前送。
    方见纱见状,早就在自己手上戴了一枚戒指。
    在江斯黎满面春风地送走了一位喊着“你一定要和她联系啊”的阿姨之后,方见纱忍不住沉痛地摇了摇头。
    “太可怕了。”
    “习惯,”江斯黎微笑着说,“习惯了就好了。”
    “你习惯了吗?”
    “我……”江斯黎揉了揉笑僵的嘴角,“我每次都觉得我习惯了。”
    “人民会感谢你的。”方见纱说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了——你做得特别好,以后出这种事你还是受累自己揽着,千万别把我扯进来。
    “话说,我们派出所还和对面的那个电竞俱乐部搞过一次集体联谊呢,你和洛洛……上次丢钱包那个人还不在的时候。因为我看这些妹子一个个都挺好的,想着做做好事也行嘛,没想到那边答应得还挺痛快。但结果实际一见,那帮人的造型都太有冲击力了,把那群妹子都吓了个够呛。唯独有个妹子,大胆地看上了他们的队长。”
    “然后呢?”
    “然后?他们队长其实就是看差不多结束了,过去买单的,根本没打算跟他们联谊。要说那妹子也是特别会看,当天来的那帮人都是真光棍,只有他们队长不是。”
    “然后呢?”
    “然后,那个妹子就看上了我。”江斯黎沉痛地回答。
    “然后呢?”
    “你开着自动回复呢?给点正常人的反应好不好?大小姐!”江斯黎忍无可忍地吐槽。
    方见纱没有正常反应的时候,就是对这个话题没兴趣的时候。开着自动回复已经很给面子了,当他们更熟一点后,江斯黎又知道了,方见纱在听到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话题的时候,一般会直接无视他。
    在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怀念她还在给他师兄面子,开自动回复的时光了。
    “话说啊,”江斯黎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警服,自己给自己台阶下,“说真的,其实我当警察之前,也真没觉得警察在相亲场上这么受欢迎……”
    “一直都是吧,这有什么没想到的,你是电视剧里不谙世事的女主角吗?”方见纱说,“警察,医生,教师。相亲三大职业。”
    “你们也是?”江斯黎问,“啊,我不是对你们富二代有偏见,就觉得原来你们也看重职业吗……”
    “我爸的几个生意伙伴,的确是想找一位中学教师这种职业的儿媳妇。”方见纱晃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就送我这个戒指的人,他爸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送你戒指的人?”
    “对,应该算是我的前男友。”
    “前男友的戒指……”江斯黎欲言又止,“现在还戴着吗?”
    “他送的这个款式我不喜欢,是当季新款当中最难看的一个了。所以平时我也不戴,现在戴是为了表示我已经有固定对象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斯黎努力组织语言,“就是,前男友送的戒指,你还留着吗?”
    “留着啊。”方见纱说,“既然送了,有什么不能留着的?”
    送给方见纱这枚戒指的人名叫夏耀节,是她父亲合作伙伴的儿子。他们经双方父母介绍,开始交往的那一年,夏耀节25岁,刚刚从加拿大研究生毕业,回国后即进入了家中的房地产公司,并且同时还开始开拓其他领域的生意。
    他对相亲并无多大兴趣,但也不排斥。反正,按照他这样的人一贯的生活轨迹,在二十六七岁的时候结个婚,家中从此有个后盾,他得以专注于工作这回事是很理想的。于是,他同意了与当年刚刚大学毕业的方见纱见面,在确定了相见并不两厌之后,他便开始像对待之前在国外和他交往过的女孩们一样,给她送花和礼物,带她去评价不差的新餐厅,他以一种标准而妥帖的方式和她交往,而她亦以同样的标准和妥帖回应他。
    方见纱难以说清自己是否对夏耀节怀有什么具体的好感,不过,她确是曾经希望能够将与他的关系顺利向前推进一步,只是世上大多数的事并非有希望便能够完成,这种标准的交往方式到底没能撑过太长的时间。
    在这段关系里,方见纱比起疲惫,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和夏耀节之间隔着一层无法打破的障碍,无论是自己也好,夏耀节也好,他们在彼此面前表现出的不过是人格中微小的一部分,或者说根本同真正的人格无关,是一种习惯性的掩饰,为了让人与人的交往更加顺利而带上的人格的面具。
    这是他们的关系无法推进的原因。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非常果断地提出了分开,夏耀节并未多做什么挽留,他也是聪明人,方见纱意识到的事,他大概也早已清楚。只是,方见纱想,如果自己不说的话,那么他或者想要将就下去。
    她也可以将就,但她并不想,不那么想。
    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自从她把那个丑戒指自抽屉里面翻出来套上的第二天,原本只是在节日时会发来问候,其余时候都礼节性地保持安静的沉默的夏耀节,突然向她小心地提出见面。
    在寒暄过后,他说:“如果周末有空的话,我们或者可以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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