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特别篇】末尾：所背负的人，漂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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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6年6月16日，香山。
　　“下面，请允许我们用最美丽、最动人的歌声做最后的告别……”
　　仲夏的阳光像花蕾在做盛开的梦，光与影又将这梦揉得五彩斑斓，不切实际却又格外真实。
　　台上，画着大红脸蛋、鲜红嘴唇、蜡笔小新眉毛的同学正热泪盈眶的唱着离别歌。
　　台下，李愚却心不在焉的捣鼓着手中盒式录音机，除了各种令人爆笑的出糗瞬间，他对台上幼稚而拙劣的表演不抱任何期待。
　　将耳机塞进耳朵里。
　　继续听这个世界的流行歌曲。
　　一边听一边还在笔记本上继续写着总结。
　　坐在李愚身边，双马尾辫系着蝴蝶结，半袖复古白衬衫套着藏青色背带裙的燕青橙忍不住伸长脖子偷瞟，只见笔记本上写着：
　　“因为盗版率较低，正版唱片价格又较为昂贵，所以这个世界90年代以前，内地流行音乐受众主要是城镇青年，受众决定了音乐流行的风格，香江宝岛的都市情歌、城市民谣和燕京的摇滚乐都曾风靡一时。
　　“但随着近些年经济发展高歌猛进，随着越来越多农村年轻人涌入城市，随着流行音乐打开沉睡的乡村市场，城镇青年不再是流行音乐唯一的主流受众，流行音乐开始关注乡土，自90年代初以来粤省乐坛诞生的新时令小调便风靡全国，然而随着近两年粤省乐坛逐渐没落，新时令小调在内地市场的统治力也大不如前。
　　“而声线细腻、声音柔美的甜歌；诗意浪漫、纯真质朴的校园民谣；曲调遒劲粗犷，风格刚劲豪迈的西北风均还未出现拥有绝对市场统治力的现象级作品……”
　　燕青橙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她其实很想给李愚指明一条人间沧桑正道，比如养猪就能发家致富。
　　大哥没事唱什么歌啊？
　　也太吓人了！
　　而当这场本该演绎最美丽、最动人告别的典礼磕磕绊绊的进入尾声时，意外突然发生。
　　“吱……”
　　舞台上那台杂音乱滋的老古董音响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啸鸣，声音酸酥掉牙。
　　没了伴奏，正在独唱的高三（4）班男同学歌声当场变质，垮掉，尬得自己都笑出猪叫声。
　　台下也一阵哄堂大笑。
　　“我顶你个肺哦！”
　　“一碗烈酒变回龙汤！”
　　“这个扑街仔，唱得还不如我。”
　　负责设备管理的老师急忙上台检修。
　　不一会儿，组织这次毕业典礼的老师跑了过来，对高三（1）班主任赵英红道，“赵老师，十分抱歉，放伴奏的音响烧了，你们班能不能换个会弹钢琴或吉他的同学上去独唱？”
　　赵英红愕然：“为什么？我们班的节目没问题啊！”
　　“你们班的节目是比较复杂的四重唱，没伴奏我怕她们演砸。”
　　“不是还有一只音响吗？”
　　“咳咳，连话筒的是学校的大喇叭，插上话筒就放不了伴奏了，如果你们班没有人能独唱，我是建议你们大合唱《我爱祖国》算了……”
　　高三（1）班同学一片哗然。
　　“毕业典礼唱这歌也太牵强了吧？”
　　“真丢不起这人，唱首《一路顺风》都比《我爱祖国》应景。”
　　“《一路顺风》是什么歌，我怎么没听过？”
　　“大哥，这首歌你都没听过，最近很火的流行歌曲啊！”
　　“卡带多少钱盒？”
　　“5块！”
　　四个正准备上台表演的女同学也面面相觑。
　　“青橙，没伴奏我把握不了节奏，咱们练习时间太短了。”
　　“橙子，我可能会笑场，要不你上去独唱？”
　　“我记不住这么多词……也不会乐器啊！”
　　燕青橙也急得跺脚，打小喜欢舞刀弄棍的她跳舞还行，唱歌完全是被逼的，因为她这个文艺委员不带头，根本就没人愿意报名。
　　班主任赵英红也急得冒火，野马脱缰的同学们对这场毕业演出可以无所谓，但她这个班主任不能，这是学校组织的活动，她这个班主任在毕业证没发下去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掉链子。
　　思考几秒后，赵英红突然将带着期待和鼓励的目光看向男同学这边，“有没有自告奋勇的男同学，上去唱一首？不会唱歌，表演弹钢琴、弹吉他也行。”
　　众所周知，男同学们多才多艺。
　　男同学这边你看我，我看你，却没人吭声。
　　“没有我就点名了啊？”
　　赵英红施出必杀绝招，凌厉的目光从后面往前面扫。
　　感受到班主任压迫感十足的目光，男同学开始互相谦让。
　　“马东东，你不是会吹箫吗？上啊！”
　　“我没带啊，太长了！”
　　“曹辉，你弹得一手好琵琶，还不给大家露一手？”
　　“你才弹琵琶，你全家都弹琵琶……”
　　见前面的逗比们都表现得这么积极，李愚也踢了一脚坐在他前面看武侠小说入迷了的陆鸣，装装样子，“大头，你键盘玩得贼6，不上去表现表现？”
　　“好你个大番薯，血口喷人！”
　　陆鸣吓得将小说塞进裤裆里，红着脸回头骂骂咧咧。
　　赵英红见没有男同学敢于站出来力挽狂澜，又见人家3班、2班的同学踊跃自荐，心里五味杂陈，如果1班上去唱首跟毕业不搭调的大合唱，不说她这个强基班班主任会被那些个放牛班班主任群嘲，她自个儿也会感觉很没面子。
　　憋屈了三年的2班的班主任见状，忍不住嘚瑟，“赵老师，你也别为难1班的同学，学霸哪有艺术细胞？如果嫌大合唱丢人，干脆让我们2班的同学替你们唱一首算了。”
　　被死对头嘲讽，赵英红银牙都差点咬碎，偏偏还找不到话反驳，1班的同学确实没什么艺术气质。
　　“赵老师，我一个人也行！”
　　燕青橙气呼呼的道，2班班主任显然是嘲笑他们1班同学都是书呆子，叔叔能忍，她也不能忍。
　　“赵老师，李愚同学吉他弹得很好，唱歌也很好听，不如让李愚同学上吧！”
　　还没等赵英红开口，班长徐飞突然站了起来，不怀好意的看向李愚。
　　“这叼毛疯了？”
　　陆鸣直接目瞪口呆，全校师生谁还不知道李愚唱歌那叫一个惨无人道？
　　记得高一文艺汇演，李愚登台用香山郊外伦敦村口音唱了首英语摇滚，至今他都忘不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全校师生丢帽落鞋，争先巩后朝大礼堂外奔逃的场面。
　　不过。
　　陆鸣脸上呆滞很快被贱笑取代，“赵老师，李愚唱歌巨好听！”
　　赵英红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燕青橙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落到一脸懵逼的李愚身上，也鬼使神差的道，“李愚同学可是咱们班的音乐鬼才。”
　　一群后排猛人这时也反应了过来。
　　“我靠，差点忘了我鱼哥！”
　　“鱼哥，这舞台今天非你莫属了！”
　　“再露一手，给同学们的青春打上刻骨铭心的烙印。”
　　“班级荣耀相比起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精彩演唱，压根不值一提。”
　　“想当年你单枪匹马杀得大礼堂尸横遍野，风采丝毫不弱于当阳桥上的赵子龙！”
　　“李愚！”
　　“鲤鱼！”
　　“鲤鱼！”
　　……
　　“这群牲口！”
　　在起哄声中，李愚暗骂。
　　同时，忍不住恶狠狠瞪了眼身边这个模样酷似年轻时期林教主的燕青橙。
　　这姑娘就是没事找事，谁不知道徐飞这舔狗心眼比针孔还小，挨老子干嘛？
　　还跟着瞎起哄。
　　我跟你很熟吗？
　　“李愚同学，瞪我干什么，以前你不是很积极的吗？现在机会给你，你可要把握住。”
　　燕青橙不但没示弱，反而还挺了挺规模不可小觑的胸脯，忍着爆笑的冲动，理直气壮的瞪了回来。
　　高一时的李愚确实很积极，很喜欢散发他的“阴乐”魅力，课间十分钟都能唱两首催人尿下的神曲，惊得同学们作鸟兽散。
　　“不会吧？你们玩真的，这可是毕业典礼啊！”
　　英语课代表已经瑟瑟发抖。
　　“李愚，快上，快上，人家3班同学都要开唱了，你赶紧快去后台准备准备……”
　　赵英红也是急病乱投医，直接将李愚拽了出来，二话不说推着走向后台，这也不怪她，毕竟她是高二才调过来当班主任的，不是很清楚李愚底细。
　　后面。
　　1班同学笑得东倒西歪。
　　笑得最夸张的就数李愚的好同桌陆鸣，草坪都快被这王八蛋拍秃了。
　　笑得最开心的则是徐飞，李愚出丑，他就很爽，长得帅的人都该浸猪笼。
　　被班主任强拽到后台，李愚一脸懵逼。
　　男女主持人看见李愚，同样一脸懵逼。
　　李愚见两个主持人都两股战战的样子，忍不住好笑：“别怕，要相信哥的唱功。”
　　男持人舌头有点打结：“兄……兄兄die，你五音都不全哇！”
　　李愚不屑的飚了句川普：“我那是返璞归真流唱法，你懂个钏钏！”
　　女主持人哭丧着脸：“你都能做到全程跑调，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
　　李愚瞪眼：“我那是不屑用花里胡哨的技巧，里面全是感情，下次能不能认真听我唱完？”
　　他承认，高一那年他确实有点青春叛逆，但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同学们明明是因为下雨急着回去收衣服，再说他唱得虽然难听，但感情还是很丰富的呀！
　　女主持人见李愚真的要上，都不忍再直视李愚：“你……你你要表演什么节目？”
　　男主持人也哭笑不得的插了一嘴：“大佬，这回千万别唱什么英语摇滚了啊！”
　　“放心啦，这回唱民谣，给我把木吉他就行！”李愚胸有成竹的拍了拍男主持肩膀，打算唱首他昨天刚注册版权的金曲让大家见见世面。
　　这周的他当然不是上周的他。
　　或许是孟婆汤掺了水，让他恢复了前世记忆。
　　前世，他虽只是个过气的冷门歌手，但他的假唱水准和临场演技绝对是相当专业的，像拿反话筒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开玩笑的，其实真唱他也是专业的，而且经过这几天的测试，他发现这一世他的嗓子水平比上一世强太多，高一那年只是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
　　小可爱们想让他出丑？
　　嘿嘿嘿，门儿都没有！
　　3班同学表演的是二胡独奏，一首关于离别的曲子，拉完台下笑声一片。
　　2班同学表演的是钢琴独唱，钢琴弹得不怎么样，但唱得却相当有特色，可以说既没有用到技巧，也没有用到感情。
　　终于。
　　轮到李愚登场。
　　“下面，有请，高三（1），班鲤鱼同，学为我，们带来一首……”
　　女主持人语气颤抖，台词像坐着搓衣板，满满都是负罪感。
　　“《光阴的故事》”
　　李愚提着椅子走到舞台中央，气定神闲的调整好话筒，然后坐下，一点不带紧张的。
　　反倒是下面高三（1）班的同学一个个紧张得要死。
　　他们起哄就是想让李愚出下丑，但万万没想到李愚还真上台去了。
　　有人夸张的捂着耳朵；
　　有人骇然的往耳里塞卫生纸；
　　有人惊恐万状的提起凳子，拔腿欲跑。
　　其他班同学也大惊失色。
　　“叼哦，怎么是他？”
　　“卧槽，伦敦村扛把子怎么上去了？”
　　“1班是不是疯了，让他救场？”
　　“这怕是砸场的吧？”
　　“顶你个肺哦，我纯洁的耳膜。”
　　“大佬，自己人啊！”
　　台下一时间哀鸿遍野！
　　虽然两年过去了，但大家对两年前的汇演记忆犹新。
　　2班班主任反应过来，也目瞪口呆，忍不住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赵老师，你就算黔驴技穷，也不至于饮鸩止渴吧？”
　　赵英红听了英语课代表解释，又受老对手刺激，一按人中，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偶卖嘎的，这傻仔怎么上台去了？”
　　1班英语老师杨志摩在梦里梦见李愚在台上唱歌，直接吓醒过来。
　　就在他感到庆幸那是梦的瞬间，梦却照进了现实，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他可还清楚的记得高一那年……因为李愚那口豆汁味英语，他被校长狠批了半小时，还成为全校英语老师的笑柄。
　　可还没等他拔腿开跑。
　　台上，李愚已开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