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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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夏入秋不过两月光景，东南安宁无声，朝廷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西南战事上。最初的节节败退令萧逸淮大怒，主帅丛熠奉命强攻，万州和通州两地交战逾三十次，城垣倾颓，焦土遍野。
七月中，西南军长线作战力有不逮，以宗世曜下令弃万、通两州告终。
朝廷军虽进驻万、通两州，但满眼望去十室九空，各县几成空城。
萧逸淮增兵三万，并派邠州折冲都尉齐光襄助，七万兵马兵分三路，向阆州、合州与黔州进发。
宗世曜据守泸州，由薛灏领兵与朝廷军对峙，西南战火再起。五⑧16○.com
太湖西南岸，山中丹桂飘香，黄叶萧萧，秋风拂过一望无际的太湖，送来两袖清凉。
卞山脚下是陆战军驻扎之地，往前几里便是太湖岸边，骆广思训练了四个月的水军扎营于此。
远处湖中一山隐于稀薄云雾间，不少四季常青的树木还葱茏生长，站在岸边船上看去，山中颜色朦胧混杂，青绿红黄绞合缠盈，化作层叠的浓黑。
船头风大，孟星河身上柔软轻滑的白袍迎风展动，偶有裂帛般的猎猎声响，半束在银冠中的黑发散乱飞舞，脸颊两侧沾了发丝，蔺长风不厌其烦地一遍遍为他拂开。
骆广思先前邋遢的胡茬都被向楚歌生拉硬拽着剃干净了，这一拾掇，众人乍一看到还真眼前一亮，模样不仅周正，还有几分清俊，他在一旁说道：“太湖水师的东岸防线素来有名，从望亭县而起，至吴县横山而止。”
“湖中小岛上的那座山名唤包山，横山到包山之间是一块相对封闭的水域，更是他们的防线重中之重，不仅进可攻退可守，还经几代加固，坚不可摧。”
“横山至包山绝不可做战场，我们要破的就是他们的‘守’，若让他们加强了‘守’，我们毫无胜算。”蔺长风悄悄摸了把孟星河的手，发觉被风吹得有些发凉，便不动声色攥了过来，“要把敌军主力全都往义兴方向引，湖面宽阔，借助风力与水流，方能破敌。”
孟星河右手舒服地陷在源源不绝的温暖之中，惬意得唇角轻勾，眼睛微眯，在秋日寒江上愣是摆出了慵懒之色，说道：“此战虽凶险，但我们准备充分，我并无多少担忧。”
“少庄主，明日我们当真要打？”骆广思看看孟星河，又转向蔺长风，踌躇不决道，“会不会太仓促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啊，我们要是败了，还比较惨，后日的正面交锋可如何是好？”
蔺长风看着浩渺太湖，不见湖光山色，唯见水天壮阔，心境自然有了高远的舒朗，斜瞥一眼骆广思，戏谑道：“船给你没日没夜地赶工造好了，兵被你自己练得有模有样了，事到临头，你怂了？”
激将法自古屡试不爽，骆广思果然不服气地回瞪过来，道：“才没有！打就打！谁怕谁啊！”
方才所言的明日一战其实最初还是骆广思自己提出来的，一来是想给新造的船一个试水机会，小打小闹也正好直观了解一下太湖水师的作战风格。二来则是太湖之上，此时顺风顺水是从东岸往西岸，而东岸是敌军的防线，他们只能把主意打到湖中小岛包山上。
若将包山一带的敌军赶到靠近西岸的义兴方向，他们占着包山作为临时驻扎地，在此处操纵载着傀儡人的小舟正好可达到顺水效果。
因而此战是非战不可。
上月开始，温云傕就奉命在此处找通晓天文的能人，好告诉他们哪天才有东风。
找了二十多天，孟星河明白了史册上那些隐居高人适时出现的戏码是信不得的，这种高人大概百年一遇，而他孟星河没这个运气。
后来由温云傕提议，他们派了十几个军士去逐个寻访附近常在太湖上打渔的老渔民，听闻经验老到的老渔民可以通过看水流、星云大致判断出近几日的天气，包括风向。
这法子切合实际，不多时就被他们找到了三个长于观测天气的老渔民，将三人好吃好喝地供在军中，试了四五次，发觉当真判断得八.九不离十，什么时辰起风都能说出个大概。
三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普通渔民，有此等功夫是日复一日在河湖上出入飘荡积攒的智慧，无关于学识才华，是旁人学不来的本领。
虽说这样的观测未必准确，但行军打仗本就离不开冒险，与其固守被动，倒不如大胆尝试。
三个老渔民再三观测确认，说后日将会起东风，具体时辰待明日再判断。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们便紧急把明日定为初战之日。
次日夜，正是露似真珠月似弓，一弯新月在云间时隐时现，湖面上没有波光粼动，黑黢黢一片望不到头。
包山所处的湖心岛上有一万士兵把守，更有不少军粮囤于此处，围着小岛是十几艘巡逻船一圈圈缓慢地绕行巡视，船上灯火将这一带湖面照得亮如白昼。
在这堪称铜墙铁壁的防守下，破绽往往是稍纵即逝的。
比如在前一艘巡逻船刚走，下一艘刚刚在视线中露出一点灯火的那一瞬间。
黑蓝色的水下如有游鱼经过，吐出几个小水泡，又一个个破裂在湖面上。
下一艘巡逻船到了这个位置时已恢复死寂，水下浓黑的影子与水上串串水泡杳无踪迹。
湖心岛上的防守也并非万无一失，此处一小片低矮的芦苇丛就是士兵的死角。
一簇芦苇轻轻晃动了两下，一只手拨开叶子，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黑豆眼滴溜溜一转，盯着岛上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守卫看了会儿，在芦苇丛里捡来一颗小石子就想把那人放倒。
“狄唐！”在他身后看得直皱眉的罗豫压下他举起的手，轻声斥道，“不是说好要听我话的吗？”
衣裳头发都湿漉漉的狄唐下意识委屈地看罗豫一眼，听话地把小石子无声放回去，这些年在杨关雪的潜移默化下他也懂了一点简单的人情世故，他最是害怕别人在自己面前生气，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玩儿，不想大家都看怪物一样躲着他。
“哥哥，我听话的。”狄唐眼巴巴看着罗豫，还捏着他的袖子扯了两下。
罗豫眉眼过锋，一眼瞧去谁都觉得有些凶，但这会儿也不由得眼神一软，一脸拿他没办法的模样，摸了下还在滴水的脑袋，说道：“嗯，小唐最听话。”
狄唐马上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乖乖听罗豫的话安静躲在原地不再乱动。
罗豫双眼紧盯着四周动静，他不动，跟着他来的十几人也纹丝不动，呼吸都不自禁凝滞下来。
秋夜的湖水已经冰冷入骨，大半个身子埋在水中，久了从头到脚又冷又麻，在巡逻船开始又一圈巡逻时，罗豫观察清楚了周围的情况，与暗探先前回报的出入不大，决定按商量好的计划行动。
六人仍在芦苇丛中监视岛上守卫，其余人闭气入水，快速向巡逻船游去。
还是两艘船的空档里，湖面有短暂的晦暗，罗豫拍拍狄唐的肩，指着在视线中靠近的那艘船，说道：“小唐，偷偷去这艘船后面，先把船尾两个人解决了。”
狄唐干的本就是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的勾当，这事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他点点头，在水下一溜烟就不见了。
之前狄唐一直都是跟着蔺长风的，蔺长风得知他水性好后就把他带来了水军营，狄唐倒是待得挺开心，原因大概是可以每天玩水抓小鱼。
罗豫起初还有点不放心，在看到狄唐不费吹灰之力就接近了那艘船，并把铁爪稳当地钩在了船尾上时松了口气。
水中映着灯火的倒影，朦胧轻晃，明暗交加间，一个黑影在刹那间出水，钩在船尾的铁爪链子绷紧，带着他凌跃而起。
黑衣上冰凉的水劈头盖脸浇了船尾两人满身，两人惊恐地看着黑影飞到眼前，没等他们有所反应，两把铁爪一左一右同时袭来，分别缠住两人的脖子，稍一使力，铁爪下的喉管瞬间爆裂，鲜血喷涌，“砰砰”两声，尸体倒地。
一艘巡逻船上有八人，狄唐根本没给他们反击的机会，在船上横冲直撞，一爪杀一人。
身后有罗豫派来的一人为他断后，他更是无所顾忌，一路杀到船头，利索地解决了掌舵人，一眼看见舵盘，好奇地上前转了两下，不料引得船身剧烈晃荡。
跟来的那人吓得赶忙抢过舵盘，哄道：“小唐，去玩连弩，有人上来就打他。”
狄唐也觉得舵盘不是很好玩，丢给那人，转而奔到巨大的连弩前，在那人的指引下摸清了门道，本要两三人合力拉开的连弩，被狄唐轻轻松松就拉开了，旁边那些供单人使用的□□都没机会派上用场。
十箭齐发，听到动静赶来的巡逻船还没看清是敌是友，船头两人就中箭死透了。
罗豫带来的人接连劫下了五艘船，余下的巡逻船已迅速集结围拢而来。
箭矢齐飞，罗豫点燃烟花，放出信号，不慌不忙指挥五艘船上的人就地利用巡逻船，与对方纠缠。
信号放出的同时，躲在芦苇丛中的六人也动了，趁岛上听闻有敌夜袭混乱之际，动作利落地放倒就近的守卫，换上敌军的甲胄，擎着火把直奔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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