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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本藩台觉得李郁是个实诚人

大清话事人 忧郁笑笑生 5383 Apr 14, 2024 3:21:45 PM
    阿芬,是潮州府太公,送来的当地女子之一。
    长相中上,文静内敛。
    个头不高,但是很符合朴素的生育审美。
    赵二虎呆住了,
    就这么狼狈的看着阿芬,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郁挥挥手,示意她先退下。
    “向前看,把日子过好。他们在地下也会安心的,逢年过节,要惦记着多烧几刀金箔纸。”
    “李爷!”二虎呜咽。
    “如果你当我是大哥,就听我的安排。”
    ……
    赵二虎离开椅子,
    双膝跪地,咚咚磕了两个响头。
    “二虎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李郁赶紧起身,扶起他。
    一时间,兄弟情深,非常的融洽。
    当然了,
    以李郁现在的地位,正经结拜是不可能的。
    只是一种口头的礼遇,
    相当于,顶头上司和下属,在酒桌上称兄道弟。
    下属要及时表达出感激之情,
    但是不能真当自己是上司的兄弟。
    更不能在公认的给上司“当孙子,当走狗”的下属面前,炫耀地位。
    因为从血缘角度来讲,孙子,宠物都是自家人。
    比兄弟这般的外人,近多了。
    以上,赵二虎是不会想到的,所以省略了许多的烦恼。
    ……
    码头工人互助协会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个组织,一定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赵二虎走了,乘坐一艘漕船,返航去了长兴。
    船舱内,积满了煤灰。
    “你们天天运煤?”
    “每天一趟来回。船都压得快沉了。”
    “你们漕帮,也听李爷的?”
    “可不嘛,拿李爷的饷,听李爷的话。”
    船老大是个中年人,很健谈。
    他一边注意风向,一边说道:
    “这一个月,我就拿了5两饷。比替朝廷运漕粮可舒服多了。”
    旁边几个水手,也嘿嘿点头。
    看来,
    他们对于目前的生活待遇,很满意。
    赵二虎乐呵呵,直觉得李爷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跟着他混,准没错。
    而新苏帮当家的,谭沐光就看的深远多了。
    他对于李郁的感觉,是敬畏!
    以工代赈,一下子就收拢了无数人的心。
    漕丁们原本是不太服气的,
    在拿了一个月的饷银后,口风就变了。
    许多人觉得,上头多个大当家的也不错。
    马上过年,手头就活泛多了。
    烧酒,烧鸡,新衣服,都有指望了。
    ……
    而且,谭沐光的“捞人请求”,也满足了。
    捞人请求,原本就有“试探”的意味在其中。
    大约,彼此心里都是清楚的。
    恩人的儿子,犯的是斗殴杀人的重罪,
    竟然就这样走出了大牢,
    而且是吴县的差役,亲自送来的。
    如此荒诞的结果,说明了一个问题。
    李郁,他真的打通了苏州府的衙门。
    此人,所图甚大。
    以谭沐光的心智,看的出来,李郁不会安稳做个地方豪强。
    至少,是想效仿割据土司。
    他沉思了许多天,
    拒绝合作,新苏帮会被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去官府告发,姑且不提对不起江湖义气。恐怕官府也不会信自己,反而会告知李郁。结果,还是一样。
    那就只有一条路可选了,
    忠心跟随李郁,一条道走到黑。
    傍晚时分,
    谭沐光走下河畔,看着结了薄冰的河面。
    轻轻的踩了上去,
    他望向黑漆漆的天空,默念道: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老天爷如果有灵,就保佑我走到河对岸。”
    “若是中途冰层断裂,那就是我的命。”
    冰层,发出吱嘎吱嘎的动静,令人牙酸。
    ……
    一个在河边收网的汉子见了,惊呼:
    “危险,这是上午才冻上的。”
    然而,谭沐光依旧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对岸。
    才大声的吆喝道:
    “没事,我有数。回去吧。”
    他随身带了火折子,走到河神大庙,虔诚的点燃了蜡烛,
    跪拜了许久,
    罗教的神,前明创始人罗清塑像静静的盯着这个后辈,
    不知是否给了他什么指点。
    总之,
    谭沐光是彻底下定了决心,以李郁为尊。
    无论漕帮内部的老头子们是否认可,
    苏帮,都要唯李郁马首是瞻。
    次日,
    他就主动拜见李郁,奉上了花名册,历年漕粮记录,沿途航行日志。
    同时,提出苏帮内部混乱,船只陈旧,
    请求李家堡,派驻精干人员,
    帮助修缮,增添新漕船。
    对此,李郁全部一口应承,并把谭引荐给麾下新增的征粮大户。
    明年的粮,
    怎么征,怎么运,
    需要好好说道说道,拿出一个方案。
    ……
    进入腊月,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所有的工程,都停了。
    苦力们躲在胥江码头,留给他们临时休息的仓库内,喝水聊天。
    炉子里,
    熊熊燃烧的蜂窝煤,散发出热量。
    “开了,开了。”
    一人把烧开的生铁壶挪开,倒入大海碗。
    碗底的少量茶叶,顿时舒展开,
    “喝吧。”
    众苦力们,陆续端起碗,捧在手里感受着热量,小口的喝着。
    窗外刺骨冰冻,屋子里却是很适宜。
    一人掀开帘子,走进屋内,
    “虎爷,您来呐。”
    “是啊,这天儿真冷。”
    “这大冷的天,码头几天也来不了一条商船。您这是去哪儿啦?”
    “给家里囤点煤,囤点米面,肉。”
    “虎爷真会疼人。”
    众人哄笑,10天前,胥江码头工人互助协会的副会长赵二虎办婚事。
    苦力们派了代表,去喝了喜酒。
    李郁出于某种考虑,没有参加,
    但没有让麾下骨干分子参加,只是私下给那女子,阿芬备了一份嫁妆。
    嫁妆很有分量,
    足够让赵二虎俩人,过上3年的舒坦日子。
    三间一瓦到顶的屋子,就让苦力们眼馋不已。
    背后,个个都说虎爷好福气,娶了个富女。
    而且,这女子双亲皆无,有情有义,嫁妆丰厚。
    简直是婚恋市场上的独角兽。
    ……
    苦力们把今年的好运,归结于协会,还有李爷的仗义。
    因为,
    王六、赵二虎是当着众人的面,拜见了前来巡视的李爷。
    提出了希望借一间空仓库,给趴活儿的众人休息御寒的请求。
    苦力们很惴惴,觉得这个请求太过分了。
    李郁却大手一挥,
    将食堂,和仓库都暂时借给苦力们猫冬。
    只有一个条件,每天傍晚离开前,
    必须打扫干净。
    苦力们非常珍惜这个待遇,每天自发的大扫除,
    地面,墙面干净的吓人。
    就差把屋顶掀开,清清灰了。
    布政使朱珪,黄知府,和一干属员,冒着风雪检查了运河沿线已竣工的部分工程。
    赞不绝口,
    一致认为,李郁是真上心了。
    抽查的4处河段,3处驳岸,还有御道,全部合格。
    “朱大人,您老觉得怎么样?”
    “非常好,前面就是胥江码头?”
    朱珪站在官船舱内,指着岸边说道。
    “正是。”
    “黄大人,咱们也去瞧瞧?”
    “好。”
    一行人,刚抵达胥江码头,
    就看到仓库里呼啦啦冲出了几百号苦力,跪在雪地里。
    ……
    “这,这是?”
    码头的小吏连忙解释道:
    “寒冬活儿少,苦力们都躲在仓库里烤火,喝茶。”
    “听说大人们来了,诚惶诚恐。”
    朱珪是知道民间疾苦的人,问道:
    “他们一天的工钱,够喝茶吗?”
    小吏低声说道:
    “乃是李爷心善,瞧着这些人可怜,免费暂时借给他们猫冬的。”
    朱珪大为震惊,
    挥手让众人让开道路,他走在前面。
    看到了那一溜海碗的茶水,燃烧的煤饼,大为震撼。
    又忍不住去挂牌的苦力大食堂巡视了一圈,
    恰好,是午饭时间。
    他对于一文钱套餐,十分的满意。
    并从袖管中取出2枚铜钱:
    “给本官和黄大人,各来一份。”
    “黄大人,赏脸否?”
    ……
    黄文运哈哈大笑,掸去袍上雪花。
    接过一双筷子,大声道:
    “朱大人可能不知,就这样的饭食,黄某在年轻的时候,做梦都吃不到。”
    说罢,
    接过一海碗陈米饭,筷子戳着两个窝头。
    先顺着白菜油渣汤,狂喝了一大口。
    “黄大人,味道如何?”
    “汤里有油,有盐,夫复何求?”
    朱珪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挽起袖子,颇没风度的开始用餐。
    黄文运正当壮年,吃的干干净净。
    而朱珪,毕竟年纪大了,歉意的把两个窝头收入袖中:
    “粒粒皆辛苦,留着老夫明日早餐再用。”
    他是真的吃撑了,
    因为不好意思剩饭,干完那一大碗米饭,堵到了嗓子眼。
    站着缓了好一会后,他才感慨道:
    “李郁,是个实诚人。”
    “老夫的教诲,他是全听进去了。”
    作为一个相对清廉,同时又谨慎忠君的人,朱珪太了解大清是个什么模样。
    对上,他要不折不扣的满足乾隆的所有要求,
    对下,他知道百姓已经很苦了,除皇权负担外,他不希望再给百姓增加任何负担。
    如此一来,
    他就是个矛盾体的结合。
    只要愿意干事,贪的不是太过分的同僚,他都能和光同尘。
    在这种心理下,
    他对于李郁的观感极佳,也就很好理解了。
    说曹操,曹操到。
    食堂的帘子掀开,李郁进来了。
    带着一身的寒气,还有风雪。
    摘下皮帽,拱手道:
    “诸位大人,在下来晚了。”
    ……
    朱珪是个厚道人,
    第二批押解银子进京的时候,他的一封密折也跟着进京了。
    清廷历任皇帝都爱用密折制度,
    乾隆更是如此,不仅各八旗驻防将军,总督巡抚,三大织造有权上密折。
    甚至连布政使,按察使一类的,不少也拥有密折权。
    表面上,是对臣子的殊荣。
    实际上,是对地方的不信任,把牵制发挥到了极致。
    皇权,高高在上。
    通过密折,了解公文上可能未提及,甚至是刻意隐瞒的地方事务。
    朱珪的这封密折,
    很客观的描述了苏州府最近的大事,
    末尾话锋一转,对运河沿线工程大加赞许,并提到了李郁的名字,就一次。
    说他是地方义民,勤勤恳恳。
    朝廷理应嘉奖。
    而与此同时,
    福康安一行人,也出京了。
    他带了20多个随从扈卫,一路骑马南下。
    作为巡抚一级的官员,
    他原本是可以坐官船,从通州一路坐到苏州府的。
    这是最舒服的长途出行方式。
    然而,他嫌弃太慢了。
    冬季,枯水期,
    庞大的官船从通州到苏州,路上至少25天。
    而骑马,仅仅花了11天。
    ……
    甚至,当苏州府官吏收到驿站快马消息,新任巡抚大人出京。
    2天后,
    又收到了加急驿传,
    巡抚大人已过了扬州府,在仪真港登船了。
    黄文运一下子跳了起来,毫无风度的大喊:
    “快,快快,所有的迎接工作都要加速。”
    “抚台大人最晚两天,就到了。”
    这一天,
    一府三县的官吏们,都忙的脚步沾地。
    工作量太大了,
    要派出探马,了解巡抚的具体抵达时间,地点。
    要准备欢迎的鼓乐,仪仗,红毯。
    本府官吏,士绅,要到场欢迎。
    途经道路,要清扫,要净街,要警戒。
    要安排接风宴,下榻处。
    还要准备土特产。
    这一切结束后,按照惯例,巡抚还会单独召见许多人。
    大清的规矩,就是这么的繁琐。
    黄文运忙完一天,
    靠着椅背和夫人抱怨说:
    “世人不知,这当官第一要务就是有个好体力。”
    “否则,你就是文曲星下凡,人脉通天,也扛不住这迎来送往的繁琐。”
    黄夫人笑道:
    “幸亏你年轻时候,是吃过苦的,有底子。”
    “哦?”
    “奴家听说,朱大人已经累趴了,大约是偶感风寒。”
    黄文运叹了一口气:
    “这一天冷风吹下来,本官都觉得头疼欲裂。更别提朱大人那个年龄了。”
    ……
    正聊着,
    突然管家在窗外,小声说道:
    “老爷,城守营游击胡之晃求见。”
    “他来做什么?”黄夫人疑惑道。
    “夫人,你且暂避。此人必须见。”
    作为李郁的心腹,掌控2营兵马的老胡,还是有点分量的。
    他一进门,
    就单膝跪地:
    “拜见府尊大人。”
    “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老胡是个粗人,就想问一下,巡抚来了,城守营以后归谁节制?”
    这个问题很敏感,
    黄文运的笑容也收了,一言不发。
    他静静的看着这个粗人,猜到定有后话。
    果然,老胡一抱拳:
    “城守营,愿以府尊大人马首是瞻。”
    “好,好。本官没看错人。”
    黄文运又温言劝慰了一会,亲自把老胡送到了门口。
    这已经属于破格的礼遇。
    绿营将官不值钱,在文官们的眼里,一个总兵才值得抬眼看一下。
    “夫君,此人倒是有良心。”
    “唔,只怕是有李郁那小子的指点。”
    黄文运确实精明,看人很透。
    黄夫人愣了一下,还是说道:
    “奴家觉得,李小哥这人不错,仗义。这世道,像他这样的人不多了。”
    “是啊,本官亦有同感。”
    深夜,
    黄文运躺着,脑子里依旧在琢磨,
    李郁如此拼命的编织人脉网,到处是图什么。
    不过朱珪要给他保举个正经出身,倒是好事。
    人有了追求,就不容易做出格的事。
    ……
    此日清晨,
    府衙门口热闹的像菜市场。
    黄文运不断的口述命令,将一拨拨人打发到该出现的位置。
    探马回报,
    福康安大人,会在2个时辰后,抵达阊门。
    在此之前,需要布置好所有事务。
    上千兵丁,差役,肃清了街道。
    阊门外5里,
    朱珪,黄文运领衔,
    小两百号头脸人物,在寒风中等待。
    雪花,也开始凑热闹了。
    朱珪不时咳嗽两声,显然是真病了。
    “老大人,您到那边屋子里暖和一会吧?”
    “无妨,无妨。老夫还行。”
    黄文运心里叹道,
    朱珪倒是个好上司,他不狠,不贪,做事很平和,出自公心。
    圣贤书所说的君子,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难怪皇上器重他。
    ……
    李郁也在场,
    作为本府实力人物,今天的这类场合少不了他。
    一身狐皮大氅,厚底靴子,
    站在人群中,他并不觉得冷。
    而周围的几个嘚瑟读书人,已经冻得脸色发青。
    他和一旁的熟人,潘老爷笑道:
    “巡抚大人要是午时还不到,今天就得抬走几个人。”
    潘老爷笑笑,
    袖中露出一个精致的铜暖炉:
    “老夫年轻的时候,在塞北奔波,深知如何御寒。”
    “伯父真人杰也。”
    “区区商贾,算不得人杰。”
    “伯父可知,朝廷欲在府城设满城?”
    “老夫和一众朋友,都觉得应当是谣传。”
    “为何?”
    “天下太平,骤然增设满城,多少商民会因此倾家荡产。”
    显然,潘老爷子是知道,
    入关之初每一处满城是怎么来的。
    圈地,圈城,实际是一样的。
    八旗将官,马鞭一挥:
    “从这里,到那里,全部是我们的了。”
    “通知住在这里的人,日落之前离开。”
    “算了,干脆别通知了。直接留下做我的包衣吧。”
    讽刺的是,
    这些包衣,日后过的还挺滋润。
    李郁转过头,严肃地盯着潘老爷,
    半晌,才轻声说道:
    “不是谣言。”
    刷,潘老爷红润的脸,一下子惨白。
    他甚至开始轻微的发抖,
    袖中的暖炉,也抵御不了恐惧的侵袭。
    因为,潘府所在的平江路区域,
    极有可能被辟为满城。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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