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八章 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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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桉整理了下江月的病号服领子，掖好被子。江月就拉了拉她的袖子，“去找找。小陆特地过来看我，不能这么怠慢别人。”
“刚看着往那儿去了呢。”秦阿姨指了个方向。
什桉应了一声，对江月说：“我马上回来。”
陆判不是第一次来了，秦阿姨指的方向也不是洗手间的位置，去找找？住院部这么大，去哪里抽烟也是有可能的……这样想着，步子就朝吸烟处迈了过去。可刚走出几步，就看见那个她要找的人一只手插在兜里，低头看着手机，从走廊那端的尽头走过来——
肿瘤病区通常是安静的，病气沉沉的。这里的病人很难有什么令人高兴的谈资，更不会有人大声喧哗。夕阳穿过尽头处的阳台投射在锃亮的地砖上，从她的视角里看过去，走廊昏黄，带着某种让人混淆时间和地点的朦胧颓靡，只有他身上有光。
在这样近乎凝滞的氛围下，陆判发现了她。他抬起头，背着身后的暮色一步步走近，从光里走到暗里，从暗里，愈来愈清晰。注视着她的眉眼清冷，却又同时坚定、柔和。
“我走了？”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低低的，似乎隔着什么都能感觉到他喉结和胸膛微微的震颤。他没有笑，最后一个字咬得又轻又短，低下头问她。
因为身高的缘故，陆判平时看人总是半垂着眼，显得倨傲和散漫。可看她的时候从不，从来都是低着头的，漆黑的瞳孔里完完全全笼着她。
不要走——
几乎立刻，这个念头就蹦了出来。
她手指蜷起来，惊愣于自己这一缕不可思议的萦思。茫然地恍了片刻，终究什么都没有说，点点头转身回房。
“不挽留一下？”陆判不太满意。
“……记住，《师说》和笔记。”
他轻笑了一声，脚步没停，手掌压上她脑袋，向下稍稍一按。什桉被压得步子一滞，抬手去摘，少年的手臂就从她头顶收回去了，进了病房。
江月正闭目休息，陆判没有打搅，他拿了东西出来，眼睛看着别处，手却握住了什桉的手腕，把并不打算送他的什桉又牵在了自己身边——
什桉：“……”
如今什桉对陆判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的碰触已经不太惊讶了，连一句“你干什么”都不再提了。他没理由的为所欲为，连带着她潜意识里竟然也渐渐觉得——只要不是什么出格的举动，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不算什么。
走过一排病房，他在一个拐角里停下来，转过来看她的脸。定定的。五秒、十秒……看到什桉如芒在背。她移开眼，还没有说话，陆判就伸手抬起她的下颏，低头在她唇边闻了一下，问道：“什么药，这么香？”
什桉猛然拍开他的手，往后缩。见他慢慢地直起腰，泰然极了，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样子……她憋了半天没能找到一个词骂他，气得在陆判小腿上踢了一脚，“你是狗吗！”
装模作样地“嘶”了一声，“是，我是。你别踢，脚疼。”他重新拉住她，“等你好了我让你踢个够。”
陆判热衷于把什桉惹毛，惹得她不再淡定不再冷眉冷眼就心情愉悦。这段时间他越来越得心应手，而且做了什么欠的事儿还知道再卖个乖，拿捏着度决不让什桉真的生气，一点一点地、潜移默化地重塑着她的底线。
不怕浪子回头，就怕浪子一门心思想吊她这一棵树，还不征求人家的意见。
什桉觉得他有病，“……谁稀罕！”
陆判审时度势地闭嘴，牵着她去按电梯。什桉挣不开，被迫给他“送别”。
电梯门一开，陆判就松了手——他转而握住什桉的肩，把人往自己怀里一靠，弯腰在她受了伤的额角迅速亲了一下。
“明天见，李老师。记得擦药。”
电梯下行。
什桉僵在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事实证明，就算是“有什么”的“出格的举动”，李老师也无力阻止……
收紧的门缝里，他下巴微抬，嘴角的弧度怎么看都透着一丝得意的意味。什桉深吸了口气，后悔自己那一脚踢轻了。
胡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这样就能把对方留下来的那一秒钟冰凉又温热的触感抹去一样。她抿着唇，神色有一丝气恼，过了会儿拿出手机给那人发了条信息。
于是刚出电梯不久的陆判get新任务：[另加《将进酒》。]
……行吧。
不亏。
坐上车，他才开始回那帮骚扰了他一天的人。
一个顶着[性感荷官]账号名的头像在微信群组里频频跳着消息，陆判刚打了两个字上去，[性感荷官]的语音就一条条地滑出来——
“你今天一天都在哪儿？”
“一年多以来的第一条朋友圈就给我看这个？”
“是不是李仙女啊是不是！”
“说实话你中文到底学了多久？我看你普通话挺标准的怎么一打字就这么惜字如金？”
“排长问你哪儿去了，我他妈也想知道？？？下次逃课能不能先和你同桌我通个气？”
……
另一个同样设置了免打扰的群组也有人@他，未读消息几十条。
陆判的账号是回国后陆峣帮他开的，说在国内不用这个就是土鳖。进了一中后，他的联系人图标后面隔三差五就要跳出几个红色数字，看不过眼的时候点进去。没有备注的、备注了但不认识的统统略过，以致现在列表里压倒性的男性向头像，也多是平时有交集的人当面交换的。
他没再看[刚猛男高中生在线热聊]里接连不断的消息，打开自己主页，上面显示自己下午发的那张照片在短时间内积累了几十条评论。
照片上一正一反的两本书，桌子不大，顶部边缘露出一截手腕和手指，以及男女同款的校服衬衣。
[性感荷官：不回消息发朋友圈？你知道这种恶劣行径上过热搜吗？？？]
[性感荷官：where？]
[性感荷官：who？]
[性感荷官：twopeoples？]
[性感荷官：girl？？？]
[大壮@性感荷官：people不加s谢谢]
[大壮：我日，这手一看就是个妹子啊！]
[大壮：是哪位了不起的弟妹？]
[性感荷官@大壮：经你这么一提醒我仿佛知道了什么……]
[大壮@性感荷官：？？？妹子我们学校的？]
[性感荷官@大壮：一百。]
[大壮@性感荷官：人干事/疑问？]
[自由飞翔：恭喜入坑。]Μ.5八16０.cǒm
[大壮@自由飞翔：你又知道什么？？？]
[别跟我说话：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是什么让你重新拾起了人教版语文书？]
[自由飞翔@别跟我说话：看图说话，是左手。]
[性感荷官@别跟我说话：是韩愈。]
[AiKobe：有生之年！]
[没有Fearless的男孩也要努力奔跑：陆公子最近要操学习人设了？]
[热心珒市市民武先生：陆判都开始读书了，我们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大壮：到底是谁/疑问/疑问/疑问]
[性感荷官@大壮：一百。]
[大壮@性感荷官：滚/怒火/怒火/怒火]
……
陆判绷着一张脸研究了半天，发现评论并不能删除，遂作罢。
撇开这堆乌糟糟的评论，照片下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点赞，与之对应的还有一个中年式大拇指表情。陆判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这个小小的方块头像上，他久久地沉着眼，点开它标记了置顶。
**
二班教室里，萧然单手拄着下巴，对着同桌的空座位深思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侦察发现，最近陆判上课比以往要认真多了。虽然还是选择性地听了数学物理，但好歹是听了——他都能明显感觉到任强上课时气吞山河的状态。
陆判从不抄作业，偶尔写一写也是自己翻书做的，课堂上是雷打不动的睡美男。
这次就不一样了。
他们高贵的陆公子，居然，居然——居然亲手做笔记，亲手订正作业。
这真是何等的玄幻啊。
一到中午，不管老师有没有拖堂有没有在传道授业，必然准时准点地揣起几本书从后门出去，把老师吓得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祖宗。
看看，多么的失智？
萧然百思不得其解。
说好的玩物丧志呢？说好的不忘初心呢？为什么光明正大地努力？
真的不懂。
他和后座的两位兄弟试图从他嘴里挖出哪怕一丁点儿蛛丝马迹，果不其然的——
“有你们什么事。”
瞧，不愧是陆公子，连“关你屁事”都说得这么动人。
陆判不说，他们就更好奇了。
先是问了一圈平时有走动的，未果。又找了几处他们常待的，未果。连校外都特地溜出去看了，还是未果。
直到某一周的周五，他们才在那样一个极度不适的氛围下明白了——
为什么陆判放着好好的篮球不打，好好的副本不下，好好的觉不睡，也要这么天天向上。
那一天天空很高，风很刺骨，打完了球的萧然周子游赵朝阳以及刘睿打头的几个高三男生从头发到脚趾都快乐，在餐厅里喝着快乐水吹着逼等饭。
高三难得解放又有手感打得飞起，想起来吃饭的时候离第一节课就剩了半个多钟头。不过碰到萧然输球请饭，迟到这种小事在他们眼里就不算什么了，被骂一顿小事，该吃还是得好好吃啊。
习惯成自然，平时就经常在一起，来的餐厅坐的位子都是大家经常坐的，小一帮男生熟练地拼成一桌。
“妈的昨天碰到个傻逼兰陵王狂切老子，给老子切自闭了。”
“我就搞不明白了，为什么碰到的队友越坑对手就越强，队友好不容易强了对手特么的又更强？？？排五把输五把我真的操了——”
“你这算什么，我昨天遇见一个嘤嘤怪说怕打雷和闪电所以挂机了？我他妈？？？老子反手一个不良言论举报。”
“嘻嘻嘻，叫声爸爸来听？带你体会王者之巅的荣耀！”
“我说阿然啊，我寻思着那么点菜不太够，我们再……”刘睿说着说着，眼睛忽然就直了，死命瞪着门口的方向，“嗝——”
男生们呼啦啦一齐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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