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0章 身板太弱，跟我学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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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亮一颗从外到内都是硬质的顽石倒是一了百了，可依偎在自己身侧的两个女人却陷入永无止境的纠葛中，拼命缠绕，不死不休。他可能到死都不会想到，他想依靠两株藤壮大自己，可到头来却是藤蔓疯长生生缠碎了他自己，两株藤也是抽筋剥皮连根拔起，落了个两败俱伤最惨烈的下场。
他应当还是想到了的，毕竟他也不是不明白，他玩弄的，最终也会玩弄他。只是他自大地以为，自己技高一筹罢了。最终他怀着这样一种侥幸，死在这样一种侥幸里。
有的时候陈墨会生出一种不恰当的快感，尽管蒋亮并没有谋财害命，手上也干干净净没有沾染脏污浓稠的血液，甚至于在这件案子里他是被害人的身份，可有时候就是觉得，他该。陈墨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他身为一个公职人员出现这种念头，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合适。
也许是被那个什么破水影响的吧。
沈林她就是这一场博弈中的牺牲品，她死于女人的妒忌心和男人的不干不净。陈墨不是说歧视沈林这样的女人，年轻漂亮没读过什么书，一时之间能找到最大的资本是就是自己的身体，这样一种选择，无法去真正地评价。反而身处在这个职位，他、路佳、萌萌甚至刚来不久的小吴，都有一种类似于司空见惯的包容感。她的职业是不那么光彩，有悖道德有悖价值观，可她也不应该理所当然地成为牺牲品。
沈林的家庭跟侯岑差不多，只是她还是比侯岑幸运一些，她的家还是温暖的，她主动辍学负担起了家庭的担子，可是她父亲有尿毒症，弟弟还要读书，她就成了郭伟的人。她一直对她家里人说找的是个正经工作，老板人很好，让家里人别担心，让弟弟好好上学，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沈林绝大部分的收入都打给了家里，剩下的一小部分用来满足郭伟的虚荣心。
陈墨忍不住又想侯岑这边算是结束了，毕竟这么多年的错付她总算也有了个了断，她以怨报怨，想必早就想通了自己的未来，她这一辈子......
没有来路，没有归途。
以前她父母对蒋亮的出人头地还有些期许，可后来发现蒋亮的发达并没有给侯岑带来什么利益，于是很快侯岑就变成了哥哥娶媳妇的资本。至于侯岑幸不幸福，那不重要，幸福在他们眼里是一件太过奢侈的东西，他们一代一代都是这么过来的。
也许侯岑的母亲也是这样嫁给了侯岑的父亲，一代又一代，能有什么不对呢？
侯岑不甘心，在那个瘸子的打骂中跑了出来，她想着找蒋亮的，蒋亮应该能帮帮她的，看在年少无知的感情上，看在那个无辜流产的孩子份上，他可以的。可是她千想万想没想到蒋亮开着车和宋小琴一起去接幼儿园的蒋凯，她觉得有些讽刺，那天的阳光太过明媚，她站在屋檐下偷偷瞧他，被光晕熏出了满脸的泪。
晕花了她特地为了见他捡了一周的瓶子换的一些并不好的化妆品，滑稽得像个小丑。
可惜蒋亮没能看见，也幸好蒋亮没能看见。
她本来也犹豫过，她甚至以为蒋亮待她哪怕有一分情意就够了，可听听蒋亮这个伪君子说的什么，当他在她面前提起郭伟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没有什么能救赎蒋亮了，也没有什么能救赎她自己了。
蒋亮当时说了什么？说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不要紧的，无非就是日子难过一点的，可是当蒋亮知道自己终于爬/了郭伟的/床/的时候，侯岑记得，蒋亮的眼睛弯弯的，像是在笑。
侯岑当时就想啊，你看看这个人，多衣冠禽兽道貌岸然啊，好正经的一张皮，好黑的一颗心。
多少人在想要让别人做她/他不愿意做的事情的时候，也是这么犹犹豫豫难以启齿的样子，把姿态放得低到泥土里，然后在终于如愿以偿的时候却偏偏说不是逼迫，是那个人自愿的。
这怎么能，不是逼迫？
那些看起来狗模狗样的人，也不过如此。
所以当那个声音再次出现的时候，她义无反顾。
不知道她在粘腻的夏夜里，是会想起多年前在河水边汗津津投石子的蒋亮，还是那个怀里弯着一双笑眼温软地唤她妈妈的孩童。
都不重要了。
白宁宁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教育以后就被放了，她本来也不是不夜天的员工，她以为不夜天就是一个简单的酒吧，她在里面也就是普通的员工而已，就是一个误入的傻白甜，差点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白宁宁估计是属于那种上厕所把脑子也一起冲马桶了自己还不知道的，陈墨都没忍住多送了她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希望傻白甜智商在线再生能力强再把脑子长出来。
宋小琴，她了解到事实的真相了吗，比真实更残酷的真实，她真的能接受吗？说实话，他有些分不清是让宋小琴知道还是不知道的好，对她来说，究竟是报仇重要，还是苦心经营的计划落空带来的免罪更好。
陈墨还记得，她字字珠玑地说出她是如何骄纵蒋凯，如何溺爱他，逐渐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培养成一个理想状态，而目的就是去折磨自己父母的时候，她的表情，显得有几分狰狞，是有些痛苦的狰狞，可陈墨没能从里面分辨出一丝快意。
宋小琴在沧浪之水的作用下以为自己终于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可是最后命运却大方地给她了一条新的路，虽然侯岑的儿子这件事情没办法再有任何转圜，可她终究还是有着一个全新的机会。
她精神系统的错乱是她减轻处罚的重要凭证，想不到，这个害了她也救了她，因果轮回。
蒋亮在去上大学之前，可能是真的对那个淳朴可怜又好看的姑娘动了心，可能是真的想过要娶她，后来见过了都市霓虹，突然觉得以前的姑娘有些寡淡无味，于是他想看看那些所谓的“上等人”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蒋亮的大学同学曾经都把他当成一个传奇，认为他是他们班最有出息的人，要是生在城市里，什么样的机会没有？飞黄腾达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可惜......
可能就是因为这一句可惜，他踏上了一条再也不能回头的路。
他也曾想出人头地，正正经经地做一个好人，对平民百姓、对像他一样的人给予帮助，能有一天光宗耀祖，能有一天戴着大红花站在讲话台上，被台下的人民心甘情愿地鼓掌欢迎，他......也曾。
不少蒋亮的同事都对曾经的他评价很高，朴实、善良、公正、热心，大家都愿意找他帮忙，那个时候的蒋亮，可能也是真的想跟宋小琴和蒋凯过一辈子的吧。到后来迟钝的他突然发现，自己清高好像没怎么有用，官职五年了都不动弹，和领导的关系还比不上一个刚进来的毛头小子，那小子的父亲好像是谁谁谁。他固步自封的行为在这个时代和社会中显得幼稚又傻气，他手足无措地第一次私下联系了郭伟。
侯岑、宋小琴，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能真正成为“上流”社会的人，都不重要了。
陈墨还记得，证物袋里他的日记本的扉页干干净净，而蒋亮大学时期的日记本扉页都有一句话，工工整整地跟了他许多年：
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
宋家二老带着蒋凯头疼不已，来接宋小琴的时候对精神恍惚的宋小琴也多了几分慈爱，也没避讳市局门口打量的眼光，也许是觉得这个女儿比作天作地的蒋凯顺眼多了。
但愿是想开了。
侯岑的哥哥来过一回，进去探监，侯岑她父母一次也没出现，她哥说是年纪大了走动不方便，可她哥被侯岑推搡着打出来了，嘴里嘟嘟囔囔的，小吴听见了一句，好像是什么我就不信你在外面那么多年还没攒下来点钱......
最后还是路佳亲手把她哥拎出去了，说市局里应该肃静，吵吵吧火的成何体统。
陈墨逐渐推演出了真实的时候，他也是有些痛苦的，案子结了，档案归档，一切尘埃落定，他们未来的职责依然是长治久安，可每一个经手这桩案件的人脸色都不是那么晴朗。
除了顾灵宣，因为陈墨还是有些看不透他那张岿然不动的面具下，是否也会流露着哀戚的感情。他整个人仿佛不会哭，不会笑，入口的食物仅仅为了果腹，不会有食物诱人的味道充斥口腔的满足感。
他就像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陈墨盯了顾灵宣一会，觉得他好像没有发现自己盯着他，顾灵宣倚靠着椅子的腿松了松，他好像看见顾灵宣微不可查地往下探了探，松了口气后又生出无端的唏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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