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季青赛

　　“何玲？”程澈顺着好友的目光侧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桌那，一对青年男女依偎而坐，两人脸上各自带着甜甜的笑容，看得出来关系暧昧得很。
　　当程澈目光望过去时。
　　其中那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正一脸娇羞的用手去掐男生的腰，而男生顺势一楼，将她搂在怀里。
　　画面又甜又暖。
　　如果不知道这女孩是周原女友的话，程澈还以为这两人才是天生的一对。
　　“你问那男的是谁？这是你女朋友的男朋友，你问我，我问谁啊？”程澈耸了耸肩。
　　他收回目光，神情突然一怔。
　　便见不知何时，周原已然双臂抱头，伏在桌上，身躯微微颤抖。
　　“额啊——”他发出了沉闷的意义不明的呜咽声。
　　像一只受伤的小狗一般。
　　“哎，”程澈抬手按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看开点啊，想要生活过得去——。”
　　周原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掌。
　　程澈收回手，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模样，摇了摇头，继续扒饭。
　　心里嘀咕，学艺术的就是矫情。
　　不过，周原的痛苦他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多少能够理解。
　　毕竟这小子对他女友有多好，他是亲眼看在眼里的。
　　端茶送饭，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用对待亲妈的规格对待这女朋友。
　　结果现在才发现，人家背地里早有其他男人了。
　　程澈身为朋友，也不好说他蠢，只能说他孝心用错了地方。
　　“我要问问她为什么！”周原抱着头无能狂怒了好一阵，突然红着双眼抬起头来，他站起身，面目狰狞地望着何玲的方向。
　　好巧不巧，此时此刻，何玲的目光同样向此处扫来。
　　一时间，这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有那么一刹那的停滞。
　　何玲瞳孔一缩，神情明显慌乱了起来。
　　何玲身边的男生转过头，同样察觉到了此处的异样，他迟疑了一下，同样手牵着女友站起。
　　直到此刻，程澈才认真留意起这个男人。
　　此人身材挺拔，鼻梁高挺，眼窝深陷，相貌称得上英俊。
　　他一身黑色的西装，裤管熨得笔挺，衣着考究无比。
　　仪表相当不俗。
　　他缓步向此处走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气度从容不迫。
　　从气场上看，已有十足的成熟男人的韵味了。
　　尚显稚嫩青涩的周原在卖相上，已经被他秒得渣都不剩了。
　　程澈心里暗暗摇头，为周原默哀了一声。
　　段位有差距，操作没法弥补啊。
　　“这就是周同学吧？幸会幸会。”此人来到周原面前站定，上上下下打量了下周原，脸上挂起一个捉摸不定的笑容，向他递出了左手。
　　“周原，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友，江立成。”何玲慌乱之后，已然镇定了下来，不慌不忙地开口，仿佛现下的这番状况，平常的很。
　　周原呆滞了一下，旋即脸色惨白道：“这是你的男友，那我算什么？”
　　何玲抿了下嘴唇，沉默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如你所见，我们已经结束了。”
　　周原哆嗦着嘴唇：“给我一个理由。”
　　何玲叹了口气，故作惋惜道：“周原，你知道的，我的梦想是成为歌手，我想要找一个对我事业有帮助的伴侣，这样两人才能走得长远。”
　　“这就是你脚踏两条船的理由？”
　　这句话，似是一下戳到了何玲的痛处。
　　“周原，你自己没本事，冲我吼什么？我想要追求自己的梦想，有错吗？”何玲声音猛的提高，压过了周原，突出了一个理直气壮。
　　程澈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心中嘀咕，不愧是学声乐的，吵起架来自带眩晕啊。
　　这人哪，总是喜欢用大音量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她吼这么歇斯底里，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破防了吗？
　　“我难道没在帮你吗？我为了给你写歌，从声乐系转到了作曲系。”周原死盯着她，颤声道。
　　这番徒劳的抗辩，反而激发了何玲新一轮的怒火。
　　“周原你怎么永远这样幼稚，歌手想要红，曲子有什么用！关键是要会包装，有后台！”何玲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抱怨道，“你知不知道，我最宝贵的几年时间，都被你耽误了！我要是有后台，还能像今天这样？上一届的季青赛，要是我早认识了我家江哥，我早杀入正赛了！”
　　说罢，她似是故意气周原一般地，腰肢一扭，上身往一旁男人手臂上贴了过去，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周原如遭雷击，浑身一抖，一时间身子木住了。
　　程澈看了这家伙一眼，心底暗暗道了一声，恭喜。
　　周同学，你就要大彻大悟了。
　　年轻人，往往把女人看得太重，殊不知，甜美的爱情，只会麻痹你对音乐的感知。
　　要知道真正的艺术，往往诞生于求而不得的痛苦之中。
　　而另一边，何玲的男友目睹此幕，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讽，他再次向周原递出手：“周学弟，看来我需要再次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江立成，父亲是立宇娱乐的股东。”
　　周原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跟个死尸一样，对江立成的动作毫无反应。
　　倒是程澈接过了话茬：“立宇娱乐？好像是季州排名第十的娱乐公司吧？”
　　“兄弟有眼光。”江立成眉毛一挑，暗呼这个小子上道，竟然了解这么多，真是替自己把逼给装圆了，他不经面露得色，亲切向程澈道，“以后毕业了有考虑来我家公司不？对了，你有女朋友吗，也可以带她一起来，我们公司现在挺缺人。”
　　程澈脸色顿时古怪了起来，摇头道：“算了吧。”
　　江立成似乎有些不悦：“机会给你你不要，以后可没了。”
　　程澈心底有些好笑，你家就一个破公司，搞得给我工作是在赏赐我一样。
　　他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没了就没了吧。”
　　江立成皱起了眉，被程澈这样生硬拒绝，有些感觉失了面子：“年轻人，别不识好歹，我诚心给你个工作机会，你就跟我这态度？”
　　程澈一时给他噎住了，无语了。
　　这人是不是有病？
　　我不答应是得罪你了还是怎么的？
　　这般想着，程澈心底也不经窜起一股火气来。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这男子一眼，道：“希望你不要误会，我还真不稀罕你这什么公司，就一个代发唱片的小作坊，别搞得跟什么一样。”
　　江立成被他这么一回嘴，脸色飞速阴沉了下去：“年轻人嘴巴别这么硬，只会害了自己，希望你别到时候毕业了，工作一份都找不到，最后不得不来求我。”
　　他心中一片愠怒。
　　还以为这人有点眼力劲。没想到也是个不识好歹的愣头青。
　　他脑海中一阵盘算，寻思待会得向何玲打听下这个男生的名字，把他的信息公布到业界黑名单上去。
　　这份黑名单上，记载的可都是业界里德行有失的败类，自己只要加上这小子的名字，相信业界将不会有公司愿意聘用他，这小子的职业生涯，也就算是毁了。
　　这样做可怪不得自己。
　　这小子敢对自己这个态度，有点不知道什么是敬畏了。
　　程澈耸了耸肩，连跟眼前的二世祖多废话的兴趣都没有。
　　便在此时，沉默中的周原突然开口，问何玲道：“听说你这一届的季州青年演唱大赛，你又报名了？”
　　“你想说什么？”何玲冷哼。
　　周原沉默了一下。道：“那你这一次你的成绩，我就拭目以待了，毕竟这次我可没有耽误到你。”
　　“我的成绩如何，犯不着你来操心。”何玲鄙夷地看着他，道，“有我家江哥在，怎么也能让我进入正赛。你还是和程澈操心操心以后会不会失业吧。”
　　见这何玲把火力蔓延到自己身上来，程澈感到一阵无奈。
　　“何玲同学，你有些想多了，”程澈突然感慨了一声，“打铁还需自身硬，自己没有实力，巴结到再多的人，又有何用。”
　　“你以为音乐是靠炒作包装？殊不知，这正是你从前失败的理由。”程澈继续开口，“自己几斤几两，你可以多掂量掂量。”
　　程澈一开口，便是毫不留情的回击。
　　将这个女人的的所有遮羞布扯开。
　　事实上，他对这个女人，起先还无太大恶意。
　　毕竟男女感情，本就强求不来。哪怕她瞒着周原搞外遇，在他眼里，也不过是道德上略有瑕疵罢了。
　　然而她对于音乐本身轻浮的态度，以及对周原那副无耻的嘴脸，却终究是激怒了他。
　　诚然有些人能红，确实靠的是包装，靠的是后台。
　　但是这个女人却将自己失败的原因，只归结为这些因素，甚至对周原还倒打一耙。
　　嫌弃是周原害得她上一次比赛失败。
　　这就让人感到恶心了。
　　这种人，也想白日做梦成为歌手？
　　真是对音乐的侮辱。
　　这一番话，很显然，再次戳到了何玲的痛处。
　　一言落毕，何玲胸膛一阵阵起伏，大口喘息起来，一双大眼睛死盯住程澈，目光森冷无比，甚至还带着点怨毒。
　　还未待她开口。
　　周原同样深深地看了何玲一眼，附和道：“说的没错，实力，不是靠巴结得来的。”
　　他此刻已然冷静了下来，神情平静得可怕：“比赛，终究比的是作品本身的品质，而不是你的后台。何玲，你已经走上歧路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听到连周原也这么说。
　　何玲身躯猛然哆嗦了一下。
　　下一刻，她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周原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我指指点点？有种你也参加这比赛啊！有种你拿出你的好作品，比赛里赢我啊！”
　　气氛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食堂里，四下众人纷纷被这吼声吸引，投来好奇的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周原先是愣在了原地数秒，随即他的面容一阵颤抖，似是忍受着一种极大的痛楚一般。
　　他缓缓闭目，足足过了三秒，才睁眼，目中一抹狠色转瞬而逝。
　　他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好，如你所愿，这比赛，我参加了。”
　　......
　　走出食堂后。
　　周原陷入了沉默。
　　程澈也没去跟他说话，知道这时应该让他自己缓缓。
　　就这样，两人走了一路，沉默了一路。
　　周原忽然摇头叹了口气：“这次我去季青赛，怕是要丢一次大人了。”
　　“有刚刚被女朋友羞辱丢人吗？”
　　“确实，”周原目中闪过坚定之色，手中拳头攥紧，“这一次我就算是哑巴，我也要上台，吼给那女人看。”
　　不错不错，觉悟可嘉。
　　程澈暗暗点头。
　　“其实你没什么好慌的，你本来就是声乐系的，基础好的很。”程澈安慰道。
　　“这个比赛，声乐系起码一半多的学生报名了，我又算哪根葱？”周原苦笑了下。
　　“这就个小比赛而已，你这次去拿个第一，狠狠打她的脸。”
　　“你这？”周原抬手去按程澈额头。
　　程澈挥手拍开：“你如果信得过我，你干脆就拿我的作品去参赛吧。”
　　周原目光凝滞在程澈脸上，良久，沉沉开口：“我信得过你。”
　　“那你现在跟我来。”
　　“去哪？”
　　“去我的工作室，给你写歌啊，这比赛第一轮，就在了三周后了吧？”
　　半小时后，程澈校外的工作室中。
　　“来，随便唱两句试试，让我听听成色。”程澈调整了下麦克风，摆到周原面前。
　　周原犹豫地看了程澈一眼，清了清喉咙，试探着开口唱了起来，唱的是这个世界的一首流行曲目。
　　开口没两句，程澈就不禁摇头。
　　这歌唱技术实在是有些烂。
　　节奏，强弱，一片混沌。
　　再加上刚刚经受打击，情绪也十分不稳定，气息忽长忽短。
　　一首简单的歌曲硬是唱得惨不忍睹。
　　然而——
　　身为指挥家，程澈对于声音，有着超越常人的感知。
　　在这让人听了直叹气的歌声中，他同样捕捉到了不少的优点。
　　不得不说，能进入声乐系，周原的底子其实不错。
　　音域宽广。
　　音色清澈。
　　不，应该说非常清澈。
　　听着听着，程澈的眼神亮了起来，看着周原的目光，仿佛像是在看一块璞玉。
　　这样的底子，竟然为了给女朋友写歌转来了作曲系，谈恋爱这件事，果然是害人不浅啊。
　　程澈一边倾听，一边比对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库，搜寻着与周原音色相近的歌唱家。
　　过了片刻，周原停下了演唱，有些不安地看着程澈。
　　“我这唱的，还过得去不？”
　　程澈沉浸在回忆中，一时并未答话。
　　见此情形，周原神色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毕竟作为一个音乐生，自己唱的有多烂，他心里还是有感觉的。
　　便在此时，程澈一敲手心。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