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妖怪

　　隔壁的王哥恰好在城里的酒楼担任厨子。
　　最近这段时间正值秋收，王家嫂子又在田里忙得脱不开身，但王哥家的七八岁小姑娘生了病，染了风寒，病恹恹没有力气，需要人照顾。
　　于是就把小姑娘拜托给楚仁照顾几日，他帮忙熬了几天汤药，照顾小姑娘，几天后小姑娘病好恢复，又下地变得活蹦乱跳。
　　“是因为这个？”
　　楚仁笑道。
　　当下也不客气，坐了下来，埋头吃了起来。
　　鸡汤味道香浓。
　　杏仁炒鸡丁，鸡肉腥味去除的一点不剩，和杏仁清香完美搭配，也是香甜可口。
　　几个菜可见厨艺，怪不得王哥能在城里酒楼当厨子。
　　吃过饭，楚仁想到隔壁嫂嫂家感谢一番。
　　但家中没有人，秋收之际，这个时候应该还在田里干活，小姑娘也不在家。
　　农家子就是如此辛苦，士子学堂里摇头晃脑启蒙背文时，农子在地里务农帮闲。
　　楚仁只好回转。
　　第二天也是同样。
　　楚仁很享受现在悠闲的生活，上午去卖完柴在屋前闭眼晒晒太阳。
　　温暖日光倾泻身上，骨骼肌肤更加坚韧致密仿佛仙铜锻打而成，四肢百骸蕴含的力量更为可怕，恨地无环，降龙伏虎。
　　“就像一个十多年来每天都在变大的水瓮，突然有水灌入，水瓮被填满前，实力每时每刻都在飞速增长。”
　　他不着急去做些什么。
　　次日中午回来，菜式变了花样。
　　依旧是几个素菜，掺杂两个肉菜。
　　楚仁有些惊讶，居然还有一顿。
　　“王嫂一家是实诚人。”
　　这点小忙，竟然请他吃两顿饭。
　　第三天，仍旧四菜一汤。
　　楚仁不由怀疑，过意不去。
　　真的是王嫂一家？这也未免太破费。
　　看了眼外面日头，正是晌午该吃饭时。
　　他准备去田间找应该在歇息的王嫂说一说这件事。
　　“楚大哥。”
　　未等出门，一个活泼天真的小丫头蹦蹦跳跳走进院里，身上衣服几处补丁，脸上红彤彤似山楂细嫩可爱，有几分不好意思。
　　“我又来听你讲故事。”
　　“是小菱？”
　　是王家的小姑娘，楚仁眼神微亮，笑道“吃饭了么？”
　　前几日王菱生病，生性活泼的她躺在床上哪都不能去，看其可怜的样子，他讲了两个小故事解一解闷。
　　“楚大哥，哪吒后来怎么样了？”
　　王菱眼珠似黑炭，水润发亮充斥着好奇，一进院就追着问道。
　　楚仁之前所讲的故事，蕴含那些神仙精怪，神通斗法，哪是村子都没出过几次的小姑娘听过的，顿时吸引住了她，这几天一直想知道下文。
　　咕咚！
　　“楚大哥你吃的好丰盛啊。”
　　屋里看到桌上饭菜，小姑娘小嘴微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泛着闪亮油花的汤饼，山菜炒鸡蛋、清水煮羊肉，茼蒿拌豆腐……
　　这几天和娘亲一直在田里秋收帮忙，不过草草吃两张饼子，喝些凉水。
　　“一起坐下吃。”
　　楚仁笑着招呼：“这还是你爹为了谢我照顾你，特意给我做的。”
　　“爹爹？”
　　小丫头歪了歪小脑袋，脸上浮现烂漫的疑惑。
　　“爹爹天未亮就走了。
　　正午正是酒楼最忙的时候。
　　他哪有时候回来送菜呢。”
　　小姑娘不经意的一句稚语，提醒了楚仁一直以来忽视的地方。
　　“嗯？”
　　对啊，楚仁反应过来。
　　他一天天十分空闲，但王菱的爹娘可不是。
　　帮忙照顾女儿，几个小菜聊表感谢，对王哥不算什么，但他哪有时间从酒楼回来送菜。
　　“小菱，你先吃。”
　　招呼早就嘴角流着口水如一只小馋猫的王菱吃饭，楚仁深思起来。
　　如果不是王家兄嫂会是谁？还有谁会感谢他为他天天送菜。
　　“行人路过，能否讨碗水喝！”
　　一道沙哑低沉声音自院外传来。
　　楚仁抬眼看向外面。
　　一道疲惫坚毅的身影站在院外柳树下。
　　头戴斗笠，风尘仆仆，腰间佩弓，手上拿着二股叉，一副猎户打扮。
　　粗瓷碗盛了一碗清水来到院外。
　　“给。”
　　楚仁的家紧挨山林，不时有行人打山间过路过讨水，他已习惯。
　　咕咚！
　　干裂的嘴皮，快速滚动的喉咙。
　　此人中年模样，头发灰白早衰，仿佛几天几夜没喝水，仰头一口气贪婪的牛饮。
　　碗放下，斗笠下露出一张饱经风月摧残的脸，脸上皱纹沟壑仿佛无情厉风吹割而出。
　　他眼中血丝密布，似很久没有休息过，身体干瘦但骨架奇大如一条瘦虎，有一股难言的威势。
　　“要不要再来一碗？”
　　看他不像完全解渴，楚仁提议。
　　“多谢。”
　　猎户一张粗粝脸庞仿佛由漫长而彻骨的痛苦与仇恨日夜煎熬而出，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模样有些吓人。
　　“不必。”
　　他惜字如金，仿佛不肯多耗费一个字的力量要保留精力。
　　但声音低沉有力，让人能感受到其中沉重谢意。
　　楚仁皱眉，点点头。
　　猎户上下打量了楚仁两眼似乎有些惊奇，但没有多言，送上碗就要转身立即投入莽莽山林中。
　　仿佛没有一丝时间可浪费，如一只要报仇的狼迫不及待追上去撕咬杀死仇人。
　　忽然，他瞥到一道身影。
　　小丫头看到打扮罕见的猎户好奇的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出屋走了过来，好奇的打量着。
　　猎户刚要转身的动作一停，看到小丫头，眼神变得恍惚。
　　过了一息、两息工夫，他回过神，看到被他盯着的小丫头有些被吓到。
　　“抱歉。”
　　猎户沉默了下，道。
　　“没事。”
　　楚仁笑着轻轻摸了摸吓得躲到他身后的小丫头脑袋。
　　看得出来猎户没有恶意，应该是被相似的场景勾起了回忆。
　　萧瑟秋风吹过，又看了眼忽闪着漆黑眼睛略带害怕打量着他的小丫头，猎户转身离开。
　　“小菱我让你回家睡觉，你怎么跑到了这里！”
　　路那头，王家嫂子匆匆赶来，看了眼奇怪的猎户后，把注意力放在教训女儿身上。
　　“你楚大哥难道晌午不休息？”
　　“跟我回家！”
　　“我想听楚大哥讲故事。”
　　小丫头黏人的抱着楚仁的腰，弱弱地道。
　　楚仁的几个光怪陆离的故事，引得小丫头一阵崇拜。
　　“嫂嫂，没事。”
　　楚仁笑道，他空闲时间很多。
　　“不行。”
　　老实又泼辣的村妇模样，王家嫂子投来歉意的眼神，板着脸吓唬训斥小丫头。
　　“快点和我回家。
　　我告诉你，不听话的小孩，晚上都会被狼叼去！”
　　听到这种明显吓唬小孩的话，楚仁不禁莞尔。
　　“啊，我不要被狼叼走。”
　　爱听故事的小丫头对这种事无疑也很相信，只好害怕地乖乖投入娘亲怀抱。
　　母女两人话音落下，楚仁不经意瞥了眼。
　　几步外，衣衫破旧的猎户脚下一停，仿佛遭了记重锤，身体痛苦的萎缩，那副骨架高大的身躯仿佛要萎缩成一团。
　　好半晌，他才像从肝肠寸断的痛苦中缓过劲，直起腰握着钢叉五指骨节捏得发白，一头扎入苍莽山林里，背影大步消失不见。
　　没有太在意离开的猎户，楚仁更在意家里突然出现饭菜的事。
　　他询问王家嫂子。
　　但得到了否定回答。
　　“这段时间我和她爹都忙，打算过两天把楚兄弟你叫家来好好吃一顿饭……”
　　送走了不好意思的王家嫂子和小丫头。
　　真不是邻人。
　　楚仁转身疑惑看向屋里。
　　“那会是谁？”
　　总不能是撞鬼了吧。
　　听过这个世间也有神仙鬼怪的传闻，但像其他人一样，楚仁也没亲眼见过，不知真假。
　　楚仁眼中闪过一抹思虑。
　　又一天来临。
　　他假装担柴去卖柴，走出一段路半路偷偷返回。
　　竟见到一道温婉的陌生女子身影，宛若山中精灵自山林中款步走出，提着菜篮娴熟的走入他家里。
　　路旁大树下，楚仁一愣，“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