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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人情

晚春宴 一粒云 3853 Jan 10, 2024 3:09:41 PM
    承安入夏便迎来一场雨,深夜滚了几个闷雷后,倾盆而下直至白日不休,雨势渐弱却依旧绵延。雨夜好睡眠,皇后周氏难得起了个晚觉。
    今日后宫的嫔妃早早便聚到常华宫按位序坐好,趁皇后娘娘还在梳妆,大家热切聊着一些宫里的琐碎,话题大多也都是围绕着几位荣获新宠的贵人和两位孕育龙种的妃子展开。虽说宋骋是个火爆脾气,但宋柔却不像他,在这深似海的后宫里虽受皇帝喜爱,却一向温婉谦逊。坐在仅次于贵妃贤妃的位置旁,面相柔和的看着其他几位性子活跃张扬的贵人说说笑笑。
    皇后被宫婢搀扶着刚走到帘子后,就听见贤妃有些刺耳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哎哟,听说柔妹妹怀孕以来食欲大增,也不曾多受害喜烦扰,想必肚子里是个健壮的小皇子。”
    另外的妃子也随声附和着:“可不是,近些年这后宫里生的全是貌美如花的公主,皇上一直心念念着还想有个皇子,若是愉妃娘娘遂了皇上的愿,那这小皇子定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呢!”
    宋柔脸红成新鲜的番茄,急忙道:“还不知是男是女,皇上对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是一样疼爱,哪会有偏心之说。”
    皇后撩开珠帘,颗颗粒饱满鲜艳欲滴的石榴石叮叮当当发出的脆响让七嘴八舌的嫔妃安静下来,纷纷起身向皇后行礼。
    皇后雍容浅笑:“在谈什么这么热闹?”
    众妃安静下来一片缄默,贤妃首先答道:“臣妾几个不过是问候问候孕有子嗣的愉妃和年妃,就想着当年自己十月怀胎时的辛苦不易。”
    “女子怀子期间的确不易,所以须百般照料,不能有半点闪失。”皇后看向愉妃和年妃,“太医每日送去的健胎药且一定坚持喝着,药虽苦,苦口良心更利胎。”
    愉妃和年妃感激道:“都按时按量吃着,有劳姐姐费心了。”
    “皇上子嗣兴旺也就是我们的福气,自然是要挂在心上的。”皇后含笑,抿了口茶。
    窗外小雨绵绵,偶尔有风吹进来,阔大疏朗的梧桐树落下片片叶子,被雨淋了湿黏黏一地。
    众妃们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各自散去,却见愉妃依旧坐在椅子里,似有什么话要与皇后说。
    “妹妹可还有别的事?”皇后朝身边的环儿使了个眼色,“去沏两盏花茶来。”
    愉妃见环儿退出殿去,才起身上前挺着肚子跪下,皇后立即将她扶起来。
    “妹妹这是做什么,大着肚子的。”
    宋柔谦卑道:“臣妾是为宋汀之事特意向姐姐道谢。”
    皇后旋即浅笑,纤指微翘摩挲着腕上的缠翡珠紫金镯,“举手之劳罢了,我看那小姑娘可怜样惹人心疼,贤妃这些年性子愈发狠倒是本宫所没想到的。”
    宋柔知晓皇后与贤妃关系不合,谈及贤妃也不敢随意言语,只能浅显复合着,但也是专拣皇后爱听的说。
    “皇后执掌后宫,贤妃即使行为恣意,也不敢在姐姐跟前造次。”宋柔微微低头,牵动云鬟翠微碧光,含了一道潺然笑意。
    宋柔这话是正中皇后心坎儿里,贤妃仗着皇帝对赵瑜的喜爱而日益嚣张跋扈,在这后宫呼风唤雨拉拢人心,她能坐上皇后的位置,怎会不明白贤妃存的什么心思,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环儿端着花茶进来时,宋柔已经离开,皇后在窗前摆弄着插在珐琅彩瓶中的新鲜花朵。
    “愉妃娘娘走了?”
    “嗯。”
    环儿将茶沏好,端着一盏热腾腾过来,“娘娘合不趁此机会拉拢愉妃,为娘娘所用?”
    皇后轻嗤,鲜红指甲碾碎花瓣上一颗独留的温润圆滑水珠子,凉意被揉进指尖弥漫。
    “他们宋家一贯独善其身,可是能任由旁人左右的?”皇后盯着屋檐不断下坠的水线,沉思良久后:“去把宁太医叫来。”
    环儿前脚出殿,后脚便有太监进来,“启禀皇后娘娘,昌平侯求见。”
    皇后眼尾轻抬,心里暗笑,看来这宋家各个都是机灵人。
    宋骋今日登门道谢可不是白来,特意带了承安市面上最贵最火的棠青茶,但凡是好东西皆以稀为贵,若是断了货就算是皇家人想要也是拿不到的。
    皇后娘娘独衷珍品名茶,别说眼前这一小箱子的棠青,搁往日她即便是再馋,托人也只能拿个几袋的量。宋骋带来的这份大礼,不得不说倒是很合她的意,当即便就泡上新茶迫不及待品鲜。
    “先前愉妃也来同本宫告谢,侯爷尚可不必如此见外。”皇后小酌了口茶水,幽香绕舌,满嘴清甜回味无穷,这宋骋别看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将,人情世故倒是剔透的似个玻璃人。
    宋骋拱手:“小女性子顽劣,若不是皇后娘娘出手相助,只怕贤妃定不会轻易饶过她。”
    “贤妃近年母凭子贵,加上胞弟吴臻屡立战功,皇帝宠爱的紧,自然是脾气暴烈了些。”
    身为右翼将军的宋骋听闻左翼将军战功赫赫自然心里不是滋味,当下黑了脸,被皇后看在眼里,她淡然笑着:“自古朝廷之上惟恐一家独大,贤妃势力与日俱增,吴臻正值壮年,又手握兵权,若是不加以遏制,只怕日后野心日益膨胀。”
    皇后一席话让宋骋神情愈发严肃,思忖一阵后沉声道:“皇后娘娘是如何打算?”
    “本宫?本宫一介女流能有何打算。”皇后握着手里的瓷杯,意味深长看向宋骋,“倒是宋将军已好些年未出兵打仗了吧?”
    宋骋脸色愈发黑了,曾几何时他也是南晋骠骑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当下,虽比不上吴臻年轻气盛,但依旧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只是皇帝却不愿让再让他领兵打仗。他虽还有个右翼将军的名头,但早已是名存实亡,兵部大权皆是由吴臻一手掌管,他如今不过就是个上上早朝,闲来无事助工部料理杂事,准备安度晚年的侯爷。
    “皇上自有定夺,作为臣子不敢过多妄言干预。”宋骋虽心中苦水连连,但却依旧不动声色。
    “既然侯爷能如此看待那本宫也无话可说,有颗平常心也未尝不是好事。”皇后说到此,目光突然陡峭,“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侯爷这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宋骋无可置否,宫内刹时间安静下来,不一会儿便有太监传唤:“宁太医到。”
    宋骋这才起身,“那微臣就先退下了。”
    皇后扫了眼,面无表情道:“退下吧。”
    晌午过后,雨迟迟未停,夏暑雨凉交替让宋郁诗患上风寒,终日昏昏沉沉,全身没什么力气,只得躺在榻上看闲书。顾府的小厮本传信邀品香阁一聚,小茶以小姐生病回绝,顾冉得知后,便来宋府探望。
    宋郁诗勉强撑起身子拢了件披风,正欲下床便被疾步至门外的顾冉止住,载一身风雨进来,“瞧你那脸色还起床做什么?”顾冉将伞递给小茶,雨水溅湿一圈湖蓝绣金银交裹散枝花的袖口。
    宋郁诗虚弱笑着:“也不是什么大病。”
    顾冉替她掖好被子,“我带了些滋补汤药,已让小茶去煮了,混着伤寒药一并喝好得快。”说罢,捉住宋郁诗放在被里的手,捂在自己掌心,“这手都快凉成冰块了也不爱惜。”
    宋郁诗病白的脸起了层浅薄红晕,“你在这里坐着被人瞧见了怎么办?”想挣脱开顾冉的手,身上却软绵绵用不上劲。
    顾冉玩味盯着床上的女人,两眼宠溺道:“那正好就上门提亲,倒也省事。”
    小茶端药进来,“小姐,吃药了。”
    顾冉从托盘里执过碗,吹着勺里蒸腾的缭绕热气,宋郁诗脸窘:“我可以自己喝。”
    顾冉却假意没听见,将吹凉的药递至柔唇边,小茶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对了顾公子,方才二小姐让您去佳澜苑一趟,说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您。”
    宋郁诗身形一滞,二姐知道顾冉来府,那估摸着是为何而来也是知道的,胸口莫名涩堵,像塞了团棉花难以呼吸,一时间就忘了嘴边的药。
    顾冉眉梢升起抹暖意瞧着她,“再不喝就快凉了。”待望着宋郁诗将药喝的见底,才用眼尾余光瞄了眼身后的丫鬟,淡然道:“你且去回复,就说我改日再去,当下没空。”
    小茶不敢耽搁,匆匆拿着伞朝佳澜苑去了。
    宋郁诗重新躺回被子里,见床头边的顾冉纹丝未动,奇怪道:“你不是还有事忙吗?”
    顾冉没说话,只是轻轻一笑,大手敷上她微微发热的额头,“等你睡了我再走。”
    虽这不是午睡的点,但因外面凉雨丝丝加上风寒惹的头晕,宋郁诗的确有些晕晕然,她此下无力在这儿与黏人的顾冉对峙,也任由他在闺房里呆着,自己倚在枕头上小憩。
    还未到一刻,榻上的女子呼吸便逐渐平稳下来,苍白娇颜晕着淡淡的粉色。
    屋里寂静的顾冉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窗外雨风刮树的沙音,似又有从不远处飘来的女子说话声,顾冉垫着脚走出屋子,站在落雨的房廊下看着宋郁言朝这边走来。
    他轻声将宋郁诗的房门掩上,转头便见宋郁言已站在自己身后,两眼酸溜溜的朝里看了眼,“听说三妹病了,特来瞧瞧。”
    “她睡着了,你换个时辰来吧。”
    顾冉撑伞欲走,却被宋郁言挡下,一贯对他柔和的面容上陡峭生了怒意,嗓音如银针尖锐,细声道:“怎么?如今有了三妹,连佳澜苑都不肯去了是吗?”
    顾冉回头看她,两眼收尽往日里的懒散随意,深邃如一潭澄澈却又深不见底的汪水,语调倏然凌厉。
    “宋郁言,你说什么?”
    一句似问非问的话惊得宋郁言沉心微颤难以做答,融进顾冉目光里的一张脸隐隐抽搐。从小到大,他都习惯叫她二丫,她嫌难听都不愿答应,这回顾冉终于叫她的名字了,听着却像惊雷般震破心神,隐隐作痛。
    宋郁言极力压抑心中源源不断涌上的愤怒和嫉妒,且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勉强挤出一笑,“冉哥哥,这么多年难道你就永远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么?”
    顾冉片刻怔愣,无言注视着眼前的女子,恍然察觉时光飞逝,当年那扎羊角辫总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娃已长大,且有了许多他不懂也无心懂的小心思。
    叹息一声,顾冉无奈道:“二丫,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妹妹。”
    无论做什么言什么,在顾冉眼里,她始终都是一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只是个小妹妹……
    “我先走了。”
    屋廊外的雨还在落着,如无数断线珠子从厚重的乌云里溢出来,噼里啪啦砸落下地面,宋郁言全身被冷风吹得格外僵硬,全身的血液似凝固在一块儿由里向外涌出寒意,睁睁看着顾冉走远。
    长廊上的穿堂风大,夹着雨丝呼啸而过,宋郁言被大风踉跄几步,小竹立即上前将她扶住,“小姐,这荷包……”
    本挑了个不算明亮的姜黄色,此时呈在掌心里却突兀的刺人眼,宋郁言蓦然伸出凉手,颤抖着将荷包远远丢进水塘里。
    宋郁言捏紧拳头,发狠朝旁边的屋子里望了一眼,决绝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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