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3章穿越兽世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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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年前的星星高原上。
　　苍白的太阳被死亡的雾霭吞没，天幕阴沉昏黑。贫瘠的山地上寸草不生，地上倒伏着干瘪的虫豸，它们腹中空空如也，只消稍微一触碰，转瞬间便碎成一地齑粉。
　　那时，整个世界正笼罩在诸神纷争的余波中。南大陆活跃的两条羽蛇抢夺瓜分着造物主遗留下来的财产，从丰茂的草原到古老的森林、从广袤的高原到幽静的河谷、从平原到滨海，苍白的火焰驱使着亡者的躯壳，毁灭的高塔吞噬着生者的魂灵。每一秒都有家庭破碎离散，每一刻都有城镇毁于一旦。
　　恰克当时生活在星星高原上的一个小村庄里。村子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农田里的庄稼成片成片地枯萎而死，河流中的鱼虾莫名其妙地死亡与腐烂，一只羽毛艳丽的鸟在河边栖息一会儿，忽然一个倒栽葱，沉入了水底。
　　恰克的朋友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野狗将之拖上岸囫囵吞枣后，向前走了几步，便一命呜呼。
　　几位孩子惊恐地跑回村落通知大人。在那个炊烟袅袅的傍晚，几位已经用这条河流中的水烧饭做汤的村民很快便失去了精神，患上重疾，病入膏肓。
　　几场葬礼后，情况变得愈发不对劲。农作物成片成片地腐烂死去，清晨听不见树上的鸟雀鸣叫的声音，到外面一看，只见地上掉落着几十具残骸。
　　在向死神祈祷无果后，慌不择路的人们寻找到一座几十年前建立的神殿，往那恍若一轮太阳般的圣徽下摆放上杀死的牲畜。几位老人跳起祭祀的舞蹈，唱起奇异的歌谣，祈求那位远去的造物主能够再度归来，将人们从灾难中拯救。
　　听大人们说，五十多年前，太阳神的光辉还照耀着这片大陆。在那时，掌握专业技术的人操纵灌溉设施与庞大的机械翻耕农田、挖掘矿山，大部分人则去工厂中进行生产。小孩子们交予工厂附属的培幼堂进行照顾与教育，到了年龄便进入附属的初等学校、中等学校，在通过考核后升入高等学校进行深造。
　　恰克听得不敢置信，只觉得这是梦中才会出现的生活。追问村里的大人们，可大人们对此也是半懂不懂，只说是自己小时候被父亲母亲告知的故事。
　　事到如今，连这样的记忆也仿佛是发生在许久提前的事了。太阳神未曾向我们伸出援手，死神更是对我们的求助恍若未闻。死亡苍白的羽翼遮蔽了村庄上黯淡的天空，在这片仿佛已经死去的土地上，已经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那时，恰克的弟弟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抓起地上的泥土，便要往嘴里塞。恰克之前可是见过那些饮用了河水与井水，食用了已经逐渐干枯衰败的树皮的同村人很快便浑身冰凉僵硬，几小时后就消泯了血肉与脏器，化作一堆白骨窟窿的下场的——他立即强行阻止这饿昏了头的孩子这么做。
　　恰克的弟弟死去时的年纪很小，大概才是刚学会将几个词汇凑成短句，说起长句子来便要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时候。直到很久以后，恰克都记得自己在世间的唯一一个亲人离开自己时的场景：弟弟的四肢与身躯都瘦弱得如同芦苇棒似的，但他的腹部与脸又是浮肿的。这幼童睁着乌黑的、圆圆的眼睛，躺在恰克的怀抱里，将头枕在自己的哥哥的胳膊上。
　　他抱起来轻飘飘的，出乎意料地很安静。在事情发生之前，恰克总是嫌自己的小弟弟太过吵闹、太过调皮，背在背上又太过沉重——他现在多么希望时光的场合能够逆转，重新返回到过去啊。
　　在最后，弟弟对他说，哥哥之后吃了我吧。然后哥哥就有力气，可以离开这里，到外面找吃的了。
　　恰克还记得那一天晚上的月亮，那是一轮血月，从死气沉沉的大地上升起，照亮了漆黑的夜空，猩红的光辉无情地洒落人间。
　　恰克埋葬了自己的兄弟。他用最后的气力挪回屋里，仰天躺倒在地，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进化出拒绝死亡的身躯，能够吃尽受到诅咒的植物与动物。
　　他想起在自己更小的时候，这片信奉死神的村落每年都要缴纳大部分的粮食。分明是丰收的时节，可人们的面容上依旧浮现饥色。在更久远的时代，死神的使徒们推倒了造物主的神像，摧毁了屹立着正十字架与形似太阳的圣徽的教堂，焚烧了储藏的经书与文卷。
　　村落中的老人说，那些侍奉太阳的神官最后跟随着他们死去的神一起去往幽冥寂静的世界了。在此之后，那座教堂的废墟在山林的掩映中日益荒凉，长满了杂草与不知名的藤蔓，野兽与虫豸也在其中奔来跑去。
　　恰克并不怨恨这位实际上对他而言极其陌生的神明对人们求助的熟视无睹。毕竟这是一位几十年前就已经死透的存在，祂既然连自己都无法拯救，又怎么有能力去救赎深陷苦难的他人。
　　他只是在想：要是我和弟弟能够诞生在那个辉煌而又光耀的纪元，我们又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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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手的存在，感受到了自己的脚的存在。他重新掌握了自身躯壳的控制权，逐渐回忆起在此之前发生的所有一切。
　　恰克艰难地睁开眼睛，金色的阳光灼目闪亮。他情不自禁重新闭上眼睛，鼻尖涌动着玉米粥的香气，之前那种缭绕在空气中徘徊不去的阴冷之感似乎消散不见了。
　　当双眼重新适应了室内的亮度后，恰克终于看清了四周的摆设：这是一间整洁又简朴的房间，不是他的家，窗外的景象看起来也不在他从小生长的村庄内。
　　恰克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倚靠在床头。他意识到自己没有死，反倒被什么人救了。
　　他挪动视线，忽然发现了一个稀奇古怪的符号，正印染自己身上覆盖的浅色薄被上。
　　——那是一座银色的高塔，顶端悬浮着一只眼睛，正俯瞰着托起塔底的厚厚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