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选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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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孩扳着小和尚的脸，让他强行看着自己。
    小和尚感觉到脸颊上温热细腻的触感，脸迅速红了个通透。
    小女孩得意地偷笑，但是没有让小和尚看出来。她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佛门不是讲究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么。你的师兄们会嘲笑你，是因为他们佛学修为不够，着相啦！”
    小女孩总随着母亲去到庙里还愿，次数多了，佛门用语了解得七七八八。
    小和尚似懂非懂。“啊？是这样么？”
    小女孩理所当然地猛点头。“当然是啦！你想想你的师傅静心大师，他会因为施主是位女性，而拒绝和她用斋么？我母亲就找过静心大师吃过好几次饭吧，你不知道么？”
    “那是因为指挥使请我师傅去贵府超度亡灵……”
    “不管怎样，反正是一起吃过饭！”小女孩下了定论道，“总之如果你太过在意师兄们的看法，就说明你佛学不精，心有杂念。你什么时候能够坦然地和我一起用斋，就说明你出师啦！”
    “哦，哦……”
    小和尚被说服了。或者说他从来都是被说服的那一个。
    “那个，你别把着我脸了。我吃还不行么。”
    小女孩轻笑一声，松开了手，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两人一边吃着斋饭，小女孩一边喋喋不休地讲述自己最近发生的事。
    什么天气转冷，家中把火炉拿出来啦；什么督抚来访，还带着他的小儿子，特别讨厌，捉虫子吓唬她啦；什么她最近跟女官学习怎么刺绣啦，诸如此类，事无巨细。
    基本上就是小女孩不停在说，小和尚默默在听。
    小女孩都说得口干舌燥了，抿了一口茶，不满道：“光听我说了，你呢，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小和尚老老实实回答：“我每天就是敲钟，念经，打水，练拳，打扫寺庙……”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的生活也太无聊啦！”小女孩听着头痛，转而又高兴起来，“不过是不是由于我的出现，你的生活就不无聊啦？每天见到我，是不是会很开心？”
    “呃……呃……”
    小和尚不知如何回答。
    开心，自然是开心的。甚至每天还会有小小的期待。如果没有见到小女孩的话，会感到失落。但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感觉，是否是正确的。
    自己是个小和尚。
    对方是指挥使的掌上明珠。
    双方的身份悬殊。
    他们本不该产生任何交集。
    而且，身为一心向佛之人，自己更不该产生任何非分的念想。
    师傅常说，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外面境界相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清清楚楚，外不着相，内不动心，才叫做清净心。
    很明显，小和尚距离那个境界还差得很远。
    小女孩不高兴了。“你呃什么呃啊！见到我开心还是不开心，有这么难回答么？”
    小和尚躲避着小女孩的目光，耳朵都红了，支支吾吾，“大约，大约是开心的……”
    “我就知道！”
    小女孩重又高兴起来。她的情绪总是变化得很快，一切烦恼忧愁，在她这里，都待不过三秒。
    她轻轻刮了一下小和尚的鼻子。
    “我警告你哦！以后不许故意躲着我。再让我发现你因为师兄的缘故，躲着不见我，我就大闹寺庙给你看！你知道我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的！”
    “哦，哦……”
    ……
    视角再转。
    大约又过去了几年。
    地点依旧是桃园。
    时节是冬季，天地之间一片白茫。积雪压弯了桃树的枝杈，偶有微风拂过，碎雪簌簌而下。
    此时的岳图，已经由一个小女孩，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稚气褪去，美貌盛开，任谁看过岳图一眼，都会难以忘记那惊世的容颜。
    岳图仍是一袭淡粉色长裙，粉色似乎是她的独有色。外面罩上了一层白色带绒的御寒披肩。
    碎雪飘落到她乌黑的发丝间，星星点点。
    而在她面前的雪地上，相忘正在练拳。
    相忘同样长大了许多，已经比岳图高大半个头了。分明几年前，两人还是齐头并进的样子。
    相忘仍是一身月白僧袍，洗得干干净净，上面打着补丁。得益于经年苦练，他打拳的力量和速度都进步了许多，拳锋凛然，隐然有了罗汉之庄严宝相。
    岳图默默地看着相忘打拳，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似乎长大了后，她的话也变少了，变得端庄矜持起来。但眉眼之间的柔情却一丝不减。
    漫天飞雪之中，凋谢的桃花树下，和尚打拳，佳人陪伴，仿若一幅意境深远的绘卷。
    ……
    视角再转。
    大约又过去了几年。
    春暖花开的时节。
    相忘坐在树下，僧袍被解开了，露出背部缠得厚厚的绷带。
    伤口并未完全愈合，还有丝丝血迹渗出来，晕开一抹抹红色。
    岳图拧着眉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埋怨道：“我都说了，不让你参与剿匪，你为什么还要去！你看你受伤成这个样子！”
    相忘默默道：“我必须得去。我师父，师兄弟们都去了，就我一个人当个逃兵么。”
    岳图嚷道：“可你差点死了！”
    “如果能救得民众苍生，我死又何妨。”
    “你傻呀！你死了，我，我怎么办！”岳图气急，打了一下相忘的后背。
    相忘闷哼了一声，感觉伤口有点撕裂。
    岳图吓了一跳。“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相忘压住痛意。“岳姑娘的那句，我死了，你怎么办，是什么意思？”
    岳图微微羞红了脸。一向明快的她，竟然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选择着措辞回答：“就是说，会有关心你的人啊。就像你的师兄弟们，如果知道你受伤了，也会感到难过吧……”
    “嗯。”
    相忘穿好衣服。
    “这次剿匪，指挥使大人联手佛门出击，共剿灭马贼一百二十余人，俘虏数百人，是几年来最卓有成效的一次剿匪行动。”
    “那又怎样？”
    相忘看着远方，声音低沉了下去。
    “那些马贼，原本大部分只是普通人，因为赋税苛重，加上连年灾情，才会落草为寇的。”
    岳图反驳：“可即便吃不饱饭，那也不能杀烧抢掠吧！”
    “是啊。烧杀抢掠肯定是不对的。”相忘无声地叹息，“可如果能够吃得饱饭的话，谁又愿意烧杀抢掠呢。”
    岳图一时陷入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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