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你们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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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座仿照“北京四合院”型的院子，屋顶皆为单檐歇山，灰色筒瓦。正房坐北朝南，面阔五间，前有回廊，廊前雕栏精美雅致。门是朱门，柱是赤柱，方形窗棂也漆着同样的颜色，窗上的玻璃自然的融在这片红颜色里，更显得洁净透明。
    东西厢房的外廓与颜色和正房一致，但气势上就逊色多了。面阔三间，且无回廊，宽度和高度上也窄矮了许多。这也无可厚非，在北方毕竟有着“北为上”的俗语。
    院子的中央是一个长形的花池，池子很大，几乎占去了整个院子的一大半。名为“花池”，实际上里面栽种的不是各色花卉，而是笔直茂盛，苍翠欲滴的青竹。一阵风来，竹叶飘动，竟形成了一凸一凹，起伏有致的绿浪。
    屋舍精致不凡，修竹碧绿幽然，两两相映，使这里显得十分的诗意、清幽、雅致、宁静。
    柏亦北跨进来的时候，这里的一切竟使他有些怔忪。
    他长居英国，见惯的都是些英伦味的东西。那些洋房建筑都泛泛着十足的华丽、贵气，但一和这纯中式的明清建筑比起来，就显得俗气了——至少在他眼里是俗气的。
    在国外生活近二十年，一些习惯上难免受些影响，但刻在他骨子里的那股“中国劲儿”始终没变。有时候，在面对一些事，一些人的时候，他会用行动告诉你“中国的月亮比外国圆”。
    老实讲，他对中国古建筑的喜爱是毋庸置疑的，但真正接触到却少之又少。现在身临其境，难免一时间有些神游。
    “呵，四少爷来这儿，不仅仅只是为了欣赏我这几株青竹的吧？”这时，一个快慢有致，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
    柏亦北回神儿转身，抬眉看了看站在正房门口的人——楚文轩，此人也正是罗敬城口里的那个“福尔摩斯”。
    在他印象里，楚文轩一直都是文质彬彬的，如果穿上长衫就会有着十足的“书卷味”。把有着“书卷味”的楚文轩和这座古典精致的四合院揉到一起倒也不是件难事。所以，当楚文轩变相自报家门的时候，他也真是平静无波。
    商场上任何效益都不是靠运气得来的。再“书卷味”的人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身上总会带有浓浓的“利益味”。
    这种“味”，楚文轩身上有，他身上也有。
    楚文轩说的没错，这次之行他绝不是为了来欣赏这片修竹的。更何况，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还真没到“把酒话桑麻”的地步。
    于是，他淡淡一笑：“自然不是。”
    见柏亦北轻笑了笑，楚文轩也跟着笑了，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柏亦北顺势进了客厅。客厅的构造和装饰与屋舍的外形相得益彰，典雅精巧，古色古香。
    这次柏亦北只是略略一观，然后在红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楚文轩亲自斟了茶，将其中的一杯递到了柏亦北跟前，随后坐在了对面，礼貌却又半玩笑着说：
    “我院子里的那几株青竹确实不错，不过我这茶也绝不比我那青竹逊色，四少爷不嫌弃的话，就赏个薄面尝尝。”
    柏亦北还真给了这个面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确实不错，不过他却没有评论一字。
    他做事一贯雷厉风行，说话更是不喜欢拐外抹角。
    放下茶杯，黑眸一抬，开门见山的说：“楚叔，账上我没有查出任何纰漏。”
    柏亦北太直白，这让楚文轩不禁的一怔。
    虽说罗敬城查账是秘密进行的，但三天前他就从他安插在财务部的人那里得到了消息。查账一无所获，在他看来这本就是毫无悬念的事儿。不过，通过查账这件事，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亮点，看到了那个自己期盼已久的契机。这也是为什么，昨晚罗敬城电话相约时，他一口答应的原因。
    不过，事情是不是真如自己想的那样？这还得往下走走看。
    楚文轩的惊诧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脸上的神情就恢复了平常。
    他往沙发的角落一靠，胳膊肘随意的放到沙发扶手上，对柏亦北的话佯装不懂，明知故问：“账？四少爷在查账？公司的账？”
    见对方装傻充愣，柏亦北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心有不悦却没有立即点破，坦言道：“是。”
    楚文轩轻轻地点着头，懒散且漫不经心的又说：“四少爷现在是公司的代理副董，看看公司的账本也是有这个权利的。不过，就是不知道四少爷所说的纰漏，是指……”
    “柏亦东与吴洪力。”柏亦北答非所问，但他知道楚文轩一定明白自己的话。
    楚文轩又笑说：“哦，是吗？四少爷查，自有查的道理。现在我官小位微，像这种接近公司核心的事儿，就没必要跟我说了吧？”
    乌亮的黑眸静静地凝视在楚文轩的脸上。
    柏亦北知道楚文轩是在跟自己打太极，自己初来乍到得不到他百分百的信任这也在意料之中。他这样兜来转去无非是想让自己先亮出底牌。他如此谨慎也无可厚非，以他现在的地位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柏亦东和吴洪力他们碾成渣。
    楚文轩想绕弯子一步一步的试探，柏亦北却没那个慢条斯理的雅兴。
    柏亦北浓眉一挑：“当然有必要了。这些年，吴洪力的所作所为，楚叔难道不是恨之入骨？”
    正随意的看着屋外绿竹的楚文轩，倏地一下，一股愤恨直逼胸腔，略显混沌的瞳仁里因为胸腔里那不停动荡的愤恨而迸发着肃杀的光芒。
    不恨？
    那是假话！
    如果吴洪力仅仅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把他从总经理的位置上拉下来，那他还不至于用个“恨”字。但是，吴洪力远没有那么的纯善。
    随着地位的不断上升，吴洪力的私欲渐渐暴露出来，甚至为了自己的利益瞒天过海，不择手段。
    他承认，吴洪力精明睿智，是个商业奇才，在公司的发展上他有着功不可没的功劳。
    正因如此，在发现吴洪力的私心后他也是好言相劝。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好心换来的是强烈报复。
    为了将吴洪力制服，他费尽心思收集到了吴洪力贪污公款和利用公司洗黑钱的证据。只是证据还没来得及送往司法部门，吴洪力却绑架了自己年事已高的母亲，迫于无奈他和吴洪力做了交易。可是原本就有心脏病的母亲由于惊吓过度，回来第二天就过世了。最可恨的是，他没有抓住吴洪力绑架的证据，只能任他逍遥法外。
    不能将吴洪力绳之于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公司里兴风作浪。楚文轩恨吴洪力的卑劣，也恨自己的无能。
    他紧咬着后牙，因为用力脖子上曝出了突兀的筋脉。压抑的滋味不好受，但是他终究没有爆发，他不想几十年的隐忍在这一刻功亏一篑。
    虽然柏亦北主动约的他，虽然柏亦北句句直白，可到底他还没有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他还得继续装傻充愣。
    楚文轩暗暗抽了口气，换上风轻云淡的表情，说：“四少爷所说的‘恨’是指总经理的事儿？”
    吴洪力绑架母亲的过程，前后也不过三个小时。他很明白吴洪力的心狠手辣，时间一长怕对母亲不利，所以他当时没有太过犹豫，很快和吴洪力达成了交易。何况，除了和自己打电话的那两三分钟，其他事吴洪力均未参与。这也是为什么当时警方抓不住证据的原因。这件事发生急速，知道的人不多。所以，他认定柏亦北不知道此事。
    不等柏亦北开口，楚文轩呵呵一笑又说：“从总经理的位置上刷下来，是因为我能力不济，怎能怨得旁人？我与吴总虽然感情算不上亲厚，但也是共事几十年同事。别说我们无‘恨’可说，就算真有，到了这个岁数什么恨也都烟消云散了。”
    柏亦北脸色淡漠，眉睫一转，锐利的视线含着嘲讽的意味牢牢锁在楚文轩的脸上，他冷笑一声：“如果真如楚叔所言什么都放下了，您又何必把李杰挪用公款的证据送到老爷子手里？”
    楚文轩一怔。这件事做得隐蔽，除了信得过的几个人知晓，柏亦北又会怎么知道的？
    柏亦北不再跟他扯闲篇，直奔主题：“楚叔，咱们这样兜圈子耍太极，没意思，也没那个必要。我因何而来您清楚，您把我带到自己住所的目的我也明白，既如此我们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楚文轩微垂着头，沉默着，思索着。
    看着默不作声的楚文轩，柏亦北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眼仿佛越发幽沉了。
    “楚叔，您跟吴洪力的恩怨您不愿意说，我也不强迫问。抛开你们的私人恩怨，我们单说‘凌雲’。从您进公司到现在已有四十年了吧？这几十年里您把所有的心血精力都投入到了公司里，看着它从弱变强，推着它从平凡跨入辉煌。可是您推动它达到巅峰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现在眼睁睁的看着它被人肆意的摧毁？”说到最后，柏亦北平缓的声音愈转激昂。
    “当然不是！”楚文轩“噌”的站立起来，因为过于激动，面上泛起了浅浅红潮。“公司虽然不是我自己的，但这几十年我也是对公司掏心掏肺。不为别的，就为老董事长以往的栽培和信任。正因如此，当得知吴洪力出卖公司利益的时候，我是拼尽所能与他抗衡……”话说到这儿，楚文轩激昂的神情瞬间颓败下来，他倒退两步跌坐到沙发里，无力的叹着气：“可最后终是一败涂地。我不止一次的把收集到的证据密传给老董事长，可每一次都是石沉大海，毫无消息。我总在想，老董事长或许真的老了，再也不复当年的精锐，否则吴洪力做的如此明显他怎就视而不见呢？”
    “老爷子是不是真的老了，对您，对我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回来了。”柏亦北表情从容，语音却清冽坚定：“我既然回来，就没打算要走。我不但不走，我还要站直！站稳！”
    楚文轩望着对面的那双眼睛，深邃漂亮，晶亮如星，蕴藏在瞳仁里的光泽锐利清透，直视人心，让你不由自主的为他折服。
    他犹如一个勇士，总是以一人之力抵挡万马奔腾，长期的孤军奋战使他早已疲惫不堪。这时，有双手握住他的手说：“我们并肩作战。”
    这双手或许没有火一样的温度，但它是一股不可多得的力量，让他继续前进的力量。
    看着看着，楚文轩那双疲惫、哀伤的眼睛亮了，而且越来越亮，他等的就是柏亦北的这个决心。
    楚文轩凝视了半晌，长舒一口气，朗声道：“好！四少爷有这般魄力，我楚文轩定会效犬马之劳。”
    柏亦北羽眉轻展：“楚叔，多谢了。”
    “四少爷太客气了，既然我们有了反击的打算那就该好好谋划谋划。”
    “是。”
    两人开始了促心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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