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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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晚要去我家睡吗？
    哪怕在旁人听来，任宋演的这句话多少显得突兀，甚至是有些冒犯，但林允儿能够全盘领会他藏在话里的意思。
    这是暂时属于他俩才能知道的“小秘密”。
    只是明白归明白，林允儿被突然问上这么一遭，心中也不知道该作何答复才好。从理智来讲，她很清楚原来最初那栋她迫切想要逃离的房子才是现在最适合她待的地方，可是站在自身意愿的角度考虑，她又不是那么情愿回去了。
    或许是基于内心还未平定的惊惶，又或许是她眼下只想暂时远离这一切，逃到一个足够清净的地方，得以平复情绪和理清所有事情。
    尽管没得到答案，但女孩沉默的态度好像已经让任宋演明白了什么。
    他点点头就替她把难言的回答说出了口：“那就先外宿吧。住在酒店的话，我不太放心，你一个人住着估计也不安稳。我帮你安排个临时寄宿的地方怎么样？别担心，不会让你感到不自在。”
    听到他这话，先不论林允儿的反应如何，站在旁边的金孝渊和崔秀荣看着任宋演的眼神愈发变得奇怪。
    什么叫“先外宿”？又什么叫“你不太放心”？
    如果不是碍于有的话实在不好当着林允儿的面说出来，她们俩恐怕就要一左一右地好好盘问男人几句了。
    “临时寄宿吗？”林允儿嘴里轻轻咀嚼这个词，其实任宋演的安排也确实很符合她的心意，又不免产生其他的担忧。
    “我都说了你不用担心。”任宋演看看她的表情，仿佛总是能一眼识穿她的所思所想，“我帮你找的‘房东’……你应该会跟她相处得不错，反正说不定也就是一晚上的工夫。”
    听着任宋演的话，林允儿不知道是不是也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居然也没再表现出抗拒的情绪。
    她先低下头出神，接着反应过来，连忙又向任宋演补上了一句道谢：“谢谢您的帮助……真的很感谢。”
    任宋演平静地看着那个总在自己眼前低下露出的后脑勺，心里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旋即他就转头盯向了躲在边上偷听许久的金孝渊两人。
    “你们俩还没走吗？我接下来大概还要先把这位安全送走，估计没时间理会你们了。”
    金孝渊和崔秀荣都愣了愣，紧接着纷纷露出义愤填膺的样子。
    “呀，你真是……”金孝渊用手指着男人，又用目光瞥瞥始终很小心地应对着她们注视的林允儿，大概也不好意思随便说话，最后索性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崔秀荣跟在她后面，也是莞尔地笑笑，她对任宋演和林允儿分别低头示意，然后就追上了金孝渊的脚步。
    在原地目送着两人的背影走远，任宋演嘴里突然轻轻地说：“经过今天的事情，她们俩倒是变得亲近起来了。”
    他转头，对上林允儿看来的双眼，又用那种预先知晓的语气问：“在这个世界，她们俩之前其实也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你大概吓到了吧？前面看到她们的时候。”
    林允儿默默点头，被压抑许久的那份不可思议的情绪终于从话语中涌现出来，她呢喃地说：“长得实在太像了，名字的发音都一模一样……除了可能是年纪不同，所以那两位看上去要成熟美丽得多，但真的……她们实在太像孝渊姐和秀英姐了。我刚刚在里面的时候，差点就忍不住要叫出声了。”
    “其实并不是像，”男人忽然插话，“应该说，她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
    林允儿仰头看向任宋演。
    “今天时间不太凑巧，我等下还有一个推不掉的行程必须赶去参加。”任宋演低头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所以，今天你就先好好休息吧……明天，等明天你来我家，我们再好好谈谈吧。”
    林允儿凝视着他的侧脸，随后点了下头，没有发表别的意见。
    明天……也好。她心想着，暂且将那满心满脑的思绪、疑惑，还有其他诸多的杂念统统压下，尽量去放空身心。
    仔细想想也是好事，至少出道纪念日的这半天“假期”，她的确实打实地拿到手了。
    “哦，是我……”
    不等林允儿苦中作乐地自我安慰，她的耳朵就隐约听见男人和别人通话传来的声音，她不禁放轻了呼吸，凝神去听。
    因为她知道任宋演现在应该就是在联系那位据说不会让她感到不便的“临时房东”。
    今天晚上她究竟能睡在哪里，还得看这通电话的结果如何。
    “寄宿？还是个女大学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道含着些许笑意的成熟女声，她好像觉得任宋演向自己提出的这个请求实在分外有趣。
    当然，这边拿着手机的任宋演听出对方话里的揶揄之意倒也面不改色。反正只要对话的对象是他，她也总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
    “好吧。”
    不出所料，对方在短暂地思考过后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同样的话如果放到李纯揆那丫头的身上，她不先刨根问底地问上一番才怪。
    “既然是你的拜托，那我当然得答应。只是我可不太适合照顾人，如果是长期借住的话，我觉得纯揆家里更合适。”
    对方很坏心眼地撺掇着他。
    “反正她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住，除了伯母会时不时过去一趟，那丫头每天不是外出工作就是窝在家里当宅女，你把人送到她那里去，绝对比在我家舒服。”
    任宋演有些头疼地捏捏眉心，“好了好了，好歹她也是社长，你们也别老是盯着她一个人欺负啊。难不成就因为她是母胎单身吗？”
    “嗯！”对方竟然也理直气壮地应了一声。
    任宋演气笑地说：“呀，我现在要是把你的话录下来发给纯揆，你之后去公司，你和她中间，绝对要死一个。”
    “那就让她来呗，”对方此时的口吻很有种小恶魔的感觉，“她那体质，估计还不够我一只手打的。”
    “呀。”
    “好了，我知道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我现在就出门，你把定位发给我吧……真是，如果不是你的话，现在这个时间谁都别想叫我开车出去。”
    任宋演无奈地笑了笑，说：“那就谢谢了。”
    “别客气，”对方的声音一瞬间柔软下来，“亲故呀。”
    随后大约又过了几十分钟，任宋演都接到了好几通催促的电话，和他坐在路边等待的林允儿才猛地看见前方路口拐角飞驰驶来了一辆相当漂亮的跑车！
    流线型的车体，极其吸睛的喷漆和外形，连轮胎在两人面前一下子刹车停下发出的声音好像都非常悦耳。
    “锵锵！”
    “没想到吧？”
    任宋演刚要领着人上前，谁知道后座的车窗突然降下，两张他和林允儿都很熟悉的脸孔再次出现在二人眼前。
    “怎么回事这情况？”任宋演看看重新冒出来的金孝渊和崔秀荣，皱眉发问。
    “让我来解释吧。”金孝渊像是又喝醉了一样，积极地举手说，“我和秀荣吧，本来在车站就想分头回家了，但想来想去，总感觉没有第二摊不完整，所以我们就又去路边的便利店坐下来喝了一会儿。两个人喝酒没什么意思，所以我就打电话给俞利，结果，你猜怎么着？”
    “结果，我就让她们蹭了一下顺风车。”
    前面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探出一张戴着平光眼镜的素净脸庞。她扎着丸子头，身上还穿着居家的卫衣，看样子也还真是收到任宋演的电话就匆匆忙忙地赶出了家门。
    “呀，别拿手机对着我……看不出来我现在是素颜吗？”皮肤天生有点小麦色的女人蹙眉盯着男人，嘴角却是弯弯的含着笑意。
    刚拿出手机想打通电话的任宋演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对发愣的林允儿递了个眼神。
    女孩也看懂他的意思，赶紧小碎步地走过去，站在车窗边上乖巧鞠躬说：“您好……侑莉姐。”
    “发音怎么听上去怪怪的。”女人落落大方地笑着，“我的名字是俞利，权俞利，听上去像‘玻璃’，其实也就是‘玻璃’的意思。”
    她的眼型像是标准的丹凤眼，眼角眯起显得细长，又透着几分只有到了相应年纪才有的妩媚，也就是这双妩媚的眼，轻轻落在了林允儿身上。
    那目光虽然只是随意地带着些好奇的打量，但不知道为什么，带给林允儿的心里压力反而比面对金孝渊两人时要大得多。
    “就是你啊？那个……也叫作‘林允儿’的孩子？”权俞利说话归说话，动作很利索地侧身伸手，帮林允儿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不知怎的，林允儿在迈开脚步前还特意看了男人一眼，像在征询意见。
    直到在旁边讲电话的任宋演留意到她的注目，对她不作声地轻点了下头，女孩才抿着嘴，绕了个弯，小心翼翼地坐进了车内。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权俞利笑着眯了眯眼睛，她看看身侧坐好的林允儿，又看看外面讲完电话的任宋演，嘴里突如其来地就问了一句金孝渊两人不敢问出口的话：
    “宋演你，在谈恋爱吗？和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