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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引产(2)

惟你不可辜负 凰梧 5084 Jan 23, 2024 5:00:04 PM
    在回去无间岛的途中,裴廷清把言峤抱在臂弯里,昏睡中的言峤感觉到了自己被束缚着,他扭动着身子、挥舞着手脚不断地挣扎着,透明的泪水从紧闭着的双眼中涌出来,湿了眼睫毛和雪白的一张脸。
    言峤重复说着,“初初、教官叔叔快来救我,我不想死…………”,那样充满了恐惧绝望的嘶喊声和强烈的求生本能,让裴廷清的胸骨都快裂开了一样疼。
    言峤浑身不断地冒出冷汗,湿了的头发贴在脸上,裴廷清伸出手指温柔地擦掉言峤的泪水,凑过去一遍一遍地亲吻着言峤的眉眼,裴廷清痛心地呢喃,“言峤…………”
    不久后言峤睁开了眼睛,迷迷蒙蒙的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低着头,先是看到了裴廷清左手指的尾戒,转过身见确实是戴着银色面具的教官叔叔。
    言峤也不管手背上还扎着针头,他一下子抱住裴廷清的脖子,扑到他的怀里大哭出声,“教官叔叔我是不是没有死?我好怕,我以为我要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舍不得教官叔叔…………”
    言峤的小身子剧烈地颤抖着,死死勒着裴廷清的脖子,脸紧贴在他的皮肤上,滚烫的泪水越流越多,把裴廷清的脖子都弄湿了大半。
    裴廷清心痛难忍,动作轻柔地拔掉言峤手背上的针头,随后一把将言峤裹在胸膛里,手掌抱着言峤的脑袋,重重地抚过,裴廷清沙哑地应着言峤,“别怕言峤,没事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教官叔叔会保护好你。”
    如果言峤真的被宁怜梦害死了,那么他会杀光包括裴家在内的所有人,先替言峤报仇,再去天堂陪着言峤。
    言峤依偎在教官叔叔的怀抱里,直到这一刻才完全安心下来,只有教官叔叔身边是最安全的。
    言峤抱着教官叔叔不放,他哭泣着说:“爸爸和那个女人都是坏人,我恨他们,我不要再回到爸爸的家里了,永远都不要…………教官叔叔也不要把我送回去了好不好?我要一直待在无间岛。”
    言峤的拳头都攥了起来,裴廷清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委屈、愤怒和仇恨,才几岁的小孩子就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情,身为父亲没有保护好言峤,是他的错。
    言峤应该恨他,哪怕是用一辈子不原谅他,来惩罚他也可以,这一生他不奢望言峤再叫他爸爸了,但他不希望言峤活在仇恨中,从此有了阴影,再也不快乐。
    “言峤,不要这样。”裴廷清墨色的眸子里此刻被一团猩红色充斥着,他宽厚的手掌抚着言峤的脸,“不要拿别人所犯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既然坏人不配做你的爸爸,那我们就不要他了,忘记跟他有关的一切,以后你还是要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好吗?”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让言峤踏进裴家半步,他更不会让言峤接触人性的复杂和丑陋,以及社会的险恶,他要以言峤教官叔叔的身份好好地守护言峤,让言峤永远的天真无邪下去。
    言峤停止了哭泣,那一双深褐色的瞳孔被洗涤得特别清透纯净,他仰着雪白的小脸瞅着裴廷清,乌黑浓密的眼睫毛也是一动不动的,就那样看着裴廷清,很久很久后,言峤的手指摸上裴廷清的眼睛,有湿热的液体淌了下来,言峤喃喃地说:“教官叔叔你哭了。”
    他擦着裴廷清的眼泪,就如妈妈为他哭泣时一样,他反倒安慰起裴廷清,“你不要哭了教官叔叔,我没事了。以后我还是会做一个单纯快乐的孩子,教官叔叔你和初初可以继续欺负我。”
    裴廷清怔怔地凝视着言峤,半晌后他弯起手臂再次把言峤裹进怀抱里,下巴摩挲着言峤的头顶,裴廷清嘶哑而又艰涩地叫着,“言峤…………”
    对不起,也感谢他还可以用言峤教官叔叔这个身份,陪伴在言峤的身边,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做言峤的爸爸了,那么他一定会好好地做言峤的教官叔叔,让言峤依赖他、喜欢他,成为言峤心中最重要的人。
    言峤攀着裴廷清的胳膊,仰头瞅着裴廷清,车子里的灯光越发将他脸颊上的泪痕照得明闪闪的,他却眯起眼睛对裴廷清嘻嘻笑着,仿佛要证明他依旧是往常那个爱笑、很傻的二货孩子一样,看得裴廷清眼中更是酸涩潮热。
    段叙初在这时打电话过来给裴廷清,刚刚裴廷清告诉过言峤是段叙初感应到他有危险了,才让他赶去裴家救人的,言峤不想让初初为他担心,就让裴廷清告诉初出他并没有什么事,是初初所谓的心灵感应并不靠谱。
    然而即便是这样,车子快到住所时,言峤透过车窗,离很远就看到初初那抹笔直的身影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初初等他多久了。
    刚停下来言峤就打开车门,跑着到了初初的面前,他拉住初初的手腕,像是久别重逢一样,言峤雀跃地对段叙初说:“我回来了初初,你有没有很想我?”
    段叙初看到言峤哭得红肿的双眼和雪白手腕上清晰的伤痕,但夜色中言峤若无其事的笑容灿烂,段叙初望了身后站着的教官一眼,教官无声地对他摇摇头,于是他抿了抿唇,手下一用力抱住言峤,段叙初也装作很开心地说:“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终于回来了,像是做了有史以来最可怕的一场噩梦一样,他以为自己回不来了,永远也见不到他最爱的、最好的朋友初初了,所幸噩梦很快醒了,他要忘记这一切,以后继续做那个没心没肺、总是被初初拍嫌弃的言峤。
    言峤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
    不要哭,就像是他曾经对初初说的,即便没有了爸爸妈妈,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人爱他,而他有初初、妈妈、教官叔叔,唐宋他们以及无间岛上所有的人,所以他是幸福的,他不能为了几个坏人而伤心、不快乐。
    这天晚上裴廷清走出房间后,床上言峤如往常一样抱着段叙初睡过去了,只是裴廷清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段叙初,让段叙初多留意言峤的情绪。
    言峤和他一样都差点被溺死在水里,他担心言峤会像那个时候的他一样,夜里会做噩梦、会害怕、会哭泣,所以段叙初只是假装睡着了。
    而事实上言峤也在装睡,半个小时后他听见初初清浅的呼吸声,以为初初睡着了,言峤这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下床,轻声轻脚地走出去,打开门后,再从外面关上。
    过了一会,段叙初再轻轻地开门,从缝隙里看过去时,言峤单薄的身影正蹲在走廊的灯光下,他手里拿着打火机,幽蓝色的火焰跃出来,言峤烧得正是从教官房间里偷出来的那张照片。
    只是言峤把有妈妈的那一半剪下来了,烧成灰烬的只是有他爸爸的那一部分,段叙初站在那里看到言峤的肩膀颤抖着,偶尔抬起手抹一下眼睛,段叙初却始终没有听见言峤的哭声。
    再后来段叙初发现言峤收藏的有关裴廷清的那些杂志也不见了,很多年后才知道某个早上天还没有亮时,言峤就抱着那些杂志去了山顶,最后把那些杂志丢进了崖底的汪洋大海中,便是从那天晚上开始,言峤终于割舍掉了一直想念的爸爸。
    如很多个夜晚言峤会对着照片抹眼泪一样,段叙初在言峤发现他之前关上门,躺回床上没有多久,言峤也掀开被子,两条手臂抱着他的腰,整张脸埋在他的胸口,几分钟后段叙初听到了言峤的呼吸声。
    借着窗外洒过来的月光,段叙初低头凝视着言峤安静美好的睡容,他心中的酸涩和疼痛泛滥,不由得收紧臂弯,段叙初凑过去在言峤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言峤,你要一直快乐下去。”
    ***
    裴廷清一路飙车到了医院后,裴姝怡已经从急诊室里出来,被送去了病房。
    裴廷清先让唐宋守在裴姝怡的床边,他则去找医生了解情况,半个小时后再回到病房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裴姝怡打着点滴,处在沉睡状态,裴廷清坐下来握住裴姝怡的另一只手,放在唇边一下一下亲吻着,眸色血红地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裴廷清的心疼到了极点。
    霍惠媛在这时打电话过来,先是问裴廷清为什么把言峤带回去,裴廷清并没有告诉裴宗佑和霍惠媛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也让方管家几个知情者不要泄露了,对此裴廷清向霍惠媛解释说言峤不愿意待在裴家,无论如何也要回去。
    霍惠媛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不过也没有勉强言峤,而关于宁怜梦为什么被送进医院,裴廷清告诉霍惠媛是宁怜梦自己不小心在浴室里摔到了,导致下身流血,不过他让霍惠媛不用担心,目前宁怜梦和孩子都没有生命危险,正在医院这边养胎。
    霍惠媛也只是听听,并没有过多关心宁怜梦的状况,裴家那几个人闹得那么大,霍惠媛自然也知道裴姝怡动了胎气,在电话里焦急地询问裴姝怡目前的情况怎么样了,大人和孩子是否安全。
    但裴廷清避开不谈这点,霍惠媛要立即赶来医院看看,裴廷清劝阻了霍惠媛,叮嘱霍惠媛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裴廷清就把电话挂了。
    他再走回床边,不知何时裴姝怡已经醒了过来,双目没有焦距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两手抚在肚子上,显然已经确认了孩子还在。
    裴廷清连忙在床沿上坐下来,紧紧握住裴姝怡的一只手,不等裴姝怡开口,裴廷清低沉地安抚,“没事姝怡,你不要紧张,放轻松,孩子可以顺利生下来。”,说着这话时,裴廷清心中宛如刀绞般疼痛,他抿着泛白的薄唇,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言峤是七个月早产,我们女儿的生命力也很顽强,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配合医生,大概明天孩子就可以出生了。”
    床边有很多仪器,裴姝怡的两条腿被架着,感受到腹中胎儿的生命迹象,裴姝怡这时才从恐惧中缓过来,看向裴廷清那双温柔而又担忧的眼睛,她笑着对裴廷清摇摇头说她没事,问言峤怎么样了,她还要不要牺牲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来换言峤一条命。
    裴廷清闻言胸腔猛然一震,脸色都苍白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眸子里一片通红,裴廷清沙哑地对裴姝怡说:“我已经把言峤送回无间岛了。对不起姝怡,是我没有做到尽父亲的责任,让言峤受到了伤害…………”
    “其实你应该知道吧?”裴姝怡摇摇头,突然打断裴廷清满含愧疚的话,她唇边的笑意仍旧未散,衬着一张苍白的小脸,此刻却显出悲凉的意味。
    深夜静谧的房间里,裴姝怡用一种很失望而又陌生的语气对裴廷清说:“那天晚上你让我原谅裴宗佑,我听了你的,在除夕夜把言峤带过去,甚至后来你说在裴宗佑和霍惠媛去国外之前,把言峤先留在裴家给他们照顾,这些我都听你的。”
    “但裴廷清谨慎如你,你心里应该比我还清楚裴家并不是一个好地方,你也预料到了除夕夜那晚裴家几个人会找过去,那么为什么不把吃饭的地方换在酒店里?连裴宗佑都未必会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何况还有宁怜梦和裴家那一些人。言峤和我出了事,或许真的不怪你,但难道不是你亲手把我们推到风口浪尖的吗?我很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
    裴廷清闻言握着裴姝怡的手渐渐变得僵硬,他凝望着裴姝怡的眸子里涌出浓烈的痛楚,喉咙像被堵着,也仿佛被火烧着一样,这导致他开口说一个字都成了困难,“我…………”
    裴姝怡静静地盯了裴廷清很久,最后好像是累了,裴姝怡乏力地闭上眼睛,她没有精力再跟裴廷清争辩下去,只告诉裴廷清她会一个人承担唐宋开枪打裴家人一事,让裴廷清向裴家那边解释唐宋他们都是她的下属,跟裴廷清没有任何关系。
    反正在裴家人和宁怜梦他们眼里,她早就是勾引已婚堂哥的婊子、贱人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再承担这一条,又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不想让裴廷清为难,更不想因为唐宋为了保护她对裴家人开枪,而受裴廷清的处罚。
    裴廷清闻言想说些什么,却见裴姝怡没有心思再理他了,这种时候也不想影响裴姝怡的情绪,最终他紧抿了一下唇,艰涩地咽回所有的解释。
    裴廷清厚实的手掌在裴姝怡的脸上摩挲着,温柔而低沉地说:“你安心地睡吧,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等待我们女儿的降临。”
    裴姝怡没有回应,手放在肚子上,在精疲力尽之下很快地陷入沉睡中,而裴廷清始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寸步不离裴姝怡左右。
    作为一个医生,他比其他人都要有经验,也不用别人,期间几次检测裴姝怡的状况,裴姝怡睡得安然,一整夜裴廷清却连眼睛都没有阖上一下。
    第二天裴廷清以陪在宁怜梦身边照顾为由,并没有去公司上班,而那些裴家人只要一个结果而已,因此没有谁来探望宁怜梦,宁家有人要进去宁怜梦的病房,也被裴廷清的下属找借口打发走了,所以并没有人知道裴廷清在此期间是陪在了裴姝怡的身边。
    早上九点多时霍惠媛就过来了,她原本要进去病房看一下裴姝怡怎么样了,裴廷清却带着霍惠媛去了某个诊室。
    坐下来后,裴廷清把一些检验单子拿给霍惠媛看,用充满血丝的眸子看着霍惠媛,裴廷清沙哑地说:“姝怡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已经出现了心脏停止跳动的迹象,所以下午准备给她做引产手术。”
    霍惠媛闻言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面色骤然变得惨白,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裴廷清,霍惠媛的声音在哆嗦,“你说什么?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
    “姝怡在场,我不想让她知道实情。”裴廷清打断霍惠媛,他比任何人都要悲痛,更不敢想象裴姝怡知道实情后的反应。
    裴廷清用手掌盖住脸,渐渐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淌出来,“哪怕是孩子在她肚子里多待一秒钟,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安慰,所以现在即便你知道了,也要跟其他所有人一样暂时先瞒着她。”
    提起便是难以忍受的痛,裴廷清并没有多说,霍惠媛眼中的泪水猝然涌出来,她用手捂住嘴,压抑着哭泣声。
    半晌后霍惠媛走过去,站在那里弯起手臂,她慢慢地把裴廷清的脑袋抱住。
    裴廷清的肩膀剧烈地颤动着,过了一会,霍惠媛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滚烫的泪水浸湿,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有泪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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