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百断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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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洲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解除障眼法躺进被窝，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刚才那句话。他现在这样帮大人，会害死族人吗？
其实他早就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想，但他不可能永远拖下去，总有一天，他要在族人和大人之间做出选择。
到了那时，他该怎么办？
柏洲抬手捂住脸，好像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现实似的。
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不是妖族该多好，如果他真的是一个爷爷重病进府里打工的人族少年该多好，那他就能全心全意地留在大人身边了。
邬云崖一直等他睡熟后才走到他身边。刚才柏洲与那人接头时，他通过秘法旁观了全程。
他看着柏洲睡梦中还紧皱着的眉头叹了口气，心中一片酸软。
此前他还不知道柏洲这么会演戏，这么会骗人，可他这样都是为了他。柏洲那么重情，这次却甘愿为了他背叛同族，心里一定很痛苦。
这些他都明白，他这徒弟即使神魂破碎了都不舍得伤害师父一丝一毫。
清泠泠的月光洒在邬云崖披散下来的一头黑发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柔轻纱，刹那融化冰雪。
他低头轻轻为柏洲掖好被子，叹道：“放心，师父不会让你为难的。”
次日，两人面上都看不出一丝异常。
用过早膳后，邬云崖带着柏洲赶到京兆府，还没看几卷案卷，林默之就匆匆跑进来汇报：“大人，黄捕快他们发现了登云阁老板的藏身之处，可他畏罪自杀了，我已经派人封锁了现场，你要不要去看看？”
自杀？
邬云崖面色一凝：“快带路。”
登云阁老板的藏身地在靠近北城门的一处杂乱市集里。这里小路纵横，房屋密实，有些地方一栋屋子里能住好几户人家，是窝藏逃犯的好地方。
出事的这栋屋子已经被衙役围了起来，外面站着一圈围观百姓，见到邬云崖一行人进屋后不停小声议论。
有些昏暗的屋子里，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吊死在横梁上，脚底下有个歪倒的凳子。
邬云崖让衙役把尸体搬下来，和仵作一起蹲下，查看他脖子上的勒痕。
勒痕清晰，从尸体下巴处开始朝脖颈两侧斜向上没入发中，这确实是上吊自杀造成的伤痕。如果是他杀，勒痕应该是横向甚至向下的，即使凶手比死者高很多，从后上方勒他，死者因窒息挣扎时也会让勒痕边际模糊。
三名仵作仔细查看过死者全身后，互相交谈了几句，一致认定这是自杀。
邬云崖沉思不语。
从尸体上看，确实是自杀，但这个小世界可不是凡俗世界，无论是妖族还是目前没见到过的其他修真者，都有各种幻术，可以让一个普通人自杀。
那么登云阁老板的死到底是自杀还是另有凶手？
就在邬云崖思考时，黄捕头钻过人群来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邬云崖的背影，凑到一旁的林默之耳边轻声询问：“邬大人正在想事情不好打扰，你看要不要让我们先搜一下这屋子？”
林默之看了邬云崖一眼，点点头：“搜仔细一点。”
黄捕头得令后带着一群捕快进屋搜查。
不一会儿，里屋传出惊呼：“大人！您快来看一下！”
邬云崖和林默之赶紧进去。
几个捕快围在墙边，原本放在这里的橱柜被移开，露出墙里的小洞，洞里静静躺着一个木盒。
邬云崖拿出木盒打开，只见木盒底部放着一叠信纸。他一张张翻看，眉头逐渐皱起。
“大人，上面写的什么？”林默之好奇问道。
邬云崖把看完的信递给他。
林默之看了第一张就惊了，压低声音说：“大人！这是酒楼老板和吐蕃密谋商议行刺的信，后面还有吐蕃人的印鉴！这是铁证，总算能结案了。”wＷω.㈤八一㈥0.ＣòΜ
邬云崖把刚看完的信递给他说：“你看这张，上面写到当日在楼上当值的小二就是他们安排的刺客，赶紧派人把这个小二抓来。”
林默之当即吩咐下去，转头惊讶地对邬云崖说：“我们案发当日就把全酒楼的人都抓起来审问过，这小二也在其中，可他什么也没吐露出来，骨头真硬。”
“不奇怪。像他们这种刺客肯定经过专门的训练，普通拷问是问不出来的。”邬云崖解释道。
最后搜查完确认屋子里没有其他线索后，一行人回到京兆府。
没多久，出去调查的捕快就回来禀报那个疑似刺客的小二，失踪了。
“我们查到他家，赶过去时邻居说已经很多天没看到过他了。我们就把他周围几家邻居都带了回来。”捕快低头汇报道。
邬云崖让他把人提上来。
捕快一共带回四个邻居，都跪在地上急着撇清：“大人！我们真的什么也都不知道！王二平时一个人居住，和我们都没来往。我们也是直到几位大人来查问时才意识到好几天没见到王二了！”
“是啊是啊。王二那小子不管犯了什么事都和我们无关啊！求青天大老爷明鉴！”
“求青天大老爷明鉴！”
四个人不停磕头，邬云崖让衙役把他们带下去仔细审问，没问题就放了。
林默之劝道：“大人不再审审吗？”
“不用了。如果小二就是刺客，那他从牢里出来时肯定就逃了，问邻居也没用。如果他不是，那么幕后黑手也肯定会杀他灭口，我们最多只能找到他的尸体。”
“大人的意思……难道觉得这案件还有波折？”林默之皱眉道，“大人，恕我直言，这案子拖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已经折进去一任京兆尹，现在既然已经证据确凿，大人为什么不尽快结案呢？我担心大人也会被牵连……”
就在两人讨论案情时，衙役忽然禀报宫里来人了。
林默之不禁担忧地看向邬云崖：“大人……”
邬云崖垂眸将御前太监迎进屋，平铺直叙地把这几天里他如何派人调查酒楼前老板、今天发现自杀身亡的现任老板、从他屋子里搜到吐蕃密信以及失踪的疑似凶手一并说出。
御前太监与他客气了几句，要过装密信的盒子回宫了。
林默之顿时松了口气：“总算要结束了，但愿皇上能满意这个结果吧。说起来那些捕快也忙了一个月了，我打算明天放他们休息一天。”
“还不能放松，让他们继续追查登云阁前老板。”邬云崖说完又坐回去看案卷了，让想劝他的林默之没法开口。
林默之从屋子里出来，门外待命的几个捕快立刻围上来期待地问：“大人，能结案了吗？”
他叹了口气，把邬云崖的吩咐说了一遍，迎来一片哀嚎。
“我的妈啊，还要查？！京城每块地都被我跑遍了，我这一个月来鞋子都跑坏了好几双，邬大人还不满意啊！”
林默之也不懂邬云崖在怀疑什么，他觉得大人贬官三年回来后变了很多。见捕快们还在眼巴巴地等他回应，他只好安慰道：“再忍几天吧。”
等皇上有了决断后，邬大人也没办法再坚持了吧。
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捕快们互相抱怨了几句，四散出门。
黄捕头又偷偷摸摸地溜进上次来过的暗宅，心下惴惴。
不多时，那个管事打扮的中年男人来了，黄捕头连忙冲上前急道：“怎么办怎么办！邬大人还要查老刘！你这办法不管用啊！”
“什么！”管事心中一惊，“你们今天不是找到那个倒霉鬼了吗！邬云崖怎么还想着查老刘？”
“明明已经有吐蕃密信了，那个王二也被咱们灭了口，死无对证，就这么愉快结案不好吗？这件事再拖下去，皇上那里也会嫌他办事不利，底下人也要埋怨，明摆着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鬼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坚持！”
管事心神大乱，原地踱了好几圈。黄捕头在一旁连连催他拿主意，他烦躁地一甩袖子：“不行，这件事太大了，我要回禀上峰，你先回去办差，注意别露出破绽。”
黄捕头点点头：“那你可要快点给我消息！”
邬云崖这天在京兆府里看案卷留到很晚，不想回府后还要麻烦膳房的人重新热灶头，便带着柏洲在外面用晚膳。
他在宅子附近找了家面摊坐下，和柏洲一人点了一碗卤肉面，边吃边听隔壁桌的几个客人聊天。
当听到他们谈起京兆府在酒楼老板家里发现吐蕃密信时，他愣了愣。
当时知道盒子里是密信的只有他和林默之两人，再加上后来传消息的御前太监。就算衙役里有人猜出来，流言也不该传得那么快才对，除非有人故意散布流言。
这幕后之人已经等不及要把罪名牢牢按在吐蕃使团身上了。可惜这件事有个疑点是幕后之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撇清的。
无论是对大雍人生地不熟的吐蕃使团，还是早年被法华寺屠戮殆尽、近年来才敢入京的妖族，都不可能在京城里拥有如此庞大的情报网。
他们一定还有第三个合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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