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3章 日东山的阴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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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风铃，戴奇不知从什么时候内心开始“松动”，若是放在十年前，有人要动他的风铃，他不仅会激烈拒绝，恐怕还会说人家一句异想天开。
物件的本质，是带给人感受，沟通是感受之上的妙趣，这句话他从很多手工艺人那里听过，也从老万那里听过。总是压在箱底，听不到他们的轻灵，岂不是如自己一般冷寂了。婚恋是成人之美，也让风铃有了切实的用处。
在韩倩与蝶恋公司又一次的邀请后，戴奇终于决定去风铃的布置现场看一看。
空灵还是一如既往的空灵，他们被放在婚纱的摄影棚中，放在婚仪现场的舞台边甚至放在了酒店里的婚房布置。与各种各样的主体契合，有童话风、海洋风、复古风等等。
戴奇没有停留太久，毕竟他看到这些的时候与别人眼里的完全不同，和一个看上去应该是公司高层的“赵总”寒暄了几句，晚餐也被他借口推脱了。
回来的路上，韩倩开着车准备把戴奇送到酒馆，车厢里有些压抑。
韩倩内心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开了口，“之前发你的视频是摆拍的，我们知道迟早有一天会露馅，这才让你一定来现场看看，希望这样的操作不会让你失望。我们认为依据不同的主题把风铃分开，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它的功效，因为你制作的风铃都太有特点了，组成一个风铃主题、做一个风铃馆，反而是一种浪费。”
“挺不错的，既然给你们用，你们自由发挥便是。”
“你不要生气，众口难调，假如我们只做一个风铃主题，就意味着让人们选择喜欢与不喜欢，有选择就会有流失。可要是把它们分开作为装点，每一件都是加分项，复古、童话、森系、乡村到处都有你风铃的影子，这样不是更好吗？”
一连串的解释，显得自己的沉默有了用意，这让戴奇又不得不解释，“你们的搭配没有问题，策划迎合市场也无可厚非，我只是想起来一些事，毕竟他们远离家乡了。”
韩倩一怔，立时轻松了几分，“那这么说，是我错意了？”
戴奇笑了笑，不再沉于这个话题，“对了，你们公司有多少个主题呢？”
“有九个，涵盖还是挺多元的，怎么样？要不要先给自己物色一个？不过以我的感觉，你这种人比较适合森系。”
“为什么是森系？”
正在这时，戴奇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戴得隆打了过来。
“下个月初一，家里要给老爷子过八十大寿，你回不回来。”
“我回不去，有个朋友失踪了，我得去找他。”
“你人不回来，礼得备好，就一个礼拜了。”
“同辈的备什么我就备什么，我把钱给你打过去，你帮我置办一下。”
“那不行，你是长孙，你的礼必须不一样。”
“我都不回去，要什么不一样，搞那么亮堂干什么。”
“这是礼，这是制！长孙是首礼，这是有说道的，你休想再让别人扯闲话！”
韩倩明显感觉到，戴奇的气息已不匀了，“那你说，备什么。”
“你看着办！”
“那就上礼金吧。”
戴奇认为这是一个选项，可那边的戴得隆已是雷霆大发，“你怎么就不懂呢！老爷子过寿是要你一点礼金？！福、禄、寿，子嗣奉、颐天年，你怎么就不能用点心呢！”
戴奇说下去了，长出一口气挂掉了电话。
许久之后，韩倩轻声开口，“我似乎有点明白你的水深火热了。”
话是这么说，可她的内心所牵却是戴奇最早的那句回答，那让她震惊。
这个坐在她身边的人，说起谎来、张口就来，甚至让人觉得他有一个“谎言库”，他可以在秒的时间里择出一项，一切都是那般自如顺畅。
戴奇打开车窗，点起一支烟抽了几口，才勉强平静下来，“不好意思。”
“朋友失踪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想了又想，韩倩发现自己摆脱不掉这件事。
“什么借口并不重要，家里也不希望我回去，都怕个众目睽睽。”
“你一直就是这么和家里交流的？”
“不然呢？真真假假无所谓，日子往前走就无妨。”
“那你得说多少谎啊。”
戴奇苦笑出来，“是个人就说过谎，不仅如此，没有人记得自己说过多少次谎，甚至不记得上次说了什么谎。有人说，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来圆，其实完全是对自己的压迫，你只需在意那些会影响到自己的谎言就可以了。万事分大小、人情分薄厚，也就不会给自己太多压力了。”
说着说着，戴奇忽然掐住了嘴，才反应过来身边是谁。
一旁的韩倩已然目瞪口呆，一个总是说谎的人，居然还能如此粉饰谎言，简直成了生在骨子里的东西。
不知道哪句是谎话，也就不知道哪句是真话。
这个人在与家里博弈的过程中，会不会早已改变而不自知？这样的事，越是细思越是惶恐，当连每一句话都需要判断真假的时候，且不说累不累，那简直是一种折磨。
突然间，心情都变得极差。
“到了生花街，放我下去吧。”
“你不回酒馆了？”
“我去找个人。”
“真的？”
戴奇愣了一瞬，没有答话。
车来到生花街，戴奇下了车，转头看向韩倩，“其实是你先说我说谎的。”
韩倩觉得莫名其妙，“有什么分别吗？”
戴奇笑了笑，“一样一样。”
生花街，街心处，有着这座城市最大的公园。
早上健身的人，午后下棋的人，晚上遛遛狗、跳跳舞、消消食的人都会集中在这里。
也有很多无家可归的人游荡在这里。
只是有的人破掉了自己的一切防备，用流浪的面孔示人，身无所依、心无所定。而有的人在拘谨与挣扎中，认为自己还不至于被收容，从而选择一副懒到极致的世俗汉模样。
戴奇这次没有说谎。
画家真的失踪了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