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冰蝠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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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星门出来的时候，真理之眼的法师们和护卫们落在了灰血森林到哀叹泥沼之间颇为宽阔的浅滩上。
    在热季褪去以后，旱季来临，哀叹泥沼原本过于高涨的水线已经褪去了不少，露出一大圈曾经为丰茂的水草所占据的水域——这让整片区域多少看起来可爱而又宁静，不再像曾经那般，在雨中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片漆黑的海。
    在舍娜莎的注视中，这片区域看起来就像是一方含情脉脉的湖，人畜无害。
    然而领头的刺青法师马尔克西斯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和随行的法师比起来，他看起来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紧张。
    他依然记得，某一阵子混入金刃猎人的队伍时，在这一片水域中看到的那只如同山一般可怕而又混乱的怪物。
    因而在进入这片区域之后，他就给随行的十位法师安静地下达了指令，命令他们使用“侦查”“渐隐”，藏匿好所有的气息，并观察周围是否有异状。
    从那些衣袍之下、用手指凌空勾勒出来的痕迹来看，一切正常。
    有人汇报说灰血森林方向大约二百码的位置有一窝鱼人，其余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很好。
    马尔克西斯知道，这是最好的情况。
    如果什么都没有，那么显然一切就安静得太过诡异。
    但是如果出门就碰到曾经的那个大家伙，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冲其他法师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迅速从水域撤离，一同开始向着灰血森林的方向行进。
    进入树藤横生的森林时，马尔克西斯感觉到了一丝安心，他朝着身后不远处柱之导师的弟子珍娜看了一眼。
    对方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垂眼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列。她从腰上的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枚巴掌大的带指针的金属半球，水晶球面，黄铜包嵌。
    [这个是……]
    马尔克西斯有些惊讶地比划出了一个问题。
    [一个小东西——老师临行前给我的，可以指示我们要找的物质。]
    珍娜毫不避讳地递到了他的眼前。
    随着掏出的动作，镀了铬的指针微微地晃动了一下，划出亮银色的痕迹，最后稳稳地指向了某个方向。
    而随着那轻微的晃动，周围法师们原本过于沉静的目光骤然亮了起来，全部聚焦在了这个小小的装置之上，仿佛带着灼灼的温度。
    [它真的能够使用？]
    尽管结果已经非常明显，但马尔克西斯还是问了一遍。
    这个小东西虽然在上面颇为常见，经常用于勘探魔导物质，但和其他魔导器具一样，一旦进入深渊，魔法回路就会毁坏。
    可现在，它的运行明显非常平稳而完美。
    他忍不住对上珍娜的眼睛。
    在他灼热的询问眼神中，对方微微颔首，对他的猜测给予了肯定回答。
    ——深渊魔导动力沙在上！
    马尔克西斯忍不住要赞美。
    由它改造过的魔导回路、制作的魔力核心，居然在深渊毫无损坏。精细的魔导器具运作如常——虽然看起来只是不起眼的一个小件，但在场所有人都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在时隔整整一个□□之后，终于有魔导器具通过了星界恐怖的能量乱流而毫无损伤。
    有一件能通过，就有更多件能通过。
    小件的能通过，那么迟早大件的也可以。
    ——他们见证了历史。
    马尔克西斯忍不住摸上了他腰间的那柄精巧的魔导□□。
    珍娜那件魔导器正常运作毫无疑问给了他一粒定心丸——柱之导师原本也有意让他测试这把□□。然而这种攻击性的武器，用一次就损耗一次魔力，对于习惯节约的马尔克西斯来说，无疑非常肉疼。
    现在珍娜手中的东西能用，基本就意味着，他腰上的、同样出自于柱之导师之手的东西也是能用的。
    这样想着，他连带着看珍娜也更加顺眼了。
    开始的时候，他还对于这个柱之导师临时介绍过来的弟子多有疑虑：从外貌看来，这位女性太过貌美，而过分漂亮的东西总是让人想到自然中艳丽多彩的毒物；和同龄人比起来，她看起来又太过沉静，有着和她美貌不相匹配的稳重，看起来就像那些终身侍奉虚无之神的人那般无趣——某种程度上又中和了她那过分耀眼的美貌。
    看起来总归有些别扭。
    不过现在马尔克西斯将这种心理多少归因于对陌生人本能的警惕——他大概是神经过敏了。要说这个法师真有什么问题，那么柱之导师应该比他更早觉察才对。
    他加快几步，穿过周围那些想要围上去但又不得不克制住的法师，心安理得地走到了珍娜身边。
    那指针正直直对准某个方向，像鱼一样左右摆尾。可在他们的正前方，过分茂密的树林已经拦住了去路。
    刺青法师示意珍娜和她一同往边上站了点，然后微微侧身，给后边的法师画出了一道明晰的指令：[攻击]
    无数的火球、风刃、酸雨、毒焰如猛兽一般从法师们的手中窜出，非常有节奏地开拓着面前的道路。
    真理之眼的精锐部队在深渊探险上颇具心得，加上护卫们的清理与打扫，不消一会儿就开出了一条足够两辆四轮马车通过的道路，一直延伸到法术攻击的极限范围，没入密林的深处。
    刺青法师夸张地一鞠躬，示意年轻的法师弟子先行。
    对方重新罩上了兜帽，端着装置非常平静地走了进去，脚步沉稳，丝毫不减面对黑暗未知的试探与犹疑，恍如在自家庭院中那般信步闲逛。
    ——让人羡慕的气度。
    在场诸多法师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他们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羡慕，而是飞快跟了上去。而不消一会儿，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已经烧焦的树林又重新生长，很快就将来路的痕迹消除得一干二净。
    走在前方的人类却是不关心。虽然多少知道这个地方比起以前来说已经不那么安全，但至少现在，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值得关注的魔物。
    或者说，现在值得他们关注的只有珍娜手中的那个魔导器。
    它轻微地变换着位置，看起来极为灵敏，并且很快，它的动作就开始变得剧烈，摆动幅度很大。
    [准备]
    马尔克西斯比了个手势，示意后面的法师们暂停攻击，分为三排。第一排法师准备试探性的攻击，而后面两排则开始准备吟唱时间更长的高阶术法，随时准备弥补攻击的不足，确保在一击之下，将猎物截获。护卫们则分为两队守护在两翼位置，方便随时拦下可能的攻击。
    空气中的水元素与火元素被迅速抽取，并飞速朝着法师们的指尖聚集，很快，一道道如同刀刃般的火环与冰刺，就先行撕开了前方的密林，露出了后面的一小片漆黑的空地。
    没有？
    马尔克西斯惊讶。
    不，不对……这个是……
    “攻击！”他直接喊了出来，“快！”
    话音刚落，前方空地上的“黑色”便拔地而起，迅速聚为暗影的兽型，朝着他们狠狠扑过来。
    虽然第一排的法师们早有准备，立刻将下一个攻击术法替换成了防御，但那东西撞在防护罩上，依然发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
    ——是影兽。
    马尔克西斯看清了那东西，到了嘴边的攻击指令不由顿了一下。
    他当然熟悉这个是什么。
    这是眼魔巴洛尔大人手下特有的兵种之一，是那个半巫妖专门为他制造的，刺青法师多少接触过一些：这些污浊的、介于生与死之间的物种，有着可怕的食欲和攻击力。
    可问题也就在这里：
    ——为什么巴洛尔大人的影兽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且他身上有巴洛尔留下的印记，按理说这些受控于巴洛尔的东西，应该能非常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的、属于巴洛尔的气息……
    “呃！”
    前排的一个护卫发出一声闷呼，持剑的手被狠狠撕去一块，露出其下黑色的魔偶之驱还有银色的回路。
    马尔克西斯只能收起满心的疑惑，不再去想是否有误伤的可能性，立刻指挥着第二排还有第三排法师发起了攻击。
    影兽的动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灵活。加上攻击来得突然，不一会儿又有两人受伤了，其中一位还是法师。
    可真理之眼的精锐毕竟是精锐，不一会儿，他们就找到了攻击的节奏。
    在第二排法师一个短暂的火墙术之下，影兽被困在了烈焰之中，然后又被一枚酸雨之刺命中要害，终于摇晃着倒下。
    “这到底是……”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被护在正中的女法师，然后看到她手中魔导器指针终于停住不动了。
    它稳稳地对准一个位置——正是倒在地上的影兽。
    马尔克西斯先是惊讶，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操纵那影兽的尸体漂浮起来，剖开了它的腹部——在一堆青草与肉碎的残渣上，漂浮着一层黯白色的、如同骨灰一般的物质。
    他小心翼翼地将之取下来，凑到珍娜的魔导器前：银色的指针就像是嗅到了腥味的生物，随着那指甲盖大的一点物质灵活地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