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母女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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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惊吓太过，回到吴洲后，我便生了场小病。昏昏沉沉地躺在床铺上，白净的天花板逐渐变灰变暗，死气沉沉的绿色混入其中。
绿与灰的碰撞，十一仓科技感满满的装修风格多年不曾变过。
“快来！”小白站在楼梯口叫，“要迟到了！”
“就是个码货练习而已。”我站在宿舍门口，嘴上轻松，在腰包中翻找的手却微微颤抖，心里紧张。
小白噔噔噔跑下来：“你在找什么？”
“我哥给我的……啧，不找了。”我拉上拉链，拉起小白就跑。
小白叫：“抄近道抄近道！去食堂！”
我：“为什么去食堂——？”
小白：“你忘啦！这次在食堂集合——”
我应了一声，景物在奔跑中后退，风迎面吹来。
细细的风一直往被子里钻，脚冰得没了知觉，我被冻醒，眼睁开一条缝，盯着天花板。
缝隙里透出的风是阴风，吹不得，睡前我明明把门窗都塞紧了，怎么还会有风？
门锁有动静，我侧过头，手在枕下摸索，找到自己特意藏下的、削尖一端的木条。
悄无声息地下床，没敢穿鞋，小心翼翼靠近门口，侧耳努力听了一会，一把拉开门，将手中木条捅向低处。
门外无物，但的确有刺中实体的感觉。我又将手一点点上移，确定了它的大小，然后开始攻击它头部和胸口。尖叫响起，那东西被激怒，冰冷的手攥住我手腕往门外拉。
我一边和它角力，一边疯狂地将木条像使刀一样狠狠刺出，手脚在阴风缠绕下逐渐冰凉。
风大且凉，刚下车，我的头发就被吹得竖了起来，手指全冰了。
搓着手跟贰京叔进去，哥哥和二叔已经在那儿等了。我笑嘻嘻地和他们打了招呼，扑进哥哥怀里。
“小火乖，”他揉揉我的头，“你先在这玩着，我和二叔聊聊天。”
他们俩坐得离我有些远，声音似乎压得很低，我听不见，但这不妨碍我知道谈话内容。
趴在桌边，贰京叔削了个苹果给我，我接过，笑得没心没肺，向他道了谢。
咔嚓咔嚓啃苹果声中，我远远读着两人的唇语。
二叔：“刘丧的事你也听说了吧？他才十三岁，就得下地讨生活。你难道想丫头以后也走这样的路？”
哥哥沉默片刻，脸色有些阴沉：“就快了，处理完那些事，我就带她回家。”
二叔叹气：“丫头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劲，你尽快。”
“……我尽量。”
他们说着这样奇怪的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费劲理解着，同时注意到“liusang”这个词。
哥哥准备离开，我扯了扯他的袖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哥，你们什么时候接我回家？”
他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叹出的气闷在嗓子里。见状，我改口：“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
“就快了，”他说，“就快了。”
“好……”我有些失落，又想起刚才看见的谈话，忙趁着他还没走，再问了个我想问的问题：“刘……sang，是谁？”
哥哥有些惊讶：“你听见我们的对话了？”
“没听完全。”我道。
“难道你真的跟他一样，听力超群？”哥哥喃喃，又摸了摸我的头，“我相信小火的信息收集能力。”
liusang，刘sang，哪个sang？
我在本子上记下打听来的刘丧的资料，盯着看了半晌，困意上涌。
收起本子，整理桌面，关灯。我爬上.床，钻进被窝，想了想，在一片黑暗与耳鸣中轻声道：“刘丧……晚安。”
耳边心跳又响了起来，入梦的鼓点一般，很微弱。
心跳剧烈，我整个人都跟着颤抖。
二叔的表情很难看，纵使已经猜到发生什么，我还是瞪着眼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失踪了。”
耳边轰隆雷声炸响，雷声过后，万籁俱寂。
忽然无比平静，自己的心跳也慢了下来，我笑了笑：“所有人？”
“所有。”二叔顿了顿，迟疑道：“……一夜之间……像是被连根拔起。”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卡得我呼吸不畅，紧绷的嘴角骤然放松，笑与哭的力气从体内抽离，我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开。
觉得自己面无表情似乎像变态，可笑不出来，我想搓脸，又发现手是脏的。
不仅人能成粽子。
我蹲着看两只奇形怪状的矮粽子打架。听说它们是高级仓管存货途中遇见，兔子还是什么变的，总之不重要。
它们的用途才重要。
其中一只啃掉了另一只，我站起来踩住胜者，从一地狼藉中捡出两个月牙状的弯钩。
手工制造，木头材质，花纹刻得有些粗糙。
粽子反身张嘴来咬，我脚下使劲，脓血溅了一地，腥臭气味刺得我鼻尖一酸。
鼻尖酸涩，我打开柜门，把头伸进柜子里。
房间没开灯，走廊灯光从门缝进来，映在眼前，幽幽地亮。
手电光在黑暗中撑起一线希望。
粽子残肢散落，脚下触感软绵绵的。
我喘着气，攥紧刀把，摩挲了下上面的花纹。
队友在逃命途中走散。墓道阴冷，我跨过一条皮肤溃烂脱落的手臂，惊觉自己的上下牙齿不住地相互碰撞。
好冷。
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
面前是一溜排开的薄皮棺材，盖子已经烂了，透过朽木间隙可以看见里面霉变的粽子。
这样寒酸，棺材上居然还有撬开的痕迹。
谁干的？我想问，然后看见前面人手中的撬棍，上面还沾着木屑。
风声乍起，只来得及偏开头。铲头落在肩上，血浸透里衣，顺着脊背流下。
背有些僵，我活动活动肩膀，用手背抹去脸上的血，哈哈笑着看向二叔：
“叔，你看，你要是出了事，我一定救你——我永远，永远不会背叛您。”
二叔笑了笑，不置可否。
腐朽的气味从通风口飘来，我倚在墙边，捂着嘴咳嗽几声，灼烧感一路滑进胃里。
土酒不辣，但进了胃就是另一个效果。我在胖子的怂恿下灌了一杯，胃燃烧起来，当即掐着脖子作势要吐。
“哎哎哎！”胖子忙制止，“这么大个人了，不会喝酒怎么行？”
胃里又酸又热，我弓起背。见我实在难受，吴邪踢了个盆过来：“来，吐这。”
盆很旧，落满灰尘，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刨出来的。闻着那味道我直接失去呕吐的欲.望，艰难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这盆……土腥味好重。”
发生坍塌的墓道中，充满土腥味的空气被拨动，在耳畔划出风声。
往后倒下的那一刻，从没那么希望过，有人能接住我。
碎石尖锐，我避开了背后致命部位，但右肩在瞬间失去知觉，而后血肉被穿透的疼痛将我包裹得密不透风，呼吸急促且困难。Μ.5八16０.cǒm
意识空白，呼吸间伤处被牵扯，肩膀麻中带疼。
沙子落下，我下意识撇开脸，往外套里缩了缩。
耳鸣声中，刘丧的声音响起：“喂。”
沙石逐渐连成片，柔软、轻盈，我发现自己蜷在被窝中，整个人都在发抖。
床铺凹陷一块，有人在床尾坐下。我被连人带被抱进刘丧怀里，后者问：“怎么了？”
脑中的刘丧还在说话：“你还活着吗？”
我撑起眼皮，拍拍抱着我的人：“……做噩梦了，肩膀疼。”
三个月前，裂缝之下的我抬抬胳膊，在眩晕中被扶起，咳尽口中血腥味，苦笑：“太操了，我没个背包垫背，一路摔下来，竟然没事。”
“我给你揉揉。左边右边？”刘丧问。
身着冲锋衣的刘丧抹去脸上灰尘，皱眉：“你的背包呢？”
“右……”我道，往刘丧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在上面。”我靠着石壁，抬头看裂缝中露出的一线天，“原本只是凑热闹看完烟花就去二叔那儿开会，谁想到会这样？”
“我记得你这边磕到过，”刘丧揉着我肩膀，“在南海王地宫。”
刘丧理着手套，手电照了照我身后，目光暗沉下来，似乎在思考如何处理这个累赘。
“嗯。”我捉住刘丧帮我揉肩的手，“我害怕……”
“但必须物品都在身上。”我拍拍外套，摸摸腰后刀，有些得意。
刘丧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别怕，我在。”
手电光照在别处，我把刘丧的神情看了个大概。他似乎梗住了，好半天才道：“你怎么没被硌死？”
我把被角往里拉了拉，“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好像嘀咕了句“要死也死在你怀里”，不知道刘丧听没听见。
心里想着其他人的去向，我心不在焉地朝刘丧笑笑：“特殊设计。”
刘丧把唇贴在我额上，好一会儿才撤离，然后他轻轻道：“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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