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重拾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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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忙活了多久，贺诀感觉头脑发胀。他合上了手中那本厚厚的账单，揉了揉眼睛，望向窗外的远景。
　　玄铁宗内大小事务太多，加上宗门旗下各个产业的杂事，还有派遣前往飞叶庐调查的那批人所遭遇的事情，最近光处理这些东西都让他忙得焦头烂额。
　　二长老蓝田率领三十多个内门弟子前往飞叶庐探查，据其第一封传书所述内容，似乎在飞叶庐内找到了一些没有装订的纸，上面记载着的都是驭虫入体的法门。只是粗略一看，里面的方法与常用的不大相同。
　　蓝田不敢多耽搁，确定没有更多线索之后，便将那些纸收了起来，又按照贺诀的吩咐安葬了荆孟夫妇。本打算尽快动身回玄铁宗，但在出了飞叶庐之后却遭遇了一字门的人。
　　一字门是布方城一带最大的养虫人宗门，也是荆孟从小修行的地方，原先在一字门时荆孟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少年豪侠，深得门主器重。
　　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荆孟陡然叛出宗门，带着夫人隐居到了飞叶庐，一住就是十几年。
　　毕竟是一字门的地界，对方来了很多人，而且不乏修为高深的好手。
　　他们似乎也刚找到这个地方，便将蓝田等人划为荆孟的同党，不由分说便动手要擒下蓝田他们。蓝田自知难敌，为避免门中弟子伤亡，也没有多作挣扎，便是装着样子抵抗了一番，趁乱给贺诀传信求救。
　　就这样，玄铁宗派出的三十余人全数被扣押在一字门。
　　受这事儿困扰，贺诀最近心情颇有些烦闷。他正盘算着是否要亲自动身前往布方城与一字门的人谈判，要求他们放人。
　　起身走出门外，贺诀来到了院落内。这里是玄铁宗内占地最大的一个院子，是由薛婷仪亲自布置的。她是慎国东南地区南粤那一片的人，出生于当地的名门望族，所以布置的庭院也颇具南粤的风格，简单实在，处处透着朴实和方便。
　　贺诀坐在庭院内的石椅上，呼吸着比屋内清醒得多的空气，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没有刚才那么胀了，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薛婷仪是个大家闺秀，自小博览群书，而且她也极爱看书。为此贺诀专门在宗门内修筑了藏书阁以供爱妻放书。
　　根据薛婷仪的授意，这藏书阁是对所有内门弟子都开放的，只要喜欢，都可以去藏书阁内读书，若要借阅，则需得跟看管藏书阁的弟子登记。
　　玄铁宗与望川城内的印书商贩关系都不错，如星罗斋、博物斋、狂生书会、美和斋这些都会在印刷新书之后第一时间送往这边。所以藏书阁的书是时时看时时新，四书五经、医理药学、天工开物、远洋奇巧、天文地理、奇闻异事、养虫图鉴之类应有尽有。
　　薛婷仪平日没什么大事的话，早晨教完荆离读书写字，下午就会泡在藏书阁内，一待就是整整一个下午。
　　视线翻过墙外，贺诀望着那天上的梯云和午后渐渐准备西下的太阳。
　　忽然，蓝天中出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定睛一看，原是一只巨雕般的玄铁螳螂，它扑腾着翅膀在半空中缓缓朝这边飞来。
　　螳螂上还站着两个人，远看时不太清晰，等飞近了贺诀才认出来，一老一少，是六长老严鹤卿与小荆离。
　　两人一落地，那巨大的螳螂便消失了。严鹤卿领着荆离来到贺诀的面前，他将荆离轻轻地往前推了推。
　　再看小荆离，一张嫩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一身衣服破破烂烂，还带着血痕，似乎被什么割伤了。
　　“六师叔，这是怎么了？小离犯什么事了吗？”贺诀微微皱眉，以他所见来判断，应是荆离误闯蓝桑林被收拾了，但是即便是禁地，看守者如此对待一个几岁的孩子，未免矫枉过正了些。
　　“你自己问他吧，好小子，不就是一只小螳螂嘛。一言不合就跟老夫撒泼打滚，还敢动手打人。这野小子就是欠收拾！”严鹤卿如竹竿一般直立于地上，他伸出食指轻轻地点着荆离的头。
　　“小离，这到底怎么回事？”贺诀又把头扭向荆离这边。
　　“你别碰我！”荆离恨恨地打掉严鹤卿在他头上敲着的手，咬牙切齿，“要不是你看不好那些臭螳螂，小黑又怎么会死？都怪你！”
　　“螳螂？小黑？”贺诀越来越蒙圈了。
　　荆离忽然小跑到贺诀的面前，伸出一直握着的手来，露出了里面一只奄奄一息的玄铁螳螂，央求道：“贺叔，你救救小黑好不好？它快被臭老头的螳螂们打死了。”
　　“哼，蛮不讲理的臭小子！”严鹤卿嗤之以鼻。
　　贺诀凑上前去，轻轻地从荆离手上拿起小黑，放在眼前端详着。
　　“这小家伙伤得太重了。”
　　严鹤卿道：“被几十只玄铁螳螂围攻，能撑到这会儿还没被分尸，已经算是奇迹了。”
　　“怎么会被同类袭击？”贺诀细细一看，也发现了小黑侧腹部的金色斑点，“啊！原来是这儿！怪不得会遭受排挤。”
　　“那个，贺叔，你快点救救小黑好不好！求求你！”荆离急得手都抖了。
　　“唉，小离啊，不是贺叔不想救它。只是这只玄铁螳螂伤得实在太重，血都快流干了，即便我有虫王‘金斑绿衣’，怕也难以施救。”贺诀遗憾地摇着头。
　　此言犹如晴天霹雳，荆离竟全身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口中喃喃道：“不.....不是.......臭老头说贺叔有办法的.......”
　　“真的没有办法。”贺诀走上前去拍了拍荆离的肩膀，将小黑放回他的手中。再次跟荆离确定这就是现实，“找个地方把它埋了吧。”
　　“门主啊，不是还有个办法可以救这只小东西么。”严鹤卿似笑非笑地看着贺诀。
　　荆离听闻还有办法，那本已失去希望的灰败眸子又绽出了光芒，他抬头看向严鹤卿那边，满脸殷切。
　　“您是说那个？”贺诀似想起了什么，忽而又猛地摇头，厉声道，“他还只是个孩子，怎可能承受得了驭虫入体？！此法绝对不行。”
　　“不试试又怎知道他不行呢？”严鹤卿咧嘴一笑，又对荆离道，“小子，如果让你像养虫人一样，把这只叫小黑的东西养在你的身体里，用你的血肉和灵气来喂养修复它，你可愿意？”
　　“只要别让小黑死，我什么都愿意！”荆离站了起来。
　　“小离啊，你可知道驭虫入体有多痛苦？”贺诀罕见地板起了脸，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截掉落的树枝，对荆离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荆离听话地伸出了没有拿着小黑的左手。忽然贺诀将那树枝狠狠地抽在他的手心，一股钻心的疼痛自掌心传来，迅速在手上蔓延，火辣辣地疼。
　　这还是贺诀第一次打他，或是疼痛，或是委屈，荆离的眼泪竟又夺眶而出。但他不敢哭出声来，只是默默地咽着自己的眼泪。
　　“疼吗？”贺诀依然黑着脸。
　　“嗯。”荆离轻轻点头。
　　“驭虫入体所需要遭受的痛苦比这个疼一百倍、一千倍，你确定你能承受得了？”
　　贺诀将树枝扔到一旁：“古往今来，多少比你大十几岁的人尚且承受不了驭虫入体的痛苦，有人自杀、有人虚脱致死、还有陷入疯癫者，这些都不在少数。你可知道？”
　　“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那赶紧找个地方埋了它吧。如果你真的想养这个，等过几年你长大了，贺叔给你挑一只最好的玄铁螳螂。”贺诀轻轻地拍了拍荆离的脑袋，转身就要进屋去，“劳烦师叔您走一趟，送小离回去。”
　　“可是贺叔，如果真的要养玄铁螳螂的话，我只想养小黑。”
　　贺诀猛然转身，他看到荆离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一双大眼睛坚定地望着自己。
　　“你小子，傻了吗？”贺诀再次皱起眉头。
　　“贺叔，我一定要救小黑。如果那个什么真的很痛的话，我就想想以前我爹揍我的时候就好了，他揍我比你刚刚那个疼多了。”荆离笑了笑。
　　贺诀如遭雷劈，他看怪物似地从新审视着这个五岁多的孩子。无论如何他都不敢相信这样子的话会出自一个孩童之口。
　　“你要想清楚，你会死的！”贺诀严肃道。
　　一边说着，贺诀还跟严鹤卿使着眼色，希望这位德高望重的师叔可以帮自己一起说服年幼且固执的小荆离。
　　“我说贺诀啊，你就不要老是吓唬他了。”
　　严鹤卿完全没有要阻止荆离的意思，甚至还开口帮起腔来：“老夫十岁开的灵门穴，虽然也是痛得哭天喊地、求死不能。可是老夫这不也挺过来了么？况且此子看着就是个异类、此虫亦不属凡品。若是能成，那必然又是一代怪杰啊。”
　　“若是小离出了什么事，我却无法同荆孟兄交代啊！”贺诀依然不忍下手。
　　“你再犹豫，这只玄铁螳螂就该凉了。”严鹤卿淡淡道。
　　“贺叔，求求你了！”荆离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不会怪贺叔的，如果真的.......呸！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一定可以的！”
　　贺诀深深地望了荆离一眼，又无奈地把目光转向严鹤卿。
　　“也不知道师叔您这么闲散的人对这件事为什么那么上心。不过既然已到如此的地步，那我也只好陪你们走一遭了。”
　　“如此甚好。”严鹤卿抚须而笑，“我不帮这小子，他刚刚在蓝桑林差点把我的胡子都薅掉了。”
　　贺诀无奈一笑：“师叔，小离，你俩随我来练功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