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狂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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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溯寒其实也有点懵。原主这个战斗力确实很可以。
但他自己也没明白是怎么操控长鞭像条游龙一样蹿了出去的，仿佛都是本能，他本能地操纵起长鞭，本能地想保护那些无辜的普通人。
啊……虽然陆兆渊并不普通，无论本人灵力实力如何，但毕竟是引渡门掌门座下，封号赤霄仙君呢。
他回过神，下意识地揉了一把陆兆渊的脑袋，然后转过头，按耐住心里的难受半蹲下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小姑娘。
“已经离开很久了。”严烬衡没有抽出长剑，垂眸低语，“恶鬼索命。”
楚溯寒看着那小姑娘的脸，良久，叹了一口气。
原著中，那些因为恶鬼索命而死的人，大多都很凄惨。
无论多少字都写不出的凄惨，如今在楚溯寒眼前真真切切上演了一遍。
“恶鬼在黄泉炼狱里待了这许多年，怨气已经很深很深，出来之后这些无辜的百姓一向成为报复的首选，他们有的就躲在已死的尸体里，等待修真界的人来，进行更厉害的报复。”
楚溯寒站起来：“方才小陆仙君是被当成报复的对象了。”
陆兆渊手脚冰凉：“还好楚公子反应快……”
要不他可真的死都来不及哭。
严烬衡小心翼翼抽出长剑，将那小姑娘平放在地上，他那张脸虽然看上去不近人情，但动作极尽温柔，对已故人十分尊敬。
然后他从灵囊中掏出一盏灯，就放在小姑娘的眉心处。
引渡门有一个任务是引渡亡灵，媒介就是靠这一盏引渡灯，可以起到凝魂引灵的作用。
陆兆渊撑起自己的身体，被楚溯寒不着痕迹扶了一把：“四哥，可有这姑娘尚未散去的魂魄？”
引渡灯的火苗闪了闪，然后骤然熄灭。
楚溯寒眉心一皱，陆兆渊就替他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没有？”
“很少，那姑娘剩余的魂魄撑不了多久，魂飞魄散了。”严烬衡收了引渡灯，语气很沉重，“她说，整个村子都被黄泉里的恶鬼吞噬干净了。”
陆兆渊抚了抚心口，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楚楚楚……楚公子？”
他一慌张话就说不利索，楚溯寒见怪不怪斜他一眼。
“都是黄泉里的恶鬼，为什么那恶鬼长得那么恐怖，但你……”他默默挪到他师兄身后，“但你长得那么像个人啊？”
楚溯寒：“……”
我觉得你在骂我，但我没有证据。
“他那和是不是恶鬼没多大关系。”严烬衡把身后有胆问没胆直面困难的小师弟拎了出来，“衣服快被你抠开线了。”
他看着楚溯寒：“他身上没有怨气，所以不会像那位恶鬼一样，已经进入魇化状态，除了活人，什么都入不得眼、什么都听不见。”
“不过我也很好奇，你怎么会没有怨气？瞧你的年岁也不像是寿终正寝。”
楚溯寒：“……好问题。”
我哪知道。
这个天杀的设定给了我原主生前的硬件设备，软件记忆库他也没给我同步更新啊。
顶着严烬衡疑惑的目光，楚溯寒转移话题：“碧华仙君，你别用一副好遗憾的眼神看着我，行么？你这样我可怀疑你幸灾乐祸，别忘了你可把穴道给我解开了，要不小陆仙君让一让，我这鞭子跟你聊两句？”
陆兆渊立刻：“师兄，哥，四哥，亲哥，咱办正事要紧，算了算了，楚公子这样多养眼，何必自己找麻烦呢？”
严烬衡：“……”
谁起的头？
陆兆渊去安葬那小姑娘了，楚溯寒看着严烬衡紧蹙的眉宇，默默地往离他远点儿的地方挪了挪。
严烬衡开口：“你看见了。”
楚溯寒：“？？看见什么？”
“恶鬼作祟，会发生什么。”严烬衡那双极黑的眸子看着他，“我姑且问你一句，黄泉崩裂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楚溯寒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
“不是。”
说得斩钉截铁。
“那你为什么要出来？”
当然是找魂魄——但他不能说，说了这人非得把他那点儿事儿倒腾一遍，届时他想从这个人身边溜走就难上加难了。
“一觉醒来黄泉炼狱就开门了，在那里待了那么久，谁都会无聊的吧，出来溜达一圈还不许了？”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严烬衡被他这有点无赖的说法梗到了，转回了头。
“行。”咬牙切齿的。
楚溯寒弯了弯唇角。
就在他想再趁热打铁堵他两句的时候，严烬衡脸色一沉，断魂剑带着剑鞘往地上狠狠一剁，瞬间带起一阵飞灰——
那岔路口已经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一条浩浩汤汤的大河，水波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一望望不到头。
楚溯寒被震惊了，一同被震惊的还有刚刚回来的陆兆渊。
楚溯寒忖度道：“见水河……怎么也不会在这里吧？”
见水河作为人工开凿的河流，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主河道凿在村里，就算见水村比见水河更早存在，按照修真界本意，这里的村庄也应该全部搬迁才对。
严烬衡皱皱眉：“的确，怕是整个地界都已经成为背后始作俑者的势力范围，这应该是一道阻拦外人的结界。兆渊——”
陆兆渊立刻：“四师兄。”
“送个传音符给你二师兄三师兄，告诉他们此地情况，若有需要，让他们过来支援。”严烬衡转过头，“你，跟我进去。”
被点名的楚溯寒：“我？你放心么？进了里面可都是恶鬼地界，你就不怕我把你阴了？”
他这话说的阴阳怪气，严烬衡只当听不见，伸手掐出一炷香，甩手就戳到了地上。
“兆渊，你留在外面，香燃尽若是我们还没出来，叫你二师兄三师兄来。”他终于接上楚溯寒的话，“你不是说不是你做的么？证明给我看。若是你撒谎……四对一，我不觉得你能翻天。”
楚溯寒静默：“算你狠。”
*
结界里是一个与现世类似的世界。
楚溯寒跨进入的一瞬间，就发现连在他和严烬衡之间的那道缚灵绳消失了，连带他的双手都可以自然地垂落在两侧。
他惊喜地抬头，结果严烬衡轻轻地勾了下小指，楚溯寒双手手腕上就一紧。
楚溯寒：“……大意了。”
“这个地方是结界，最好还是什么都不惊动地出去比较稳妥，虽然也不是不能打，但没有必要。”严烬衡看着他，“除非你手脚痒痒，需要揍人，你需要吗？”
楚溯寒皮笑肉不笑：“不必这么客气，揍你就够了，哪里用得着兴师动众，揍这么多呢。”
这里人确实很多。
来来往往农作的村民、玩耍的孩子、闲聊的老人，将这个村庄点缀的热闹非凡，再仔细瞧一瞧便不难发现，这里的布局结构、房屋形状都和现世的见水村一模一样。
严烬衡点头：“正是之前的见水村。”
多久的之前……就不一定了。
楚溯寒摸摸下巴：“奇怪啊。”
如果是障眼法，那么应该摆在现世见水村的前面，用来迷惑修真界，搞出一副万事大吉的样子，再徐徐图之，在结界里悄没声儿地解决这些人。
但现世的残垣断壁摆得明明白白，现在搞出一副鸡犬相闻的模样……
可以但没必要。
严烬衡和楚溯寒想到一起去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勾了勾小指。
没留神劲儿勾大了，楚溯寒险些和大地来个亲密拥抱。
严烬衡：“……抱歉，我是想说去茶棚坐坐。”
楚溯寒扒着他的胳膊站起来：“没关系，我是想说要不你把那指头剁了吧，清净。”
茶棚里最是热闹，几乎坐满了，楚溯寒跟着严烬衡绕过好几个弯，才勉强找到一个空位，刚刚坐下，小伙计就拎着茶壶跑了过来，满脸笑容。
“二位仙君，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小店虽然门脸小，但东西应有尽有，您想喝普洱、毛尖还是雨前龙井，咱这儿都有。”
楚溯寒转头笑：“听你这语气，仿佛知道我们要来？”
结界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化成的这些人，知道他们要来。
怎么听怎么诡异。
那小伙计面不改色心不跳：“是啊是啊，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们呢。”
……更诡异了。
严烬衡随手点了点，就听小伙计吆喝了一声，随即笑道：“都说我们这儿和那什么，哦对，黄泉炼狱，说和那地方有相连之处，修真界的仙长们体谅我们，说要修河来镇住，那个叫——以阳水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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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烬衡刚想开口，就被楚溯寒在下面一脚踩住。
他挂着笑：“难怪这里最近这么热闹，可说哪天是好日子了？”
“请仙长们算过了，十日之后大吉，宜开凿水渠、引流入海，是以这几日各大门派陆陆续续都到了——您茶来了，慢用。”
小伙计风风火火照顾别人去了，楚溯寒还在消化那几句话，神游似的翻开两个茶杯，一人倒了一杯，想也没想就灌了下去。
然后他就看见严烬衡奇奇怪怪的眼神。
他咽下去：“干什么？没看过喝水啊。”
“没看过残魂喝水，还有——”严烬衡单手握住茶杯，目光冷冷的，“你什么时候能把你的脚从我的脚面上挪下去？”
楚溯寒“哦”了一声：“真不好意思。”
说完再碾了碾，才把脚挪下去。
严烬衡：“……”
他捻了个小法术，轻轻把那层鞋印抹下去：“气也出了，对于那小伙计的话，你有什么想说的。”
“这里距现世有三百年。”多谢原著的地图小科普，楚溯寒把这点雀跃用水压下去，“见水河开凿之年，修真界各大门派调遣人手前去助阵，应该就是这个时候，当年牵头人是——”
他这个名字还没说出口，只听外面一阵喧腾热闹，仙剑的流光自天幕而下，远远望去仿佛一片晕染而成的彩霞。
为首的那个一身白衣，却用金线在衣袖与衣摆都织就了繁复好看的祥云纹，一头长发被挽成了一个高马尾，玉簪横穿而过，坠下两条金色的明带。
楚溯寒目不转睛地看：“啊——天人之……？！”
他的感慨被严烬衡拍上桌面的断魂剑拦腰折断。
严烬衡表情肃穆：“跟上他们。”
他去意已决，根本也没注意到楚溯寒还有没有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连拖带拽就赶了出去。
断魂剑铮然出鞘，划出一道青蓝色剑光急匆匆跟上那招摇过市的仙君。
楚溯寒被风呼了一脸：“……严烬衡！！！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严烬衡头也不回：“你知道他是谁吗？”
楚溯寒气闷：“三百年前的人你在这儿问我？”
“问题就是在这儿。”严烬衡终于分分神给了他一个回眸，“那人的脸，和现世里千机阁掌门楚江一模一样。”
楚溯寒顿时哑了。
原著里形容原主楚湘，有一个词叫做“出身世家”，这个词就是因为他是修仙世家千机阁的二公子才有的，前任掌门楚兴言是其父，刚刚严烬衡说的现任千机阁掌门，正是原主楚湘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这可真是一个充满了“人性为本”的可爱世界啊。
严烬衡觉得自己的袖子被人小心翼翼地扯了扯。
始作俑者冒了个脑袋出来：“那什么，碧华仙君，刚才你好像没给钱，要不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我去给你交钱，你追着那个……三百年前的楚掌门。”
“这个人……我就不见了吧。”
严烬衡垂眸打量他，随即抬手晃了晃。
楚溯寒手腕上一痛。
“你是不是忘了这个？”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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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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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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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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