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〇九章 清州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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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明月照实答道：“我的意思。”陆骁听罢如头上一声惊雷，反而平静下来，“有趣。”
他撩袍坐下，拿起新换的茶盅打开盖子，一饮而尽，豪迈地说：“我正无聊呢，闲得发慌，长公主你就送上门。”
齐明月被他逗笑了，冷冰冰的脸庞马上变得柔和可亲，朝霞薄薄晕在粉颊，两个巧夺天工的梨涡似蕴藏着最甜美的仙酿，但她很快敛容，缓缓道：“现在你不愿娶，我不愿嫁，谈话结束了。”
陆骁心跳很快，平生胆大包天，现在却是有点踌躇，他拿捏不准长公主是欲迎还拒，还是不愿受辱令婚事告吹。
“你明明陷于困局，何不顺水推舟，还是另有备选之人？”他想起杨煦之言，清亮锐利的目光稍沉，透出威慑。
被他点明陷于困局，齐明月寻思他是从画像的背景瞧出了端倪，也可能是有人冒充他领圣旨，想了想才说：“你这武夫心思还挺缜密，我确实有难，可解决问题的方法很多，总有法子可行。”
陆骁指指自己，“你们父女喜欢耍猴，现成的齐天大圣不要？”
齐明月用狐疑的目光瞅着他，“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抗旨拒婚，如今阁下又如此行径，莫不是等我点头后，又故技重施收拾包袱远走他乡，折辱我有何意义？”
陆骁深深吸了口气，好一张伶牙利嘴，她报仇来了，报他众目睽睽下拒婚之仇，可他原就不好荣华富贵，只想逍遥快活。
谁料长公主齐明月竟是这般令人难以抗拒！
“我给你皇帝老子面子，不然我已经捉住你打屁屁了。”
他张开右手，握成拳头给她看，“看到我的拳头没，一拳下去你书案都得裂开，想让我办事得让我快活才行。”
齐明月指指门口，“那你快活去吧，你阅女无数，一日不阅难以安寝，兰黛，赠陆公子千金，且让他去吧。”
“你！”陆骁倏地站起来冲到她跟前，又回头扫向兰黛，“兰姑娘你给我出去，别掺和。”
兰黛恨不得拿捶子捶晕陆骁然后扔到外面去，可齐明月眼神所示，令她退下。
齐明月倒要看看陆骁想作甚，毫不示弱地反问：“我怎么了？”
骄蛮中带着稚气的脸，不见盛气，反而娇态可掬，清凛的黑眸毫无杂质。
陆骁很气，可是才到她跟前，戾气已消，“你这脸蛋，肯定很好吃。”
像他小时候生辰唯一吃过的红鸡蛋，阿爷把刚煮熟的鸡蛋剥了壳，再拿红纸抹一抹，祝他一生顺遂。
那个鸡蛋是他此生吃过最好吃的食物，和她的脸很像。
齐明月轻哼：“不知道，没吃过，可能没你在民间见识过的女子……”
“停！”陆骁气得额头青筋毕现，可一双星眸净是委屈，低吼道：“你欺人太甚，我只是瞎说的，你一直拿这取笑我！”
齐明月正色道：“到底是谁逼人太甚？是你，还有你为什么要把冒牌货杀掉？”
她还没查出谁是幕后指使，心里也有些着急，这几日柳笙四处奔走联系母后旧部，慢慢在各方安插眼线，可还是不够用的，她底子太浅薄，很容易被人设圈套陷害而不自知。
那世枉死就是最好的警示。
说起正经事，陆骁反而轻松许多，享受着鼻端萦绕的芬芳，笑道：“冒牌货的事晚点说，我本来已经假意被擒，可心里还是更想早些见到你，将那些喽啰杀了个干净后直奔皇城。”
“现在不是见着了么，可以走了吧。”齐明月心里到底有气，谁知道他那么野，居然抗旨，若不是她说动父皇让她亲自到招贤楼监视动向，才有送画之举，否则她已经沦为天下笑柄！
之所以会去招贤楼，也是因为心里不太踏实，担心他与传闻中第一次到京城的时间有误，幸好传闻也有真相。
陆骁不怎么敢看她，缓缓抬眸深深切切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服软，“别闹了，你要什么聘礼，说吧。”
若他赌气一走了之，而她身陷囫囵如何是好？
齐明月要的正是这句话，他可终于说了，但她没有喜色，缓缓道：“说心里话，我也担心你是冒牌货。”
陆骁将椅子搬过来，坐下道：“除了通牒外，我还可以证明，用你想要的方式。”
既然赐婚是她的意思，那她应该是从哪里听说了他的事迹，认为他可托负终身，可为她遮风挡雨，可与她白发齐眉。
行，他愿意。
齐明月笑了笑，露出雪白的贝齿，衬得菱唇更加红艳。
她将一份卷轴打开，竟是大夏地图，青葱玉指指着北方某处：“取回此地。”
陆骁望去，看到地图所示后面不改色：“幽州！长公主眼光真毒辣。”
“希望是。”齐明月明艳的目光一寸一寸划过大夏国土，渐渐变暗，两年后，战火四起，南有水患，北有旱地，民不聊生，父皇你呕心沥血也难以跟老天爷抗衡，巨贪奸臣难除呀。
陆骁凝视着她：“看着我。”
齐明月抬眸看他，黑眸里的幽伤忘了掩饰，接触到他疑惑的目光才意识到失态，连忙收敛，笑道：“看着你做什么？”
陆骁没有追问，接着说道：“我会让世人知道，你齐明月的选择正确无误。你给我四个月时间，我拿下幽州，以此功勋为聘。”
齐明月却担心由皇后一党控制的兵部不能给予太多帮助，“你先听我说，兵部尚书原来是我父皇的心腹，不久前才给皇后的心腹顶上，我担心明日向父皇请旨派你出征时，兵部会为难你。你可有良策，我有银子。”
他一片赤诚，她也能全心对待。
陆骁满不在乎地说：“征战一国很困难，但收服一座城，有很多奇招。我此行远去，你勿要声张，只需请我老丈人派三个月后派心腹前往幽州接应即可。你乖乖等我回来，不许三心两意。”
齐明月知道他想要承诺，“好。”
简单一个字，有力且真诚。
陆骁回头对兰黛说：“兰姑娘且拿酒来。”
兰黛刚松口气又如临大敌，“公子，喝酒容易误事，不太合适。”
陆骁摆摆手，“即使我喝下一坛烈酒也不会误事，尽管拿来。”
兰黛只好请示齐明月，“主子？”
“去吧。”齐明月相信陆骁有分寸。
一会儿后，兰黛将温好的女儿红和酒盏送上，但只有一个酒盏。
“公子慢用。”
陆骁瞅着碧玉雕成的麒麟酒盏，觉得拿去换钱的话，可以在京城买一间像样的屋子了，完犊子，他没屋子怎么讨老婆？！
“长公主，我现时租住客栈，身无长物，我也不一定能在幽州搜刮到多少钱财，成亲之的日子得往后推推，待我去一趟江南挣些银子置办屋子物什，才能娶你进门。”
齐明月噗哧一笑，真是个可爱的人，“即使你家财万贯，我也不得住你的府邸，我们成亲后得住长公主驸，已经建好了，放心吧。”
陆骁不乐意：“我不用老丈人的，我自己挣，挣了我们一起用，你就说行不行？”
男儿顶天立地，伸手不好。
齐明月想到天道，如果他注定要成为九五之尊，而她却想离开牢笼去往人间，就顺着他的意先这样吧，或许他走南闯北会遇到那世命定之人，那她再抽身离去。
占了原来属于别人的位置，其实也不好。
“行。”她答应。
陆骁非常开心，最喜欢爽快之人。他把齐明月茶盅内余下的茶倒掉，再斟满，然后再甚玉盏，拿到她面前，自己则举起茶盅对着窗棂道：“今日是我们夫妻结识的大好日子，我先敬上苍。”
他一饮而尽，再斟一杯，“这杯敬你。”
齐明月心里忽然有点不安。
多好的少年，是别的女子的少年，即使她先一步抢来，以后还是会分的吧，会与他那世命定之人相遇，弃她而去。
“我其实……不是你的命定之人，只能算是，我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你非常厉害，所以想据为己有。”齐明月犹豫一会还是将心里话说出来，却是轻松许多。
“我是童子，童子你懂什么意思吧？你别瞎想。”陆骁急了，她肯定是认为自己喜欢沾花惹草闲来无事睡秦淮柳岸到处留情，以后会有很多狂蜂浪蝶找上门。
齐明月摇摇头，先解决眼前的事吧，心志若不坚定，她会死得很惨，调整了心绪后微笑道：“我知道，我也是童子。”
“童女。”陆骁纠正她的说法，笑得像个孩子，再次举起酒：“敬你。”
齐明月回敬，也是一口气喝完。
“四个月后的今日，我定会准时回来。”陆骁站起来，与她告别。
齐明月把自己出生即佩带的戏凤玉佩解下，赠予他：“这块白玉里面有凤形纹，故名戏凤，我出生时母后送我的，现在送给你。”
“我现在没东西可以送你，不对，我的人可以送你，但是我怕你受不住，你吃多点等我回来，别两下就晕过去了多没劲。”陆骁接过来，双后紧紧握住，但嘴巴开始说浑话，以此来掩饰因震撼而炽热的情绪，发热的眼眶差点有泪弹出。
齐明月这才认真打量他的身板，薄薄的衣裳并不能遮挡他健硕的线条，脸不禁微红，“正经点。”
陆骁想起自己还有四两银子，可以买糖，“我一直都是这么正经的，我先走一步。”
不等齐明月回话，他闪身离开，来去如风。
齐明月以为他走了，再次见面须时四月。
洗漱完毕准备就寝时，兰黛送来一个纸包，她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团麦芽糖，还有一张纸条，字迹出奇的工整。
“请月儿吃糖。陆骁。”
齐明月睡了一个非常安稳的觉，早上醒来时，五公主齐明熹已经在大殿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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