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 七个月，一个传奇【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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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迟了，视频已经传开了。”杨凡凡眼底乌青，胡子拉碴，一边灌咖啡，一边接电话，手里还噼噼啪啪地敲着电脑，他已经两天没睡了，六队一直被戏称‘擦屁股天团’，主要工作就是替那些使用异能时撞到普通人，或者被监控拍到的倒霉鬼善后，好在异能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得让普通人发现异能者的存在，多以大家一直比较‘自律’，这也是杨凡凡上岗十一年还有没加班猝死的原因，打工人杨凡凡原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安安稳稳苟到退休，然后快快乐乐领退休金，偏偏天有不测风云，一个小小视频，直接宣告他的职业生涯就此结束，话句话说，他要失业了，异能界暴露已成定局，负责擦屁股的六队以后根本没了存在的必要。
偏偏还有人闭着眼睛，不肯正视这样的结果。
“视频传开了没关系，我们可以澄清，可以辟谣，可以做舆论引导，只要让大家相信内容是假的。”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急切：“网民向来缺乏独立判断，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只要加以引导，这件事很快就能揭过去。”
杨凡凡翻了个大白眼：“协会上千名异能者在网上自爆，就连你们内部人员都跳出来实锤，现在任何辟谣澄清都是欺骗，协会能让视频越过审核和网监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传到几亿人手机里，说明你们自己内部早就被渗透了，现在的网络世界已经脱离掌控。”
“我们内部的确有不少协会的钉子，得好好查。”电话那头的人嘀咕了一会儿，忽然说：“难道只能断网？”
“……”杨凡凡脑血栓都要发作了，“蒋部长，您是搞舆情控制和危机处理的，应该明白，现在这个特殊时期，断网只会加大恐慌，而且人还有嘴，口口相传的信息会变成添油加醋的谣言，更不可控。”
“那总得想办法堵一堵，防止视频继续传播下去。”
“怎么堵？墙漏了还能堵，可现在是墙塌了！”
“墙塌了，是塌了，我这位子恐怕也保不住了，杨兄弟，你帮帮哥！”电话那头的人已经方寸大乱，开始胡言乱语：“对了，你不是可以清除人的记忆吗？你让他们忘记视频的事！”
杨凡凡闷头灌完第六杯咖啡，声音逐渐暴躁：“总队之前已经跟首长说过，没有群体记忆清除术，没有人做得到！而且那晚魔物袭击城市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拍到我们的队员使用异能，这两天全网都在删视频，结果越删越多，本来就已经压不住了，今晚更热闹，所有审核跟睡着了一样，直接让联盟比斗大会的视频挂到头条，简直就是敲锣打鼓玩自爆！”
“我知道是我们的疏忽，可是——”
“现在全体人民需要的是真相！”杨凡凡打断他：“何不给他们真相？我们异能者又不是洪水猛兽，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对面沉默良久：“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得再想想，再想想。”
杨凡凡晦气地挂断电话，看了眼时间，天快亮了。
手机里躺着三个小时前的未接电话，是危以鸣用小号打来的。
他没有回过去，危以鸣这时候找他准没好事。
几个分队长里，就属他还能跟简寇聊上几句，现在简寇出事，暗地里也有不少人在观察他的反应，六队的高薪铁饭碗眼看已经要捧不住了，英年早婚有老婆有孩子的杨队长表示只想顺顺利利把这个月的工资领到手，不敢惹麻烦。
甲字号牢房。
危以鸣没等到回电，拿着手机疯狂刷网页。
才短短几个小时时间，网友们关心的问题已经从“怪物还会袭城吗？政府到底能不能保护我们？末日是不是来了？”变成了非常深刻且具有思考意义的“怪物是真的吗？超能力是什么的？我是真的吗？世界是真的吗？”。
普通人的世界观接连崩坏。
有人兴致勃勃地跑到网上发帖拜师，希望有哪个好心的大神可以引领自己踏上修行大道，渡劫飞升。
但这些都是极少数乐观派，绝大部分的人都是悲观的，愤怒的，经过数个小时的集思广益，几大阴谋论获得广泛认同：
“权贵阶层都是超能力者，普通人就是被圈养的羊。”
“怪物袭击并不是意外，而是政府准备清理过剩人口了。”
“普通人的衣食住行一直被超能力者监控着，自由是假的，世界也是假的。”
“换位思考，他们的推断居然很有道理。”
宣兮伸长脖子看危以鸣刷手机，“不知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昆仑那边还没有消息，你说魔族如果真的从幽都跑出来，总队会不会直接放了队长出去打怪，顺便网上这些人也可以直观地认识到，我们其实是保护他们的人？这叫什么，哦对，矛盾转移。”
危以鸣侧眸睨了她一眼，讽刺道：“你的天真很令我惊讶，你以为幽都门开后，魔族跑到昆仑山旅游一趟打个卡就会乖乖滚回去吗？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魔族是和平大使’的想法？”
“……”宣兮被噎住，噘嘴道：“跟女孩子说话的时候，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刻薄！”
“女孩子？”危以鸣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平坦的胸部，观察了半晌，又秉着求实的精神伸出手摸了摸，摸完后嫌弃地搓搓手指，然后说：“抱歉，真没看出来。”
一室寂静。
半分钟后，过来送早饭的狱长听到宣兮悲愤欲绝的咒骂声。
“危以鸣你这个贱人！去死吧！！”
***
昆仑山，联盟和协会的先遣队浩浩荡荡扑上山，结果扑了个空。
姜伶晚根本没来。
岿然不动的幽都地狱之门和晨曦微光下安静闪烁的太古封印仿佛在无声嘲笑。
被耍了？
还是鱼家和异能队传递的消息有误？
大家心事各异的列阵修整。
死亡峡谷终年呼啸的飓风掀起落雪，世界苍茫一片。
昆仑山又名昆仑虚，方圆八百里，高万仞，曾经的上古第一神山，万山之祖，又被称为天柱。
神魔大战后，天柱坍塌以镇幽都，世间从此再无神山。
如今的昆仑山，只是曾经的昆仑虚遗址，莽莽群山，古朴雄壮，苍凉巍峨。
连通幽都的地狱之门就在昆仑山深处的死亡峡谷尽头，一个终年被雪掩盖的地方。
从卫星地图上看这里，一块半透明矩形遮住了一切，不容窥视。
曾经的昆仑山上还有牧羊人，但是三百年前那场大战，人类布下一个引雷的大阵，从此昆仑山上留下大片雷区，羊群被雷击中几次后，牧羊人便不敢再上山，这里清静了许久。
时间到了大约一百来年前，山下竟然接连出现马匹牛羊被盗事件，牧民寻着蛛丝马迹在山上找到了被啃光的骨头，骨头上全是牙印，‘小偷’有来有往，吃完了竟然还不忘在骨头渣旁边留一块金银或者玉石，牧民怕得慌，不敢多逗留，便拾了‘饭钱’下山。
不久后，昆仑山上住着怪物的传说开始流传开。
一些迷信的牧民为保平安，开始往山上进贡牛羊，他们在牛羊的脖子上系上铃铛，在夜里叮叮当当地赶着贡品上山，只要听到铃声，对方就会带着‘饭钱’出来取食物。五⑧16○.com
得知对方给的‘饭钱’特别丰厚之后，‘喂饭’的队伍迅速扩大。
侯离开半年，回来后发现狗崽子竟然胖了一大圈。
山下的牧民功不可没。
这样的和平‘进贡’持续了大概十几年。
直到有一天，牧民的一群马贪食山上的野草，误闯了雷区，为了找马，牧民也进了雷区，人和马全部被劈成焦炭。
怀疑是怪物所为，‘饲主’翻脸，将事情上报。
不久后，驻军包围了昆仑山。
发现山上住的根本不是专家推断的大型猛兽，联盟四大族便开始介入。
谁料异能者加上重型武器也奈何不了对方，于是局势进入了长达几十年的僵持。
直到三十年前，活了十几万岁的侯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看着还不能变成人形的狗崽子，长期放养儿子的老父亲第一次感受到焦虑。
儿子没本事怎么办？
只能啃老了！
侯剔了自己的铜皮铁骨，剥了自己的至强领域，全部渡给儿子，然后将狗崽子推入人间。
侯这漫长的一生杀过神，灭过佛，屠过人城，覆过王朝，他是生于混沌的凶兽，是天地间最后的魔神，他上古时期为一方王，堕入幽都后为执掌亿万魔族生死的魔帝，他生而强大，他无所不能，他享尽一切，他一世孤独。
侯回顾自己这一生，发现无趣得很，他反思了一下，便不想儿子步后尘，他希望狗崽子可以尝一尝人间的酸甜苦辣，懂悲喜，知疼痛，运气好遇到几个或爱或恨的人，将来回首时，或怅然若失，或会心一笑，总归不能活到最后，活成一潭死水。
魔神大人一番苦心谋划，成功在三十年后将儿子送上闻人家天虞峰上的‘诛邪台’。
为了达成和齐铎的交易，三十年前侯在简寇身上下了一种禁术——枯血咒。
此咒可让简寇身上的血液瞬间干涸。
普通人失血百分之二十就可能导致休克，同时伴随各个身体器官的功能衰竭，失血量达到百分之三十则直接有生命危险。
瞬间抽干身体里的所有血液是什么概念？
即便有魔族变态的再生能力，简寇也会陷入短暂的昏迷，而血液再生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此期间，他都会出于极其虚弱的状态。
天虞峰。
雨下了一夜，天际微亮，通往诛邪台千米阶梯被夜雨浇得斑驳。
一个人影缓缓出现在台阶下。
“秦队。”抱着剑坐在台阶上的年轻人叫到。
“嗯。”
来人温和地点点头，他看上去五十多岁，穿着普普通通的深蓝色西装，国字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是异能队七队队长秦玺，主管档案，辅助后勤，他在异能队成立之初就加入了，常年窝在档案室，存在感不强，但却是元老之一。
秦玺和气地说：“我来看看简队长。”
抱着剑的年轻人一板一眼道：“总队长交代过，任何人不得靠近诛邪台。”
他是齐铎的关门徒弟加铁杆粉，只听齐铎一个人的话。
“好吧。”秦玺向来好脾气，转身就准备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腕表，结果表上时间停在午夜十二点，他头疼地问抱剑的年轻人，“能借你手机对一下时间吗？”
年轻人不疑有他，摸出手机。
秦玺微微靠近，看着手机，抬起手腕，另一只手捏着发条，这一刹，他眼底闪过冰冷的杀意。
咔——
发条拧动，一根细针悄无声息地飞出来，因为距离太近，年轻人没有任何躲避机会，他的喉咙被刺穿，皮肉瞬间腐烂，化为血水。
他‘嗬嗬’地张开嘴，已经发不出声音。
腐烂面迅速扩大，从脖子到脸，到胸口，先是皮肉，再是骨头，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在几息功夫内，化得只剩一堆血水。
秦玺带着剩下的十七根化骨针，脚步从容，拾阶而上。
天虞峰原本是座高耸的孤峰，八十多年前被人以剑气拦腰斩断，断面就是如今的诛邪台。
诛邪台上布着世间最强大的封魔大阵，秦玺踏上最后一级阶梯，终于在血色阵光中看到了伏在九锁水月镜下的巨型凶兽。
凶兽收着爪子，垂着尾巴，翅膀盖住脑袋，浑身魔气暴戾地涌动，它很虚弱，吃多了想吐的那种虚弱，于是暴躁地从喉咙里发出咕咕哝哝的声音。
一瞬间，秦玺撕碎了温和的面具，露出狰狞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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