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性别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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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8月25日，富市的炙热正是最烈的时候，身为高二学子的陈泽早早地到了学校，只感觉身心疲惫，前两天还在杭城的市人民医院陪着老爹，帮老爹买早饭擦身子天天睡在医院过道，快开学了才被赶回来。
    老爹的白血病已经有三年之久了，最近的病情并不乐观，如果再不进行骨髓移植的话可能撑不了多久了，医生说的这些话还在陈泽脑海里回荡，他晃晃脑袋，朝着宿舍走去。
    一上午，先在宿舍铺好床，又回到教室里听着老师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和同学之间的相互问候，太阳慢慢爬上了头顶。
    陈泽和室友们一起去食堂吃了依旧难吃的饭菜，又跟着大伙去小卖部买了根棒冰就回宿舍了。
    陈泽在阳台和室友聊着天啃完棒冰，刚打算上床睡个午觉，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刚爬到一半的陈泽看了看都已经躺好的室友，只能无奈跳下又穿上拖鞋走过去开门，打开门是老班，“陈泽啊，你妈妈来找你了，有点事和你说。”老班一看是陈泽开的门就对他开口说道。
    爬了三层楼的老班面色有些红润，气喘吁吁的，话音刚落，边上又出现一个身影，陈泽的母亲苏芳已然站到了门前，“阿泽，快收拾一下和我走，你爸爸他...”。
    听到这句话，陈泽心里咯噔了一下，看着已经和爸爸离婚多年的母亲突然站在了门前，话没有说完已经哽咽住，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紧跟着红了眼眶。
    坐在车上，苏芳才平复了一点，开始缓缓道来“你姐刚打电话给我说你爸爸早上的时候突然神志混乱了，记忆回到了好几年前，聊着过去的事，又突然和你姐说今天是阿泽开学的日子吧，我要去给他缴学费，说完这话让你姐去买早饭。等你姐买完早饭回来，你爸已经昏迷了，现在被医生从医院劝退回来了，让我赶紧来接你，送去爷爷家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那老爸现在还有气吧？”陈泽的眼眶再次红了起来，微微仰着头，汽车的冷气大力度的吹着。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接了电话就马上来接你了，你爸爸现在应该到家了。”问完这句话，陈泽也就没有再说话了，心跳也越来越慢，仿佛耳边只剩下了心跳声。
    一直到车子进了村里，远远就看到了自家门前的两颗大雪松，还有家门两边停满了的车，陈泽才仿佛又被唤醒了，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下了车，刚走进家门，周遭的亲人目光就投射过来，“阿泽你回来了，你爸在客厅呢，快去看看。”
    “阿泽回来啦。”
    “陈泽今天刚开学吧，欸。”
    听着周围繁杂的话，陈泽连连点头和苏芳径直朝客厅走去。
    客厅只有姐还有表姐在，坐在老爹身边，老爹闭着眼睛面容焦黄，躺在临时搭的床上，枕头边放着监护仪，心跳一直保持在120左右，和两位姐姐对视了一眼，陈泽坐在了床上，握住老爹在被子外面的手，冰冰凉的，就和中午吃的棒冰一样，一直冷到了心里。
    “到底怎么回事？”苏芳站在一边看了眼陈江峰问陈涵，陈泽的亲姐毕业后一直在医院照顾他们的老爹，她微微的声音从嘴里传出“不知道啊，早上刚起床的时候还是好的啊”。
    表姐坐在床脚搓着老爹的脚说“阿泽你过来搓会，给你爸暖暖，说说话他听得到的。”，看着表姐站了起来，陈泽坐了过去，表姐说完也就走出了客厅。
    只剩下我们一家人在客厅，陈泽搓着老爹的脚，这个曾经180斤的男人现在瘦的只剩下脸上还有一点肉，感受着手掌里的瘦弱，不禁加大了力度，“老爸我回来了。”陈泽喃喃得说。
    大夏天盖着厚厚的棉被但是脚依旧暖不起来，但是老爹仿佛在昏迷中听到了陈泽说的话，脚趾微微动弹了一下，嘴里开始支支吾吾传出些声响。
    站在客厅的表姐一直注视着里面，她忙大声说“大舅舅有反应了，有反应了。”一下子，涌进来了很多人，围绕在陈江峰的床边，陈泽被挤到了最外围。
    “江峰！江峰！你醒一醒啊！”后妈蒋羣的声音把所有的声音盖了下去，她跪在地上，手放在老爹胸膛上，从上到下抚顺着，陈江峰的支吾声更大声了，周遭的叫唤声也更多了，老爹的胸膛应和此起彼伏的叫声，陈泽发现监护仪上老爹的心跳慢慢平稳到了70多，仿佛一切有了好转，好像真的有希望，老爹要醒了？
    陈江峰咳嗽了一下，嘴角流出了一些浓痰，蒋羣赶紧安抚道“吐，把痰都吐出来就好了。”一边说一边拍打老爹的胸膛。突然，老爹头一歪，开始剧烈咳嗽，嘴里鼻子里都出来浓痰，监护仪的心跳急速冲到了130，好像到了顶峰，咳嗽声骤停，仪器上的数字持续变小，周围的声音再大也挡不住下降的趋势， .。
    刺耳的机器声传到了众人的耳边，尖叫声，哭泣声一瞬间都被引爆，陈泽愣在了人群外，“老爹死了？”反应过来得时候眼泪已经在脸颊上，也想哭出声，但是喉咙像是被塞子堵住了口，发不出一丝声音，苏芳转过头来找到了陈泽，搂住了陈泽肩膀，她也早已满脸泪水，虽然他们已经离开十四年之久没有联系。
    家人忙着打电话，给别的亲戚，老爹的朋友通知了这个消息，陈泽身边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耳道“江峰以前的保险有一直保着吗？”“之前医院看病的钱可以报销吧。”后妈和姑姑的说话声格外刺耳。
    “今天晚上的话就我和阿泽守夜吧。”听到自己的名字，陈泽一直盯着老爹的双眼才抬起来，看了眼说话的叔叔，微微点了下头，姑姑陈凤艳靠在门上说“陈杰，后面还有好几天呢，都要你主持大局，你晚上还是睡觉吧，让大伯他们一起守夜。”
    “对呀对呀。”周围的人也开始应和道，陈杰抿了抿嘴说道“那我守前半夜吧，后半夜睡觉去，毕竟第一天还是需要陪下的。”守夜的事也在叔叔开口后确定了下来。
    客厅的气息太过沉重，言语太过刺耳，陈泽走出了家门，一时间，院子里同情纠结，复杂，亲人们各种各样的眼光都聚到了他的身上，感觉比在里面更不舒服。
    陈泽深吸一口气，又转身走向了厕所锁上门，打开水龙头，深吸一口气狠狠的把水往脸上拍，窒息感才能带来一丝的真实感，从一小时前老爹的离去一直到现在，陈泽整个人都是懵的，或许是大脑的自我保护吧，免得因为悲伤太过沉重，精神遭受打击。
    “咚咚咚”
    “谁啊？”
    “陈泽？”
    “怎么了，老姐。”
    陈涵在门外敲门，打破了陈泽混乱的思绪，陈泽一边问一边打开了门，“没什么，他们找不到你人，我刚看到你走进里屋，过来找你下。”陈泽擦着手，过了几秒转过头问“有说找我什么事吗？”
    “好像是说老爸公司之后的继承问题。”姐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明明才是下午，她站在里屋整个人却没有一点光了，陈泽侧着身子走了出去“你也洗把脸吧。”说完就朝客厅走去。
    叔叔看到陈泽走进来之后就开口说“陈泽啊，你现在还小，大学都还没上，又快要高考了，你爸走了，他名下的公司和房子呢按道理是你继承的，但是选择继承，债务也是要一起，我刚打电话问了你爷爷，你爷爷说让你放弃继承，然后叔叔帮你接下这个担子，你以后的生活费也由我负责，你觉得呢？”
    我现在还在读书，公司不可能管理，爷爷这么说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吧，陈泽想了想，点点头。
    看到陈泽接受了建议，聚在他身上的目光才散去，这时后妈蒋羣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两个人还有个胖胖的身影，陈泽名义上的弟弟，邓威飛。
    一下子进来四个人，本就拥挤的客厅更显得狭窄，都围着陈江峰的床，陈泽对着一同进来的两个人叫道“外公、外婆。”说完对着邓威飛点了下头，外婆应了陈泽，看着陈江峰，眼睛一下子红了“诶呦，江峰你怎么回事咯，这么年轻就走了，你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办办咯，何况还有个小儿子陈亮啦才四岁...”
    蒋羣见大家目光聚过来，拉住他妈的手说“好了好了，现在别说这个到外面去坐着吧。”说完就拉着外婆出去了，表姐这时站了起来把凳子让给外公，外公一边道谢一边颤颤巍巍地从衣服里拿出一根烟，放在嘴点燃“我们从村子出来先去接威飛，急赶慢赶的，诶，还是慢了一步”。
    邓威飛已经在一边哼哧开了“老爸.老爸，我来了。”姑姑拍拍他的肩膀“好了，赶到就好了，你爸的魂还在这呢，他看到你了。”陈泽也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给他，威飛接过纸甩着膀子擦起来，众人刚有些平复的心情因为他们的到来也起了一些波澜，几位老爹的堂表姐，也抽泣起来，外面传来喊声“出来吃饭了！”
    叔叔听了站起来挥挥手“好了好了大家都出去吧，后面日子有的哭呢，先去吃饭。”大家互相搀扶着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叔叔回过头说“阿泽，这边不能没人，你先在这陪着你爸吧”。
    听到这句话的威飛也走回来说“我和哥一起陪着吧。”陈杰推着威飛的肩膀往外走去“你赶紧去吃，吃完了给你哥换班”。
    陈泽坐在凳子上一直没有起身，“老爹，你说为什么你要这么拼呢，现在没人了我才能和你说说话，他们都说因为你有三个儿子所以你才不停办厂，亲自去化工车间，惹上了这个病，我好后悔，我好后悔当时没有拒绝你把这个阿姨带进门”。
    “不是她硬要有一个你们的孩子，一定要一碗水端平，会有这么多事吗，我刚成年你就不管了？！”
    客厅里只剩下空调大力地吹着，没有一丝回应，“我好恨，好恨你，你不是在病床上说没事的，你会看着我结婚给我带孩子吗，好恨我自己，在医院的时候一直想回家，气自己的暑假都在医院陪你。”
    陈泽捏紧拳头站起身来，看着窗外，一个个男人碰杯，女人捂着嘴轻笑的模样，他不清楚他们刚刚的悲伤是不是都是装的，是不是都是一瞬间的悲伤。
    他只清楚，他的夏天正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