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7杀
失踪多天的师姐，被人发现在山上以冰冻的尸首。
她永远也忘不了师姐那冻结的哀怨的眼神。
不久，听闻萧长天从十六门门主中提拔了一个人，收为义子；再不久，他开始接手黑门的一切事务，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公子。
他叫做萧风吟。
他亲手杀死了师姐，也亲手埋葬了自己的过去：金夜梓。
再次相见，又是三年。就在前夜，他在她面前，失声战栗。
三年来，她苦练武功，就是为了为师姐报仇。
但是她明白，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超越他。
就是这个时候，羽化仙出现了。她是什么人，来在哪里，吴风一概不知。但是她却可以教给她这世上最狠毒的复仇办法。
用了半年的功夫，吴风彻底变成了陆凝香的面貌。
当然，代价也是不薄的。她截下沈怡飞鸽传书给师父的信，私自把寻找公主的美差给了羽化仙。为此，她被逐出师门，只能在蝶谷游荡。
可是每当她想象着金夜梓看见她师姐出现在他面前时的眼神，她就说服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为什么？等待已久的重逢却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报复的快感？反而是看到他举手无措，喃喃自语的样子，她竟会是那样的心痛……
悠扬的琴声穿过中堂，无人言语。
整个客栈，上下一片宁静。只有那美妙的琴声，直浸入每个人的心。
“今日琴娘表演就到此了。”吴风推上了门。中堂有几声人来人往的碰撞，却不像往时那般喧闹。
“唉，如今这客栈都变成了棺材店了，静的连鬼都懒得呆。”
“冯老板你真昧了良心，这一个多月你赚了个满员，还不都是沾了琴姑娘的光。”
冯金花和张狂推开另一扇门走了进来。
“谢谢你们多日来的照顾。”琴娘在吴风的悉心照顾下，已经恢复了血色。“我不敢再叨扰几位了，琴娘打算明日便离开了。”
“急什么啊！”冯金花岂肯白白放走这棵摇钱树。
“我先前便与家父有约，一定要手刃萧风吟，报仇雪恨，如今黑门似乎已经不再打白门镇的主意了，我便不宜留在此地了。”
“你不会傻到一个人去闯黑门吧。”张狂干笑了几声，“你还没那个分量吧！”
“不，我知道自己力量单薄，不会去以卵击石。我只想投奔公主，他日一定会再有和黑门相遇的时候。”
“你想的也对，”冯金花瞟了眼吴风，“只怕有人舍不得你走。”
琴娘脸顿时泛红了半边。
“我….已经有心上人。”
吴风似乎异常平静，这早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从那天她和柳飞扬对望的眼神中，他就已经知道一切的答案。
“那你打算先去找你的心上人，还是先找公主？”冯金花挑明了问。
“我怕是哪个也寻不着。”
“那可未必。我便知道小主子的下落。”冯金花问道：“你想不想一同前往？”
任思琴敏感的感到，自己在跳进一个陷阱。可是她不得不跳。“愿意。”
果然，翌日启程时，吴风也在。
绿草地，一望无垠的野花。
任思琴悄悄拉过吴风，“喂，你觉不觉得今天萧遥对公主格外殷勤？他平日不是最烦那个恼人精吗？”
“喂，这可不像你的风格。闲事莫管，你才是你。”
“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妥，要不要回去告诉南柯梦？”
“不用了。”吴风意味深长的说：“有她在反而麻烦。”
“……”任思琴心里霎时明白了，话到嘴边反而停住了。可她一想到南柯梦以前那种漠然的眼神和现在时而泛起的红晕，她又咬了咬嘴唇。
“你们合伙欺骗公主和南柯梦。”
“这怎么能叫欺骗呢？只是静眼旁观罢了。”
“静眼旁观萧遥暗中联络姜若诗？静眼旁观萧遥拐走公主？”
“公主在这里，对她自己对白门来说，都是一种危险。”吴风叹了口气。“有些事，不能对你这个门外人说。而且，萧遥是送她回宫，又不是推她下火坑。”
“可是你们却利用了南柯梦的感情。萧遥对南柯梦相当迟钝，自然不懂她的心思。你们明明看在眼里，故意让萧遥说那些话来气走南柯梦，好有机可乘！”
“为什么好好的一个计划被你说的像是犯罪一样！”吴风摇了摇头。
任思琴咬了咬唇，“因为你没有爱过。如果是陆凝香，她绝不会这么做。她明白，利用爱是罪过，无论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吴风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
“一样的面孔，不一样的心。凭这一点，金夜梓，不，萧风吟永远不会为你所动，你所谓的报复也永远不可能成功。”
任思琴平日不爱说话，今天一反常态，言语激动，让吴风招架不住。而任思琴自己，也过于激动，刚刚恢复的身体还承受不住，胸口一痛。
吴风一扶：“你怎么了？”
可任思琴的一句“没事”还没说出来，远处传来公主的一句“放开我，”又是一声，“萧遥！你这个大骗子！”
吴风无奈望去，远处，灵儿驮着萧遥和挣扎的公主，与两匹马跑在一起，愈来愈远，是姜若诗和沈怡。
任思琴将那一句“没事”换成了“快去告诉南柯梦！”
吴风愣了一下，却不假思索的按照她的话去做了。她气喘喘的推开南柯梦的房门，对着正在静修的南柯梦喊到：
“萧遥走了。”
“与我无关。”
“和姜若诗。”
“与我无关。”
“还有公主。”
南柯梦跳了起来，拿上剑冲了出去。
茫茫草原上，两匹马一前一后疾驰着。
前面一匹马上的黑衣女子冷若冰霜，神情中透着刺骨的哀怨；后面一匹马上的白衣女子羽衣飘飘，白砂遮面。
这便是南柯梦和吴风。
她们已经连续追逐公主一行人五天五夜了。
“南柯梦，休息一下吧！”
前面的人没有回音，后面的人也不敢放慢速度。又跟了一段，吴风又喊了一声：“南柯梦。”
这回前面的人才似有似无地回了一声：“前面有客栈。”
吴风无奈又加快了速度，飞马侧驾到南柯梦身边。
五天五夜，南柯梦一路上没说过一句要停下来回去的话，明知追上的希望有多么渺茫。她如此拼命，是为了公主，还是为了萧遥？
一路想着，客栈转眼到了。说是“客栈”，其实只是，简陋却在这西去的漫漫大草原上不可或缺。
不知为何，从未下过山的南柯梦，似乎很熟悉这条西去的路。
吴风一直不解，为何南柯梦会笃定公主一行人不是北上回宫而是西去白驼铃。她更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一起跟来。
也许只是因为任思琴楚楚可怜的眼神和分毫不让的反驳，也许是因为内心深处对南柯梦的歉意，但是，还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盘旋在吴风的心中。
一个颇为自私的想法，若是公主一行人再次遭遇黑门的袭击，那么前来追她们的自己就有可能见到金夜梓了……
南柯梦喝了口茶，冷眼看了看吴风。吴风不禁浑身一抖，仿佛从头到脚被洞穿了一样。她这下可深刻的明白了任思琴所谓的“南柯梦的变化”了。
目睹现在的南柯梦，从蝶谷变回了原来的她，吴风不禁后悔利用了她。
“你很奇怪我为何会去白驼铃吧！”
吴风只有点头的份。
“因为公主一定会在那里出现。”南柯梦喝下第二口茶。
“公主当然是回宫，千里迢迢跑来白驼铃干什么？难道她要拜入心门吗？”
白驼铃，是四圣之一九重天和他的心门所在地。
“去心门并非出自公主意愿，而是她身边的人的意愿。”南柯梦仍然没有把话点透，弄得吴风一头雾水。
可是接下来南柯梦惊醒梦中人的话却让吴风觉得更加匪夷所思。
“公主身边，黑门的人。”
看着南柯梦慢悠悠喝了第三口茶，吴风终于按耐不住了。
“你不会是想说我们好意把公主送回宫，却实际上把她拱手送给了黑门吧！”
“冰雪聪明。”南柯梦盯着吴风，眼中一片凝重，“说是带公主回宫，实际上是带公主来心门，完成黑门的任务。”
“你说的人究竟是谁？！”吴风忍不住吼起来。
南柯梦并不作声，而是静静的喝下了第四口茶。“也许是你认识的人，也许是我认识的人，但是毫无疑问的，就是这个月在蝶谷出现的人。
我带走公主是个意外，来到蝶谷也是意外，如果是这样黑门还能对公主的下落一清二楚，那么很自然地，奸细，就在我们中间。”
“你不要疑神疑鬼了！难道这一个月来朝夕相处还不能解除你对大家的怀疑？”
“没有人知道身边此刻谈笑风生的朋友，下一秒会不会变成刀剑相向的敌人。你们不是也利用了我一时感情冲动，才把公主拐走的吗？”南柯梦一句话问得吴风无话可说。
“原本这只是我的猜忌。但是这个人竟然能在我眼皮底下拐走了公主，就证明了，我所想的不只是杞人忧天。参与计划的萧遥，姜若诗和沈怡，还有旁观的任思琴，都有可能。”
南柯梦看透世态炎凉的一笑，“当然还有知情不报的你，和或许在贼喊捉贼的我。”
“就算是有奸细，就算他是我们中间的人，他把公主带去黑门有什么用呢！”
南柯梦叹了口气，喝下第五口茶。“公主是当年白门镇之役的幸存者，但是当年遭受如此变故的她性情大变，家师把她送去了心门治疗。心圣用独门绝技洗心术消除了公主的记忆。”
“这就是为什么公主一问三不知的原因？既然如此，黑门为何还要苦苦纠缠公主不放呢？”掌握了黑门大量资料的吴风，再清楚不过每次公主出逃到民间，黑门都会有所行动。
喝下第六口茶，南柯梦慢慢回答说：“因为他们并非想要公主的性命，而是她的记忆。白素素是生是死，白门镇之后她何去何从，这一切，就只有被她救走而今健在的公主知道了。”
“所以，我们中间，那个有可能是黑门奸细的人，趁机拐走了公主，带她去心门，恢复她的记忆？”
“一旦公主记忆恢复，萧长天知道了他一直有所顾忌的白素素的真实下场，必定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到时候，遭殃的并不只是白门和心门了。”
“白素素当然没有死！她活生生的在我们身边，不是吗？”
“当日的白素素入魔能够手刃百余武林高手，但是如今的白素素还能不能敌得过萧长天，我们谁都没有把握。现在，抑制萧长天心中的血性杀气的是对八年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公主一旦苏醒，真相一旦揭露，不管白素素现在是否还活着，萧长天都一定会大开杀戒的。”
“没有想到，我们白门，竟成了黑门的帮凶……”吴风不知为何会相信南柯梦的话，相信她这个人，哪怕她亲口说出了那样伤害朋友的话。
“我不明白，我不是还在你的怀疑名单上吗？你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南柯梦一个难以捉摸的莞尔。
“这茶里有心门独门的毒药‘七杀’，喝下七口的人都会中毒而亡。而这就是第七口。”
吴风还没反应过来，南柯梦已经一饮而尽。
“你这是干什么？”
“救与不救，一切在你。我只想警告你一下，你若是黑门的人，想借机洗脱罪名，我劝你还是不要班门弄斧，心圣会一眼――”
话还没说完，南柯梦已经晕死过去。
吴风想都没想，一把拽南柯梦上马，扬鞭朝白驼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