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系统不会缺席但有可能会迟到

　　办公室内，这位不知名的经理还在输出。
　　“其实我挺欣赏你小子的，平时队伍里训练最努力的应该就是你了，而且这次你能拒绝老周的要求，没有和他同流合污，让我甚至觉得有点佩服。”
　　“然而肯努力的选手很多，既努力又有天赋的天才少年我也见过不少，别怪我说话难听，能来打职业，说明你确实是有些天赋的，但显然你的天赋并不够多，充其量也就是个有指挥能力的低配Changhong。”
　　Changhong这位选手荀旻知道，今年LPL黑马战队SDG的上单选手，是LDL甚至LPL最好的塞恩使用者，对这个英雄的理解可谓独树一帜，目前在LPL打出了夸张的70%+胜率，经理说他是低配Changhong也算是一种认可了。
　　“原本我们打算慢慢把你往分析师或者教练这条路上发展，没想到不到半年就出了这档子事，老周这次确实有些不地道了，俱乐部给你的这笔钱也不是什么封口费，只是我个人出于对你的欣赏，主动给你申请了一笔补偿金，希望你不要有什么芥蒂。”
　　好话赖话都让对方说完了，荀旻只能沉默以对。
　　不过有一点得承认，荀旻和MGB战队签的是2+1合约，虽然他不差违约金这点钱，但如果对方真要故意恶心人的话，光一个合同问题就得扯上半天，现在MGB愿意主动解约，他就没有这方面的后顾之忧了。
　　“最后劝你一句，你这脾气是得改改了，不答应老周就算了，当时说话稍微委婉一点也不至于到闹成现在这样，还是你那个打ADC的舍友比较机智，先假装答应老周，然后比赛当天再装病上不了场，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经理搁这哔哔赖赖了半天，结果对面一点捧哏的意思都没有，顿时也觉得有些没意思，抬手示意让人赶紧滚蛋。
　　荀旻出了门，整个人还是有些浑浑噩噩，感觉自己这几年的努力算是白费了，职业梦想还没开始便宣告结束。
　　以前还跟着贴吧一起嘲笑克林辣舞年年追梦，七酱虽然拿了一堆八强和一个十六强，但人家至少进了世界赛，在LPL联赛里也是称王称霸，反观自己这居然连个LPL都打不上去。
　　不过硬要说的话，他这次LDL之旅倒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稍微满足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比如逗鱼一哥到底有没有参与到队伍的菠菜当中。
　　主教练周晨星在队伍里明目张胆地搞假赛，看战队经理的这个反应，不说深度参与吧，至少也是个知情人。
　　要说身为老板的逗鱼一哥完全不知情，就只能是MGB全队上下一心瞒着他，这种几率当然也是有的，但可能性有多大，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只是这跟一个马上就要被战队扫地出门的人有什么关系呢？
　　荀旻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宿舍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圆润地离开MGB的基地。
　　虽然经理表示荀旻可以继续待在MGB基地直到春季赛结束，但他既不能上场比赛也不能参与训练赛，待在这里根本毫无意义，远不如回家待着舒坦。
　　三天前得知俱乐部的决定后，他就着手开始收拾行李，在乔宇这个队友兼舍友的帮助下，荀旻把原本属于自己的那片小空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如半年前他刚来到这间屋子时整洁如新。
　　把最后几件家当收拾进旅行箱后，荀旻拎着行李走到房间门口，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间不算宽敞，甚至因为是双人间而显得有些逼仄的MY战队宿舍，而这片小天地也似乎和半年前一模一样，在等待下一个新主人的到来。
　　见到这个画面，乐观如荀旻也不由得有些伤感，身旁的乔宇更是一脸沉重。
　　乔宇今年才刚踏上职业这条道路，比荀旻入行晚了一年，年纪也小了几个月，所以平时都称呼他“苟哥”，灵感来源于三国杀里的苟或。
　　小年轻刚打职业就遇到这档子事，换个人来估计得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或者从此走上一条不归之路，不过荀旻对自己这个小弟倒是挺放心的。
　　因为乔宇的游戏ID叫rat，是一个未来在六十万诱惑面前仍然坚守底线的职业选手。
　　彼时他是LPL战队Estar的一员，然而以他的实力并不足以坐稳首发AD的位置，甚至可以说是菜的抠脚，随时有可能被按在替补席上，从此和无数籍籍无名的职业选手一样，消失在茫茫人海当中。
　　人性讨论，如果你打职业，打了好几年，实力并不算出色，年纪也不小了，好不容易混到顶级联赛，月薪两万，打了半个赛季，俱乐部通知下一场比赛后就会轮换掉你，只能去坐冷板凳，这时候有人找到你开价六十万，让你打假赛输掉最后一场比赛，而对手又刚好是一支很难打赢的强队，你会怎么选？
　　面对这样的抉择，Rat选择了拒绝。
　　荀旻扪心自问，要是换了他来选，他当然也不会答应打假赛，可这是建立在自己这一世根本不差钱的基础上，如果是前世那种普通的家庭条件...他八成会稍微纠结一下，然后很可能就点头答应了。
　　荀旻看不上参与假赛给的那点钱，所以拒绝起来很轻松；家庭条件不算优渥的Rat能抵制住诱惑，这就很不容易了。
　　可讽刺的是，无论是荀旻还是Rat，两个人并没有出色的天赋和实力，甚至Rat后来在Estar的发挥，用网上的评论来说就是“比假赛还要菜”，反观参与了假赛的菠人，加入FBX后却打出了相当惊艳的表现，以至于世界赛十六强后FBX的粉丝们对其念念不忘。
　　荀旻正欲感叹一下世事无常苍天不公，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中。
　　“小苟这是准备走了啊，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叫辆车？”
　　闻声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老脸，正是MY战队的主教练周辰星。
　　荀旻有些无语，这老逼瞪显然没安什么好心，多半是想在自己离开战队之前再最后恶心一下他。
　　实际上他猜得没错，周辰星就是想来故意羞辱一下这个被自己赶出战队的丧家之犬。
　　你小子当时不是很狂吗？
　　还想动手揍我来着，现在再狂一个来看看啊？
　　哦对了，还有旁边那小子，就是你临阵装病不打假赛是吧？
　　喜欢耍小聪明，下个搞的就是你！
　　看着荀旻故作毫无波动的脸色，他的内心已经嗨到不行了！
　　然而这会儿荀旻内心是真没啥太大的波动，只是淡淡地回了句：
　　“不麻烦了，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男生的东西少，小乔待会儿帮把手，我们走两步就过去了。”
　　正在自嗨中的周辰星听到这话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你住在附近？什么时候租的房子？这边房租可不便宜啊！”
　　荀旻还没接话，乔宇便积极抢答了起来：“不是租的，苟哥家里老有钱了，他爸妈还专门在附近的小区买了套房子，就是怕他在宿舍住不习惯。”
　　荀旻不爱显摆，但Rat跟他一个宿舍，难免知道的东西多一些。
　　周辰星听后大惊，却不敢相信：“那他还平时一直住基地宿舍？”
　　“因为要和我们一起训练呗，再加上每天训练到两三点，自然就懒得再往家里跑了。”
　　解释完之后，乔宇又故作感慨：“前几天苟哥还跟我说‘今年再打不上LPL，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业了’，没想到托您的福，他现在就可以被迫回去了。”
　　周辰星顿时被干沉默了。
　　他对这一片的房价还是稍微了解一点的，至少得辛辛苦苦冒着丢饭碗的风险搞假赛搞个几年才能赚到首付，而荀旻家里只是不想让孩子跟别人挤一间屋子就在附近随手买了套房...
　　合着自己之前花了那么老大的力气，用了那么些的人情，结果就是为了让小子提前回去继承家业享受生活？
　　难怪之前开价一把五万块让荀旻打假赛他都不干，原来是家里有矿的富哥啊。
　　在此之前，周辰星亲自下场诱劝这种小年轻还从来没有失手过，毕竟教练这个身份还是挺有说服力的——看吧，连你们的教练都在搞假赛，你还在担心什么？你以为其他队友还能是清白的吗？
　　没想到这次一次居然栽了跟头。
　　周辰星用了点手段，最终还是摆平了这件事，但也付出了不少真金白银和人情关系，尤其是战队老板知道了以后非常生气，他当然不是气自己的队伍里有人搞博彩，毕竟自己曾经就是靠这个发家致富，只是愤怒周辰星居然这么不小心，甚至扬言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就要把对方主动丢出去当替死鬼。
　　老子这么多年下来都没给人留下实锤，就算有也都被自己处理好了，你小子是怎么回事？
　　周辰星在老板那挨了一顿臭骂，所以才会特意跑到荀旻面前来撒气，只可惜一听说对方居然是个隐藏的富二代，顿时有种装哔不成反被艹的感觉。
　　不是，你特么一个富二代不去好好继承家业，没事跑来打什么职业啊？
　　打职业就打职业吧，LPL也有不少来打职业的富哥，什么冷少啦安九啦，但你隐藏的这么深干什么？
　　冷少手上大几百万的名表戴着，一身行头没有一件是低于四位数的，安九没事也会请队友去家里开的胡桃里吃饭，反观荀旻呢？
　　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大牌，平时吃住也都是在MGB基地里，甚至连手机都是几年前的苹果5，队友叫他出去玩也很少答应，就差把“穷逼”俩字写在脸上了。
　　周辰星就是被他这幅样子给迷惑了，觉得这小子这么穷肯定很想赚钱，否则也不会轻易自己下场联系对方。
　　荀旻不知道眼前这个崽种是怎么在心里编排自己的，他有心在临走前撂下两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狠话，又觉得和这种小人较劲没什么意思。
　　私下里找人去收集一下他假赛的证据，再安排人举报就完事了。
　　最后在心里跟自己这短暂的职业生涯说了声再见，荀旻招呼了一声乔宇，一手提着包裹，另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他住的地方跟MGB基地中间只隔了两个小区，俩人走过去只用了十几分钟。
　　“苟哥，没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啊。”
　　“别急啊，你先坐一会儿呗，反正这会儿也没训练赛安排。”
　　乔宇刚放下东西就提出告辞，不过荀旻再没情商也不能让人家就这么走了。
　　这间房子荀旻平时很少回来住，好在他专门请物业每个月固定安排人来上门打扫，转身进厨房冰箱里拎了几瓶啤酒出来，准备和自己的小兄弟好好谈谈。
　　路上他就看出来乔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稍微换位思考一下就明白小伙子在焦虑什么了。
　　同样都得罪了主教练，荀旻在队里混不下去了回去还可以继承家业，而乔宇就没有这么好的退路，肯定会为自己的未来而感到不安和迷茫。
　　说到底，职业选手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可终究只是一碗青春饭，除了那些超级巨星和家里有矿的富二代，像Rat这样在LDL挣扎又没有一技之长的选手，一旦退役后恐怕只能进厂打工，或者是像七酱说的那样回家养猪。
　　两瓶啤酒下去，两个人说话也逐渐交心了起来，年轻气盛的乔宇说了很多话，包括对自己天赋不足的无力，对未来的迷茫，对好兄弟的羡慕，对周辰星的愤恨，以及对行业不正风气的痛心等等；荀旻的话就少一点了，毕竟前世他也是奔三的人，相对于还没二十岁的小年轻肯定要成熟一些。
　　他没有去承诺什么，也没有说让乔宇以后混不下去了就来找自己，一来两个人关系还没有铁到这种地步，二来以Rat拒绝六十万的那份骨气，将来多半也不会拉下脸来找自己，万一对方心思再敏感一点，这种话说出口只会平白伤害到两人的友情。
　　其实荀旻也挺迷茫的，不管未来怎么样，至少目前乔宇还是一门心思在打职业上，而他呢？
　　搁在前世，这会儿荀旻肯定已经直接躺平开摆了，但这一世他还不甘心就此放弃，这一时间居然还跟七酱有了点共鸣。
　　送走乔宇后，心情复杂的荀旻也懒得再去收拾行李，简单冲了个澡以后就躺到了床上，在酒精的帮助下，向来要在床上躺个半小时才有困意的他居然很快就有了感觉。
　　就在荀旻迷迷糊糊准备面见周公的时候，脑海中一个刺耳又熟悉的声音将他吵了起来。
　　“叮~检测到宿主达成成就【丧家之犬】，系统正在加载中，请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