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所以是余韵还是余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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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落了，我你是的渔船，你的锚。
    ——
    张伟收到《知音》的过稿函时，人已经在浙省姚城。
    和给《顶小说》的回复一样，张伟把用来交学费的那张工行卡卡号发给了与他接洽的编辑，不过样刊邮寄地址他没有和《顶小说》一样选择爸爸现在所在的那所私立学校，而是直接填写了东海大学美术学院。
    因为从时间上判断，《知音》的样刊要下月才能寄到，那时自己已经去学校报道，他可不想给爸妈留下一种自己是喜欢阅读那种偏成人向刊物的印象，毕竟他素来对外宣称自己最爱的作家是鲁迅、老舍、金庸、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毛姆这些大家的。
    实际上，到姚城第二天，他就一本正经地拿出了《百年孤独》这本诺贝尔文学奖级的巨作，开始兴趣盎然地读起来。
    原本他还打算找个厂子，做几天临时工的，但老妈却不允许，说等他大学毕业之后，打工的机会多的是，现在就好好看书好好玩。
    想到自己这个月会有3000多块稿费到账，加上还要赶下个月的稿子，他也不再坚持，心安理得地在每天吃喝玩乐看小说，晚上再抽空写个一两千字的《绯闻校花》。
    日子过得不可谓不轻松，更重要的是，他最近对重生的状态越来越适应。
    其实，只要能跟家人在一起，时空都不是问题。
    这天傍晚，妈妈下班回来，把一个蓝色长方体的盒子扔到他面前：“给你买了部手机，你上学用。”
    “砸核桃神器？”张伟看到手机包装盒脱口而出。
    他的第一部手机诺基亚1110，俗称“砸核桃神器”，手机界畅销之王，全球售出亿部，连iPhone6/6s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
    该手机内置三大神级游戏—贪吃蛇、掷骰子、彩虹梯，陪他度过了不知多少个不眠之夜和无聊之旅，长达半个月的超长待机时间也是智能手机时代想都不敢想的奇迹。
    “什么砸核桃神器，是诺基亚的。”老妈显然不知道这款手机的外号。
    “谢谢老妈！”
    张伟打开手机盒，取出那款在他眼里和月光宝盒一样年代久远的神器。
    许多蒙尘的记忆霍然清晰。
    当年用这部手机，感受最深的一点就是发短信时按键的那种力度和频率，仿佛表明了发短信者的某种心情。
    稍晚点，爸爸下班回来，同时带回了大哥的一封家书。
    大哥在信里先问候了爸妈的身体状况，然后询问弟弟妹妹的学业情况，接着开始讲述自己在部队的训练情况，只道万事都好，家人无须挂念。
    最后是惯例的叮嘱，字里行间殷殷切切，不尽思念之情：
    “我爸喝酒要适量，不要醉酒，注意锻炼身体，每天晚饭后可以跟我妈出去走走，慢步以半小时为宜……
    “我妈偶尔打打麻将可以，切勿熬夜，必要在十点前结束……
    “小伟每日体能训练是否仍在坚持？俯卧撑单次能做到100了吗？不要偷懒，我回去要单练你的。
    “另，小妹，我虽教了你自我防卫十八招，但若遇危险，仍是以逃走为首要，须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形同虚设，你只需记住坏人模样，回来告诉我即可，我会让他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的……”
    “纸短情长，词不达意，唯愿二老身体健康、心情愉快，弟弟妹妹学业有成、前程万里，儿国柱叩上。”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大哥这饱含深情的书信，张伟感慨莫名，心中洋溢着一股难以言表的温情。
    “我今晚上写回信，你们有什么要说的跟我说。”
    爸爸说着，认真地收起信件。
    “我要单独给大哥写一封信。”小妹又感动得要哭。
    ……
    8月16日，《顶小说》样刊如期寄到爸爸的学校。
    晚上爸爸拿回来的时候，小妹一把抢了过去，看到是郭小司主编的《顶小说》，像发现新大陆：
    “哈哈小哥，你天天说你欣赏韩涵，原来你真正喜欢的是小司啊！”
    2007年，男生喜欢韩涵，女生喜欢小司、安妮宝贝是一时风向。
    一般来说，如果有女生宣称喜欢韩涵，大家不会觉得怎样，甚至会赞一句有个性、此女不一般，反之如果有男生被发现支持小司，则会被嘲笑。
    现在的张伟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尤其是他见识过“成熟”的韩涵之后，发现他们在某些层面上是一类人。
    “谁喜欢小司，你才喜欢小司！我这是为了学习好吧？我要了解当下最畅销的青春杂志怎么做设计、怎么做插图，你这样无凭无据地乱讲，我可以告你毁谤你知道嘛，你在毁谤我啊，妈，盈盈她毁谤我啊~”
    张伟故意表现出一副色厉内荏、强词夺理的样子，以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小哥你这种被拆穿后气急败坏的样子更可疑了啊。”盈盈大笑。
    张伟不再争辩，解释道：“一本杂志每月可以卖出几十万册，一定有值得研究的地方，看待任何事物都不要带有偏见嘛。”
    说着，随手把杂志摘过去，然后貌似无意地翻阅目录，看到他的《绯闻校花》赫然被排列在第二个栏目《青春季》下面，这是《顶小说》的王牌栏目。
    由此可见，郭小司也看了他的稿子，而且颇为重视。
    这样一来，张伟对单行本信心更足了。
    只是不知道小司看到这份稿子时是什么表情，更不知道他今年会不会像上个时空一样按原计划开《小时代》的连载，如果连载，主线又会改成什么样子？
    别说，还挺好奇的呢。
    大致翻了翻，心里有了底，又把杂志递给小妹：“盈盈，考考你，你快速把这本杂志过一遍，然后选出最好的三篇文章，看看你的阅读品味怎么样。”
    身为射手座的小妹从小到大最不怕的就是“考一考”，她接过杂志，自信满满地说：“两个小时后给你答案。”
    吃过晚饭，爸妈出去散步。
    张伟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旁手写《绯闻校花》。
    小妹盈盈果然拿出了考试做阅读理解的劲头，在认真翻阅着那本制作精美的杂志。
    等到张伟写完两千字，突然听到“啪”地一声，小妹那边合上了杂志。
    “搞定了。”
    小妹举着杂志递到张伟面前。
    “说说吧。”
    张伟把杂志接过去，随意地翻起来。
    “我先说文学价值最高的三篇。”小妹的语气不像作答，倒像是游刃有余的点评，“第一《北风》、第二《约束星辰》、第三《绯闻校花》。”
    不等张伟说话，小妹继续道：“然后我再说商业价值最高的三部：第一《绯闻校花》、第二《宇宙是一个假象》、第三《北风》。”
    “依据呢？”张伟跟着问道。
    “文学价值排名的依据是文笔，商业价值排名的依据是故事。”
    张伟点点头：“那你最喜欢的是哪篇？”
    “刚刚提到的这几本，我最喜欢《约束星辰》，最讨厌《绯闻校花》，其它的就不值一提了。”
    张伟事不关己地一笑：“我刚还想说，这个《绯闻校花》听书名就是狗血青春校园故事嘛，怎么文学价值排名还进了前三？”
    “我刚说了，文学价值我是按文笔来排的，这个《绯闻校花》内容上虽然矫情、狗血、浮夸、烂俗、空洞、无聊、造作，但作者的文笔还是很老道的，而且是那种旁观者式的老道，他故意用这种笔触写这种故事，摆明就奔着讨好读者和赚钱去的，而且也可以预见，这个故事肯定会受到好多年轻女孩的追捧，有很大的市场和商业价值，不信等你去大学你就知道了……
    “相比之下，其它内容更加矫情、媚俗的作品，文笔却差了不止一档。”
    小妹本着公正客观的态度进行了点评，听得张伟险些破防。
    他是万万没想到，他的第一个黑粉读者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不过，作为学霸的妹妹，眼光倒真的蛮不错。
    所以，绝对不能让她知道《绯闻校花》的作者是她小哥我！
    ……
    又过了一周，小妹学校要开学了，回老家前一天，张伟骑着电瓶车带她去北海看海。
    正是黄昏时候，夕阳西垂，把半片海染成橘黄色，一条红彤彤的长线，把海天隔开，那景色壮丽异常。
    兄妹二人站在沙滩上，纵目远眺，看到那海天之间有海鸟成阵飞过。
    “盈盈，再开学你就要读高二了，有没有想好以后考哪所大学？”张伟表情认真，明知故问。
    “我准备报考北医，以后做医生。”
    “学医很辛苦的。”
    “我知道啊。”
    张伟无声地笑起来，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时，一条渔船从远处驶来，仿佛载着一船夕阳，从另一个时空而来。
    暑假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