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须臾梦境

　　张鱼的表情非常狰狞。
　　他双目发红，看起来像是疯了一样。
　　他虽然对这长乐坊里的东西是什么，并不是太清楚。以往虽然听讲有些师兄师姐常去这个地方，但他也并没有太在意。而且他看到，几乎每一个去完的人，都神清气爽地回来，心里也很难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他之所以在下午强烈地阻止叶茹芸，更多的是只是知道地下世界的人，做起事来，都不像人。
　　叶茹芸明显是去闹市的，危险程度跟去里面玩，是绝不一样的。
　　但现在，他彻底改变主意了。
　　强烈到极致第六感告诉他，这坊里面，有一些邪恶到让人想象不到，恶心至极的东西。
　　眼看着叶茹芸跟着几个人走了过去。
　　他憋得满脸通红。
　　只憋了五秒钟，就再也忍不住了。
　　一股浓烈的肾上腺素涌上心头，那咳了一天，差不多要咳散掉的身子，突然充满了力量。
　　“师姐，别去！”
　　他大喝一声，骤然出手。
　　那股惊人的势头，如猛虎下山，雄鹰扑食！
　　张鱼这一动，几乎代表着叶家咏春拳这一辈人里，最高的天分，最高的训练水准。同时，他又受到过隆正桐来自巅峰的降维指导。
　　那种势头，那种凶猛，远远不是叶茹芸能比。
　　恍然间，那身架势，已有大家风范！
　　那两个站在一旁的壮汉同时咦了一声。
　　这一愣神，竟让他们连回应的动作都慢了半分。
　　他们哪里想得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咳得像肺痨鬼一样的病秧子，身手竟然如此惊人！
　　张鱼只抓住了这半息的空隙，拳头如狂风暴雨般袭去。拳风雷动，连着周围的树叶挂起一阵鹤唳风声！
　　那两个壮汉只抢得半个身位，拦得住张鱼的去路，但每一招都疲于招架。
　　张鱼以一敌二，全占上风！
　　“师姐，别进去！”张鱼又大喝了一声。
　　此时的叶茹芸已经走到了坊前，她听得身后吼了一句，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张鱼一眼。
　　“别去！”
　　张鱼眼看就要将两人打倒，身法越来越快。
　　“叶姑娘？”鼻环男问了一句。
　　叶茹芸叹了一口气，转头走了进坊。
　　门一关上，鼻环男的脸色就变得发沉，他掏出了对讲机，说道：
　　“有人来搞事。”
　　“收到。”
　　鼻环男想了想，又向对讲机补充道：
　　“将近二段的气息，一等一的好手，来够人。”
　　“收到。”
　　张鱼看得叶茹芸远去，眼睛越来越红，已经没有半分什么‘练武之人需留情三分’的**，招招致命，下的全是死手。
　　那两个被他压着打壮汉更是越打越心慌。他们知道叶氏拳馆养人，却也不知道强到这种地步，再这么下去，自己的地下生涯，今日就要彻底交代在这里。
　　张鱼气沉丹田，五指如山，一手丝绵劲扭断一人的手指，那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一步碎点地，并步锤三崩！张鱼的重拳立马就压到。
　　眼看就要得手！
　　四面八方突然动静大作，数十个穿着紧身唐装的人，不知从何处，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那一支支发着电光的警棍，连着一颗又一颗弧光钢芯片的光芒，把长乐坊的前院，照得星光点点。
　　张鱼面相狰狞，看似被愤怒和焦急冲昏了头脑，实则上，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冷静极其考究！
　　看见数十人挤满了前院，他立马将攻势转为躲势，保持只有身前目力可及的地方站了敌人。
　　那数十个人，也是多年混迹街头的喋血人，一时半刻，竟也拿张鱼毫无办法。
　　……
　　远处人影略动，动静十分大。
　　长乐坊的侧院这边，异常的安静。
　　夜风吹过，夜鸦四散。
　　茂密的丛林中，似是挂了一件漆黑的雨衣，如果不仔细去看，谁都很难发现，那件雨衣下，有一双铮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
　　叶茹芸走过长乐坊大厅。
　　那些睡在机器床上的少男少女，面上都洋溢着绯红，含情脉脉，似水柔情。
　　本是美好至极的神态，在这昏暗的环境，加上机器内冒着水泡幽幽作亮的绿色液体的映衬下，就变得异常的诡异。
　　“叶姑娘，这边。”
　　LED鼻环男指了指一张极宽极大的床。
　　“这些东西，叫做什么名字？”叶茹芸问道。
　　“须臾梦境。”鼻环男答道，“我们公司最好的产品，带所有人去领略，人世间，最大的美好。”
　　叶茹芸没有说话，环视了周围一周，表情冷淡地坐了上去。
　　鼻环男没想到叶茹芸那么干脆，反倒愣了愣。
　　“怎么了？”叶茹芸说道。
　　鼻环男犹豫了一下，说道：“叶姑娘，你是叶师傅的女儿，我们是万分不敢得罪。所以，在你用这架【须臾梦境机】之前，有些事，我必须要说清楚。”
　　叶茹芸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
　　“梦境，本来就充满了朦胧美，更别说是刻意调试过的美梦。”
　　叶茹芸听着。
　　鼻环男继续说道：“现在这世界，不得不说，对许多人来说，都是暗无天日的。如果这项技术能让没有内息的人使用，那估计这个世界，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你想说什么呢？”叶茹芸问道。
　　“我只想告诉你，美好的梦，让人上瘾，让人离不开。那种曼妙的感觉，甚至许多精神幻物都比不上。没有多少人试过之后，能离开的。”
　　“就好像我的师姐师妹？”
　　“没错，回头客，几乎是百分之九十九。”鼻环男顿了顿，说道：“我说这些，是为了说清楚我的动机。”
　　“动机？”
　　“没错。”鼻环男说道：“别到头来叶家的小姐，沉迷到须臾幻境里，叶文正的火撒到义兴堂身上，就麻烦了。”
　　叶茹芸没有回话。
　　“当然，我首先承认，我让你进来用我们的产品，有一定的私心，但却也不全是。”
　　鼻环男顿了顿，指向了厅堂的角落，说道：
　　“你看那边。”
　　叶茹芸顺着方向望过去，双眼一亮：
　　“张师妹……陈师妹，史师姐！”
　　她说着就跳下机器床，往角落冲过去。
　　只见那三人平静地睡在一起，与其他人无异，满脸春光。
　　叶茹芸想动手，却又不敢动手。
　　三个少女身上，被接了近二十根导管和电线，而且，都在内息要穴上，没人知道乱动会出现什么后果。
　　“不愧是叶姑娘，很谨慎，很聪明。”鼻环男说道。
　　叶茹芸转过头去：
　　“我答应了你我来了，你放了她们。”
　　“放了她们？”鼻环男笑了笑，“你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对，不过算了，随便你。我想说的是，要把她们从梦境中拉回来，我做不到的，要靠你去做。”
　　“我？”
　　“她们三天前，已经购买了我们最高级的畅游五日的套餐，所有的精神药物和启动的内息磁场，都是最顶级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对身体毫无损伤地打断。”鼻环男顿了顿，“除非，有另一个人，带着清醒的姿态进入梦境机，去唤他们回来。”
　　叶茹芸眉头皱了皱。
　　“你想得没错，我所说的不全是私心，也是这个意思。”他顿了顿，“就算我有意直接放人，我都做不到，只能叶姑娘你，自己做了。”
　　叶茹芸听完，转身就往机器床那边走去：
　　“来吧，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多在里面呆一秒，脑子坏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鼻环男笑了笑，问道：
　　“所以，一切你都理解清楚了是么？我这周围，都是录像。”
　　“知道了。”
　　鼻环男走了上去，开始忙碌地接线。
　　“进到去了，我该怎么做？”叶茹芸问道。
　　“不用解释，须臾梦境既是公有的，也是你私人的，进到去，你自然就知道了。”
　　“好。”
　　叶茹芸干脆地平躺下，双手压在小腹上。
　　“叶姑娘，祝你须臾梦境，愉快……”
　　慢慢地，慢慢地，周围变得虚幻，眼前闪过了一幕又一幕叶茹芸从未见过，光怪陆离的景象。
　　是异兽？大荒？是古圣人？……
　　她正惊奇，想集中注意去看那些景象里的内容时，却慢慢觉得视线模糊，意识逐渐丢失……
　　那一道白光，在漆黑的梦境中亮起。本来环绕在周遭的古怪景象，一瞬间被刺碎，回过神来，周围的景象，美得让叶茹芸彻底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充满缤纷色彩的空间，周围闪耀着七彩斑斓的纯白，空中飘着几百个巨大的气泡，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她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触觉，不禁大惊：
　　“这……种真实的感觉，绝对只能是纯粹的梦境了，远不是那些所谓的VR技术可以比拟的。”
　　她又抬起头来，看着这几乎能让所有少女陶醉的空间。
　　正看得入神，突的发现，那些飘浮着的巨大气泡里面，是一个又一个闭着眼睛，却嘴角含笑，面上带春的人。
　　她一定神，喃喃道：
　　“明白了……要去刺破那些气泡，那样几个师妹就可以醒来了！”
　　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这个空间就好像知道了一样，微微一颤。
　　空间的顶端，立时冒出了数十个泡泡，缓缓地向叶茹芸飘来。
　　那速度既不快也不慢，但却几乎封死了所有的去路。
　　没有任何解说，叶茹芸就明白了，一旦自己被这些气泡包起来，就会立即陷入跟其他所有人一样的状态。
　　她运劲至丹田，气息游走周身，嗖一下往高空中跳过去！
　　“张师妹！”
　　叶茹芸喊了一句，连蹬四步往东北飞去！
　　空间里那些气泡，似乎读懂了叶茹芸的心意一样，如被唤醒般，密集地往叶茹芸身边涌来。
　　避无可避！叶茹芸运劲全身，一道崩掌打了打出去。
　　啪！
　　数个气泡应身而散。
　　叶茹芸却脸色发青。
　　她本已察觉得出来，自己必须要用大量的气息，才能轰得碎这些泡泡。但没想到仅仅几个，就把自己的内息耗到了这种地步。
　　她不敢有半分迟疑，撑着泡泡被打出一条空洞，她飞身上去，一掌击碎了围着张师妹的气泡。
　　气泡一碎，连着人影，如碎沙般，散作星尘。
　　“陈师妹！”
　　叶茹芸鼓起劲头，娇喝一声，又使出了全力轰出一条通道，砸碎了第二个泡泡。
　　这两击下来，叶茹芸只觉得，自己耗掉的内息心神，不比‘夺印’那天少。
　　明明只是一个神识游走的空间，叶茹芸此刻竟然大汗淋漓。
　　“还……还有一个！”
　　她强撑着劲力，凌空一跃，一个后空翻躲过了包围过来的泡泡。
　　空中，她眼神坚韧，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重重地踢向史师姐所处的气泡。
　　这一脚下去，全身如散架一样，内息已变得空空如也。
　　即使没有气泡围过来，叶茹芸也再无余力维持神识。
　　她的身体，飘荡在这七彩斑斓的空间。
　　一个巨大气泡，缓缓将她裹住，散出刺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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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鱼又开始喘气了，那股涌上心头的肾上腺素，此刻已经耗到了极限。
　　他其实很明白，自己是攻不进去。
　　他其实很明白，自己现在做的事，是白费力气的。
　　他其实很明白，早些投降，才是上策。
　　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做不出来。他就是停不下来，不继续打下去，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疲了！大家注意！”
　　“叶家教出来的都是什么怪物，年纪这么轻，这么能打！”
　　“凑，臭小子！今日要让你知道，好打没吊用的，出来混，是看单位的！”
　　几个人一涌而上。
　　张鱼双目瞪得通红，刚要回身一脚，肺部一阵痛意让他难以忍受。
　　“咳……咳咳……”
　　这不合时宜的咳嗽，把那道一直吊着命的气彻底泄了出来。
　　两支带电的警棍，两把锋利的匕首，无情地往张鱼身上四处击来！
　　张鱼反应得过来，气息跟得上，身体却已经僵住了。
　　没有办法了，极限了……
　　千钧一发的瞬间，一道快得如同鬼魅的黑影略过。
　　叮叮当当，四声。
　　警棍和匕首纷纷坠地，原本来势汹汹的四人，连叫都没有叫出一句，就直直倒下。
　　那道身影挡在了张鱼跟前。
　　那人回过头来，打量了张鱼一眼，问道：
　　“不是叫你去配药了么？你为什么自己不吃？”
　　张鱼双眼一亮，大喜涌上心头，眼中止不住地盈出了泪光：
　　“桐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