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捆了当厂长5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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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有吗？”商年一愣。
　　“连自己很沉重都不知道的人，就是最沉重的人。”瓦莲京娜摇摇头：“你刚刚不是在念叨，为什么以帝皇的暴脾气，会把你求婚的录像公诸于世吗？”
　　“对啊，帝皇不是做梦都想武力统一九州、发动银河大远征、开拓人类生存边疆么？这录像一放，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民族主义，以后还怎么鼓动大西洲人打侵略战争？”
　　商年挠挠头，道：“你死的比我晚，该不会是你劝帝皇放的吧？”
　　“我没有劝过帝皇，但我亲眼见过帝皇选择公布录像的原因。”
　　瓦莲京娜不见笑容，淡淡道：“你死后，法医尸检完，尸体第一时间被封进水晶棺，送到了帝皇宫，帝皇站在你的尸体前沉默了整整一个小时，然后，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商年眨眨眼。
　　“人类的意志，何以比钢铁更坚不可摧？”
　　“……”商年沉默下来。
　　“我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
　　瓦莲京娜闭上眼，“我只想打开水晶棺，躺进去，抱着你的尸体，什么都不想，静静地陪你看一夜星星，帝皇宫的天花板是透明玻璃，翡冷翠的星空，很美……但我不敢，我不敢抱，不敢哭，连说句话都担心被帝皇听出颤音，所以，唯有沉默。”
　　“……帝皇不知道我的真相，所以感叹我慷慨赴死的勇气很正常，但你不至于吧，我就睡半年而已，这不又活蹦乱跳的站在你面前了吗？看，连眼珠子都长出来了！”
　　气氛有些太沉重，商年试图活跃一下。
　　然而，这一下，点爆了火药桶。
　　“闭嘴！”
　　女人的心像六月天，说变就变，三分钟前还在巧笑嫣然的瓦莲京娜，此刻却像只暴怒的小狮子，扬手掐住商年的脖子：
　　“你有必要死那么壮烈吗？不过就是演个戏而已，拿死工资连绩效都没有的戏子，演那么卖力干什么！”
　　“你以为观众喝彩声更多，天道大老板就会给你多发工资吗？不，她不会，你跟我一样混过去两百场也是红尘仙，你让六十亿人的眼泪灌满四大洋也是红尘仙，你搁这儿跟谁玩内卷呢？自己卷自己是吧！”
　　瓦莲京娜虽只是十六岁的少女，但商年的身体也是十六岁的少年，被掐住脖子，商年很快就呼吸困难，脸憋得通红，用力挣脱她的手臂。
　　瓦莲京娜缓缓松开手，看着商年重重咳嗽大口呼吸的模样，眼神凌厉如刀锋：
　　“窒息很痛苦，对吧？上吊、溺水，凡是作用于呼吸系统的死法，都是极其痛苦的一类，甚至，水刑也是最残忍的酷刑之一，喝除草剂导致肺部纤维化也是最残忍的疾病之一——因为呼吸是比吃饭喝水更基础的人类生命活动，甚至这颗星球上现存的几乎所有物种都是在大氧化事件之后幸存繁衍的……”
　　“而你，有着红尘心的天道代行者，即使窒息一千次一万次，此刻的痛苦依然和生命中第一次窒息一模一样，神经永远不会麻木。”
　　“但你整整吊了二十次。”
　　“帝皇因为不知道你的真相才感叹？开什么玩笑，要是知道红尘心的存在，帝皇就不只是感叹了——”
　　“……”商年揉了揉印出五指痕的脖子，叹息道：“反正是最后一场悲剧，以后千年万年亿亿年都要享福了，来一场盛大的谢幕又如何？就连你，不也选了太空中飞船殉爆的壮烈死法吗？”
　　“飞船刚报警，我就用魔网法术把自己大脑破坏掉了，大脑没有神经，一点痛觉都没有。”
　　瓦莲京娜冷冷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么？我这一百世，除了切菜切到小手指，连刀子都没有挨过，死前会痛到的前一秒，就用魔网法术破坏大脑，火刑也好，火箭也罢，烧的都是一具尸体罢了，如果尸体可能落到敌人手里，我会再加一道自燃术。”
　　“魔网法术真方便，但大夏人这不是接触不了魔网么，武道家又能被锁琵琶骨来禁锢。”商年撇撇嘴，“如果咱俩工作单位换一换，我肯定——”
　　“你肯定会穿好宇航服，打开舱门，拴好绳子，在太空中抢修飞船，千方百计把残破的飞船晃晃悠悠开到月球，降落之后，代表人类第一次踏上月球的土地，但却不可能再返航。”
　　瓦莲京娜冷冷道：
　　“最后，你会躺在月球的大地上，看着蔚蓝色的母星，静静等着氧气耗尽，在窒息死前，用微弱的声音，向故乡发出最后一道，永不消失的讯号——”
　　“我已无法返航，我将留在这里，永远为你们引航。”
　　商年沉默了。
　　而瓦莲京娜的声音仍在继续：
　　“于是，人类终于证明，神之月上既没有神和天使，也没有流着牛奶的丰饶之河，只有比九州更冰冷但却足够广阔的土地等待人类去开拓，教廷的谎言被撕碎，再加上一位史无前例的伟大英雄的死，人民的愤怒将点燃整个大西洲，教廷的权威将遭受史无前例的重创，即使还能苟延残喘，也必将在本世纪内退出历史舞台。”
　　“就连保守主义的大夏帝国，也将被你的死所彻底触动，因为连目不识丁的大夏农民，都将在口口相传中听说，有一个孩子，为了找到更多可以耕种的土地，去了月亮上，死在了月亮上，尸体现在还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我们晚上抬起头，其实是可以看见他的……”
　　“‘家’、‘故乡’，这是每一个大夏人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地方，客死异乡的孩子一定要接他回家落叶归根，这种最古老的乡土情结，与星辰大海的宏大叙事结合在一起，就像两枚原子核的聚合，将聚变出足以扫除一切保守主义壁垒的力量。”
　　“夏皇会与大西洲帝皇协商，联合亚特兰蒂斯，开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超越国界的伟大工程——把你的遗体，接回家。”
　　“而这个工程，也将成为未来人类大一统的第一颗种子。”
　　“而你，更将成为一枚道标、一面旗帜、一座丰碑、一个永不退役的领航员、一颗永不熄灭的启明星，指引着一代代后人舍生忘死地飞向星空，为开拓人类生存的边疆而前进、前进、再前进。”
　　说到最后，瓦莲京娜的怒火也渐渐消去，转而变成了疲惫，只是用“恨钢不成铁”的眼神看着商年，不再言语。
　　“……”商年沉默了很久，轻声道：“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神之月的信仰，不就是你千年前亲笔写在圣书上的吗？你把伊甸园改成神之月，不就是希望人类登月后，宗教势力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彻底结束它的历史使命吗？”
　　“因为我怕饿。”
　　瓦莲京娜冷冷道：“那颗螺丝钉是发动机上的，修好之前，至少会有一座发动机被破坏，登月时间要长上两倍甚至三倍，食物根本不够吃，如果我学你，最后一定是皮包骨头奄奄一息地踏上月球……我可没活活饿死过，受不了那个罪。”
　　“只是如此吗？”商年抬起头，看着尤利娅化作星辰的方向。
　　“……”瓦莲京娜再度沉默下来。
　　这一次，沉默了很久。
　　直到轻轻地叹了口气。
　　“说到底，还是我们两个家长，对孩子的教育理念不同罢了。”
　　瓦莲京娜淡淡道：“一百世了，都吵过多少回了，有必要再重复吗？”
　　“既然是最后一场悲剧的落幕，那就再吵最后一遍呗，孩子他妈。”商年耸耸肩，笑了起来。
　　“唉……你为什么就放心不下孩子们，不能让他们自己走自己的路呢？”
　　瓦莲京娜长叹道：“按地球和九州的历史比例，没有我们，九州现在应该处在黑暗中世纪和宋朝的阶段，但我们联手硬生生把它拔到了第三次科技革命方兴未艾的节点，结果就是一个生产力超越了生产关系、经济基础超越了上层建筑的畸形世界，互联网都普及了，但帝制和神权还坚如磐石……虽说根本原因是武道和魔网的存在，但我们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我没有直接登月，就是因为，我想给九州历史按下一个暂停键，或者至少是减速键，让孩子们离开我们，自己慢慢消化一下现有文明的成果，在世俗和神权、民族和种族长期而残酷的斗争中，磨练出一批有能力带领人类走向下一个历史阶段的孩子……譬如，现在还远不成熟的帝皇。”
　　顿了顿，瓦莲京娜摇摇头：“我真是无法理解，俗话说慈母严父，但我们俩却是反过来的，你是慈父，我是严母……你见一个孩子死都心疼，我却没那么伤春悲秋，九州现在人口六十亿，核武器理论也还没突破魔网桎梏，打几场世界大战又如何？这本就是历史的规律，你若想凭一己之力打破它，只能酿成更大的恶果。”
　　“想一想，温室里的花朵，连大地上的风雨都未曾洗礼，便被抛入黑暗的宇宙，难道除了灭绝，还有别的可能吗？”
　　“呵呵，像你这样的圣父，一定想不懂吧？”
　　顿了顿，瓦莲京娜又摇摇头，“不，是我气上头说胡话了，你压根不是什么圣父……你上辈子死得那么惨烈，说得不好听点，不就是为了呼吁更多孩子上战场以命换命，来换取整个民族的未来，换取整个人类三十年的和平么，慈不掌兵，你这位大夏千年军神，分明是最残忍冷血、最懂得牺牲少数保全多数的人才对，但有时候又偏偏这么心软……唉，人，真是一种矛盾的动物啊。”
　　商年轻声道：“说到底，一千两百年过去，你那种自然选择的理念，还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喽？”
　　“对啊，红尘心嘛，说得好听，叫对万事万物悲喜的感受能力不变，说白了就是对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的价值观不变，进而决定整体人格不变，你还是那么无私，我还是那么自私。”
　　瓦莲京娜淡淡道：“归根结底，我们两个，还是一千两百年前被天道从太阳系的冰冷太空中选召而来的……那一对曾经不共戴天的宿敌。”
　　“……”
　　这一次，商年陷入了最长久的沉默。
　　瓦莲京娜面无表情地等待着。
　　直到商年开口：
　　“我断定，我才是这颗星球上最自私的人，而你则是这颗星球上最无私的人。”
　　闻言，瓦莲京娜嘴角抽了抽，露出了“你放屁”的无语表情。
　　然而商年仍在自顾自地说着：
　　“或者，可以换种说法，我是这颗星球上最贪婪的人，因为我们前世的种族不同，我身为七碳三硅的阿尔法型新人类，比起你这个七硅三碳的欧米伽型新人类，保留了更多的原始**，而红尘心的存在，则将这些原始**放大到了极限。”
　　“所以，我爱吃甜食，最爱的菜是糖醋鲤鱼，因为这是碳基生物本能中对碳水化合物的**，红尘心让这份**熊熊燃烧、永不熄灭。”
　　“于是，我都在易水河畔慷慨高歌完了，本该出发，连夜赶路，入京杀君，但余光一瞥见河里肥美的鲤鱼，还是忍不住流口水，想捞一条吃但又觉得太丢面子，想了半天，一本正经地跟徒弟说，孩子们啊，老师要死了，该教的都教给你们了，但看你们哭得这么伤心，还是牵挂你们，索性临别前，就再教你们做一道菜吧，你们想老师了，就吃一顿这个，记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鱼刺多，慢点吃，别卡着……”
　　说着，商年哑然一笑：“我还记得，子言差点就把他碗里的糖醋鲤鱼，给吃成了盐醋鲤鱼……哭得眼都肿了，我看着都后悔，想着应该直接走的，但没办法，我贪啊，下辈子又要虚空转生，兜里没钱，买不起糖，再吃到这顿糖醋鲤鱼，就不知道是多少年后了。”
　　瓦莲京娜不以为然的表情已经渐渐消失了，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而，商年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猛然睁眼。
　　商年悠悠道来：
　　“不但如此，我还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