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新时代财神娘娘（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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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头黑黢黢的，四壁怪石嶙峋，不时有突出的石头挡着路，两人身上没带火折子，蔺长风只得用照芙蓉四处敲打着试探，再小声提醒孟星河是要弓腰还是侧身。石道狭窄，两人贴在一起堪堪能走过，呼吸声在诡秘的寂静中放大了些许，回荡在深幽邃长的洞中像是阴魂的叹息。
蔺长风忽而偏头对孟星河道：“我衣服上有股血味。”
配合着四周的气氛，孟星河抖如糖筛，牙关打颤道：“哪哪哪……哪里有血味？”
蔺长风循着鼻尖极淡的血味嗅了下，说道：“就在你抱着的那条胳膊上。”五⑧16○.com
“啊！”
孟星河甩开那条胳膊就从他身后溜到了另一边，抱着另一边胳膊继续发抖。
蔺长风动了下快被这人攥得不得动弹的胳膊，凑到鼻端近处闻了闻，确信有一点血味，皱起眉头道：“你是不是受伤了？感觉像是沾来的。”
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右手虎口处沾着点粘稠，孟星河用左手一摸，手上俱是血渍，这才反应过来：“我之前在山道上被那个草割了一下。”
他不知道那种草叫什么，蔺长风却明白了，语声严厉了起来：“严不严重？”
孟星河在黑暗中摇摇头：“不严重，先前我按了几下就不流血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又……”
“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听见蔺长风话中带着丝责怪意味：孟星河委屈地扁着嘴：“一路上都是你在出力，我本就够累赘了，这种小事怎么还好意思跟你说？”
蔺长风叹了口气，但孟星河怂得跟只鹌鹑一样，并没听清。
越往前走，蔺长风越是觉得视野变好了，一开始是稍稍能看清孟星河的轮廓，到后来能看清斗篷的颜色，走路也不用照芙蓉试探，可以轻易避开障碍。
两人加快步伐又走了一段，随着视物越发清晰，前边终于现出了一块宽阔之地。
石道尽头是个石室，石壁光滑，头顶上开了一线三寸宽的缝隙，缕缕天光便从缝隙间投下来，白日里倒是能将四周看个清楚。
石室长宽均有四五丈，高度更有六丈多，一线天下边正对着的是一级台阶抬高了的大圆石台。
“这地方背后是回头，其余三面俱是墙壁，怎么出去？”孟星河抬头望着顶上的缝隙，“难道是要劈开那条缝隙然后飞上去？”
平地起飞这种事蔺少侠是做不到的，他已经不理这妄想盘古开天地的傻子，上前一步仔细打量起石台，末了又身形飞掠至正前方石壁前。
蔺长风在左右两侧细细摸索了一番，重新回来说道：“石壁上有裂纹，是出口，找法子让石门打开就好。”
两人在进来时就发现这石台不是一般的石台，此时走上来更是觉得新奇。
石台只有他们现在所站的中心一小片是空着的，最外圈绕着整个大圆台嵌着九个拳头大小的石球，每个石球前向中心延伸挖出了一截凹槽，其中整齐地竖着八块石砖，比普通石砖小一倍，可轻松拿起来。
“手给我看看。”
蔺长风说完，见孟星河愣在那儿，皱着眉不耐地伸手直接拽了他的手腕。
“真的没事。”孟星河在认真打量石球与石砖，没想到蔺长风还有这闲情逸致惦记着他的手，不禁问道，“你是不是又知道这些是什么了？”
这个“又”字很让人受用，蔺长风边看着他的伤边舒心地点点头：“这回是人盘八门与天盘九星，不难。”
“也不知道这山上都是谁摆弄出来的，怎么钟爱江湖骗术呢？”孟星河嘀咕道，“而且你说不难，那搞这么一出的意义在哪？”
孟星河的手背白嫩，原本确实是小伤，但到了他这儿，那一条血红看着却煞是鲜明，蔺长风低声道：“奇门遁甲不是江湖骗术，测吉凶晓天机是一回事，史书上许多常胜将军也都精于此道，对排兵布阵大有益处。”
瞥了眼孟星河的白袍，蔺长风认命地从自己的中衣下摆上撕了一条布缠住孟星河的右手，语气浅淡地仿佛在见面随意打招呼：“你不必如此怕我。”
孟星河瞪眼看着他：“谁怕你了？我只怕我父皇母后，你有什么好怕的？”
“那你怎么总觉得我会嫌你累赘？”
“因为你满脸就写着‘我很烦’、‘我不好惹’、‘我不好说话’，别人给我摆这脸色我可能也不想理他了，但你不是因为我而被坑进这个局的吗？而且……还每天帮我束发，我就觉得应该要让让你。”孟星河说了这么多，自己突然尴尬起来，轻咳一声，“你赶紧摆弄这什么门什么星的，我们还是尽快出去得好。”
蔺长风脸上淡然，但心里却如被雷劈了似的想道：这人说什么来着？让让自己？
他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用照顾孩童的心态让了？
什么玩意儿呢！
莫名觉得有点愤愤不平的蔺长风蹲下身开始捣鼓八门九星，干脆利落地把一截凹槽中竖着的石砖推倒了六块。
“嘭嘭嘭”几声闷响让孟星河也定睛看过去，问道：“这是做什么？”
“此为天盘九星中的天蓬星，只有遇生门与开门是吉，其他皆为凶。”
“这些门推倒就好了？”
蔺长风略一思忖，道：“也对，推倒不一定有用。”
于是孟星河就看着凄惨的六块石砖如游鱼入海似的被一个个丢到了石台下面。
孟星河觉得摆出这阵法的人可能会被活活气死。
蔺长风速度极快，石砖落地声接连不断。
一般是丢六块或五块，但有一处八块全被丢了出去，见孟星河疑惑，蔺长风解释道：“天禽星与中五宫对应，临宫时本是百事皆宜，四时皆吉，但与八门有生克关系，遇八门时皆为凶。”
天心，天柱、天任、天英，蔺长风最后将天英星所对应的凹槽中六块石砖丢了出去。
轰隆一阵巨响，脚下石台还好端端的，正前方的石壁却有尘土扑簌四散，嵌在石壁中的门动了。
孟星河确信弄出这堆奇门遁甲的人不是什么正常人，那石门开的方式十分独特——
大石板直挺挺地往外震天动地地倒了下去。
两人眼中都有些无语凝噎的意味，孟星河紧跟着蔺长风跳上石板，从板上走过后又跳下去。
眼前已是豁然开朗，无论是不见五指的石道，还是稀奇古怪的石室都没有出现，他们又回到了山间。
日影已开始西斜，两人恍然上山已是近两个时辰了。
这处的山林有草木虫鸟，地上也有松鼠野兔跑过的痕迹，并不阴森，反而有生机。
蔺长风见孟星河没了紧张情绪，已经不想抱着他胳膊了。
“你……还是跟紧，不可掉以轻心。”
孟星河与此人镇定自若的深眸对视一眼，听话地拽住他一角衣袖。
只是这刚拽上没多久，走也没走十几步，四周就开始地动山摇起来。
伴着一股湿气的土泥自地上翻卷而出，在透了凉意的邪风中打着旋地飞转，那风刮过一株长了上百年的老樟树时，如有无形之力般将顶上树枝狠狠压弯。
沙石往人脸上砸来，生疼不已，孟星河被这狂风卷石地一折腾，不仅眼睛睁不开，白净的脸上还落了脏污。
蔺长风在风中迎着迷眼的沙石撑开眼皮，眼前沙石乱飞中卷着几块石头，转了几圈又落回地上。
而那地上还有八个石雕小佛像围了一个大圈，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杵在那儿的。
风变得平缓下来，轻轻地拂过脸庞竟很是舒服，风中混着草木清香与泥土湿气，还混着一股很奇怪的檀木香味，很好闻，让人有些神清气爽。
“曩谟三满哆。母驮喃。阿钵啰底。贺多舍。娑曩喃……”*
诵咒声仿佛近在耳畔又像是来自遥远天际，与那混杂了多种气味的风一同浮在山间，一时鸟鸣也停歇，松鼠野兔滞在丛林间，仿佛天地万物都虔诚地听着那清正之音。
蔺长风大概是唯一一个不虔诚的，深眸冰冷地盯着远处坐在一株卧倒的老槐树上的和尚，那诵咒声便是来自此处第三个活人。
“你站这里别动。”
孟星河猛地回神，懵然地望着蔺长风，再小心翼翼一瞥那和尚，小声道：“怎么还有人在山上？”
“无妨。”蔺长风已缓缓抽出了剑，眼中冷肃，“都走到这里了，管他是谁，莫要挡路。”
“晚辈白露山庄蔺长风，特来讨教。”
和尚洁白的僧袍不染尘埃，手中捻着三串檀木佛珠，闭眼时沉静如山岳，睁眼时薄刃般的唇微微抿着，平添肃杀之气。
虽然和尚的年纪看着很年轻，但不知为何，望着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蔺长风和孟星河都不约而同地把他归为活了成百上千年的老妖怪。
“底瑟姹。底瑟姹。瑟致哩。瑟致哩。娑癹吒……”
和尚仍在诵着咒，蔺长风已走入石雕佛像围出的圈子里，石头在双脚前摆成了几个奇怪的形状。
极轻的一点细绳崩断声，诵咒声戛然而止，一串檀木佛珠一颗颗散落在僧袍之上。
几息之后，和尚右手在树干上重重一拍，一阵无形压力直冲过来，地上那些奇怪的石头被罡风吹得悬浮而起。
和尚左手拈起一颗珠子往那半空中的一块石头上弹去，珠子上蓄着一道力推动石头变了个位置，紧接着又是一颗珠子弹来，另一块石头随之变动。
那些珠子每撞一下便改变一番位置，绕着圈的石头组成了前后三圈，每圈个数有别。
“原来精通奇门遁甲的大师在这里。”
蔺长风淡笑一声，平地一踏纵跃而起，在侧边一块大青石上借力旋身向着风中石头圈子飞去。
那和尚浑厚的内力还在四散，无端让他想起寺庙里的青铜钟，兜头罩来时耳中有嗡鸣，口鼻也被闷在里头喘不过气。
僧袍上仅剩的十几颗珠子被和尚一个接一个地掷了过来，珠子与石头撞在一起飞快地变换，眼花缭乱中又蕴藏着有序的玄机。
“旬首甲子，戊落坎一，阳遁一局。”
石头与珠子惊险地擦着蔺长风石青色劲装转开，照芙蓉发出金石铮鸣声，顶着风中巨压以剑尖直指最外圈的一颗圆石。
一小簇火花在剑尖与石头上迸溅，佛珠与石头还未落地，在一息之间，那块圆石便被剑尖推着向对面弹去。
十天干分别布于九宫八卦阵内，正反转共有阴阳二遁十八种阵式，此时这和尚以戊为起，先落坎一宫，便是阳遁九局中的第一局。
戊已落一宫，蔺长风便与那飞速乱动的石头抢着时间，剑光挥洒而下，不停变换身形从珠子与石头的间隙中让剑尖有机可乘，推着石头按戊己庚辛壬癸丁丙乙的顺序一一排入九宫所对应的位置。
一时间孟星河在一旁看得头晕眼花，飒飒罡风与清冽剑光交织于半空，在短短一眨眼工夫里完成了地盘三奇六仪之较量。
九块石头落于地，排为了九宫之阵。
蔺长风刚刚站定，和尚又扯断了一串佛珠，第二圈的九块石头飞起，珠子紧跟着弹射而至。
“值符天蓬，时在丁卯，天干为丁，落兑七宫。”
蔺长风慢了一步，一块石头便尖利地擦破了他的衣袍一角，他只得再度心念口诀，以剑术与和尚排列阳遁一局的天盘九星。
“值使休门，旬别甲子，落坎一宫，地支为卯，落巽四宫。”
第三串佛珠扯断时，人盘八门旋即腾起，和尚先定休门之位，照芙蓉推着石头将生、伤、杜、景、死、惊、开七门一一落于九宫。
三串佛珠已断，正当蔺长风觉得此人该无珠可用了，和尚丝毫没觉得对佛祖不敬，摘下脖颈上套着的一串长珠就扯开了。
这串珠子有几百颗，大概够他扔个好几次。
蔺长风有点想吐血。
石头已全部归位于九宫之内，这时佛珠弹向了最外圈的八个石雕佛像，罡风再起，石佛如轻羽一般在珠子掷中时飘飞旋转。
阳遁一局的最后一步——排神盘八值符星。
“小值符追大值符，同落兑七宫。”
石佛雕得粗糙，五官一团糊，直冲过来时，乍一看倒有几分诡异，照芙蓉在石佛脑袋上轻敲一下，石佛左右摇晃数下，剑刃推着它绕圈划过，再斜着往脑门上一拍，石佛便骨碌碌滚落于地。
螣蛇、太阴、**、白虎、玄武、九地、九天依次落九宫，蔺长风有时直接往石佛脑袋上踩一脚就不客气地送它落地，有时剑刃削过去没收力，把本就丑陋的石佛削得缺鼻子少眼，越发不忍直视。
和尚像是玩出了兴致，过了阳遁一局，手往树上一拍，又把排好的九宫震乱，起势阴遁一局，接着又是阳遁五局，再阴遁九局……
直到把僧袍上的佛珠都扔完了才终于行了个佛礼，说道：“施主剑法精深，于奇门遁甲之术也颇有造诣。”
孟星河看两人终于较量完了，颠颠地蹭过来贴着蔺长风，后者上下翻飞得额上汗珠细密，目光不善地看着这闲得发慌的和尚。
“这山上怎么还有人？”
孟星河察觉蔺长风并不想说话，且一说话可能就要骂人，只得自己来说。
“贫僧法号素空，为广明寺在册弟子。”和尚的嗓音同眼神一样清汤寡水的，无味却又引着人凝神细听，“是此山的守山人。”
孟星河刚拂开斗篷上沾着的沙尘，听闻这话僵了一下：“守山人？那另外两座山呢？”
素空平静答道：“也有守山人。”
风停林寂，虫鸟恢复了鸣叫，孟星河问得有些小心：“守山人是为了不让其他人从这里过吗？”
素空侧眸望向斜后方的一处土坡，松柏常青，背后隐隐露出坟茔一角：“守的是历代阁主与伏波将军的坟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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