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重伤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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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头垂得低低的，身后一众丫鬟仆妇也都跟着跪倒一片。林佳玉虽然品貌普通人又无能，但她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有钱。虽然没有管家，但因为有钱，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便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实际上管家的是老太太，她只是管着她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老太太这反话说的，她还当真有些委屈。
“这些年，你只顾着过自己的日子，任这府里多乱你也从不插手。不得已，我这把老骨头只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能管一天是一天了，可如今孩子们都大了，我这半截身子也都要入土了，不说娟娘，单看丽娘。”老太太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杜文丽：“没有侯府大姑娘的半点气度，掐尖要强，性格霸道，像你这样的行事作风，多来几次，能有什么要人家敢要你？”
杜丽娘心中叫屈！她也不是没想到老太太在这儿的，但最近的脾气的确不好，加上老太太虽然威严，瞧她不上，却是从来没这般指着鼻子骂过的。
她被骂的眼睛发酸，只觉得老太太素日里就瞧不上她，如今是在借机教训她，随即她又想到自己脸上的热疮，当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容貌也没了，可不是没人敢要了么，想到这里，嘴巴一扁，眼泪珠子已经掉了下来。
偏有了刚才那事，连哭都不敢大声了。
“是儿媳没有教好。”大夫人林氏连忙认错，嘴角却弯了起来。
老太太眼睛何其敏锐，自然捕捉到了儿媳的暗喜，心中叹气：“府里一位姑娘有了坏名声，另一位姑娘又能嫁到什么样的好人家去。”
她这话一说，林氏这才收了笑意，面露尴尬。
老太太挥了挥手道：“罢了，今日我便明说了。过不了几日，我便会将东珠送走，你们谁也不要给我动歪心思。”
她眼神锋利地将在场之人尽数扫了一遍，又道：“如今府外的传闻着实难听了些。我这么做，早日将人送走，何尝不是为了你们几个有女儿的。”
众人沉默，唯有柳姨娘的殷殷哭泣之声不绝。
“柳氏，往日我念在你照顾瑾儿有功，便也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薄待了我亲儿媳，如今你落了胎，不知在院子里静养，反倒带着丽娘来我这儿大呼小叫，是把夫人当摆设、把我当泥菩萨了吗？”
老太太虽然这样问了，但是在座众人谁不认为大夫人就是个摆设？只是谁都没敢说罢了。
“赶紧回去躺着，多找几个大夫好生调理，说不得三年五载还能再为我承恩侯府承继香火。”老太太换了个坐姿：“若是你觉得有人算计与你，便去找大夫人给你做主。往后这侯府内院，便交给林氏打理了，我也该享享清福了。”
一旁早已等候多时的老妈妈双手奉上账房的对牌和钥匙，林氏见老太太是来真的，唯唯诺诺地喊了声“母亲”，最后还是接了过去。
柳氏却在心里暗恨老太太奸滑，已是一心认定落胎这事有老太太的手笔，今日来这院子倒有些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众人被老太太几句话打发了，独留了东珠坐下说话。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老太太拉着东珠张嘴便是这样一句。
东珠的眼圈红了，头垂到了胸口，没吭声。
“我也不瞒你说，我是有私心的。”老太太叹了口气：“你也看见了，这承恩侯府到了如今也不过得了两个姑娘，还都是这般的……不成气候。”
老太太拉着东珠的手握着：“你来我身边时也不过是五、六岁光景，我是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到今天的，也算得上是打小养在我身边，便是如同半个孙女了。”
东珠看着老太太隐隐切切的目光心思一动，张嘴乖巧喊了一声：“祖母。”
老太太高兴地应承一声：“乖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娘家，有什么委屈，祖母会为你做主。”
“刚才柳姨娘过来闹，话里话外都是说她的小产乃是因你而起。”老太太咳嗽了声接着道：“这真是无稽之谈。她一个侯府妾室，还妄图插手到我的院子，不成体统。”
东珠了悟，难怪老太太方才连句话茬都不接，实在是柳姨娘这怀疑毫无缘由，且她此刻正全神贯注看着自己，若是一般丫头，真做了什么，怕是也逃不过她的这双眼睛。
东珠自然表现地毫无破绽，任凭老辣如姜的麻氏也没看出不对来。
虽然对旁人来说怀疑东珠毫无缘由，但柳姨娘却清楚的很，这绝嗣药她不是第一回用了，药效如何会导致何种后果，她都十分清楚，为何下到东珠身上的药最后会下到自己身上，这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
她也并不是怀疑东珠一个毫无根基的丫头能有这种手腕，而是觉得许是老太太发现了她动的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她自己给害了。
“祖母别动怒，小心气坏了身子。”东珠心思千回百转，嘴上只继续乖巧应答。
“这次去鈺王府，我把冯妈妈给你。她识文断字，从前又是服侍过宫里贵人的，跟着你再合适不过。”老夫人示意冯妈妈上前。
东珠便与冯妈妈见了礼。
老夫人让冯妈妈退下，当着东珠的面将东珠的身契烧了，又将冯妈妈与菊香的卖身契交到了她手中。
老夫人言道她已给王府去信，过两日便会有人将她接走，又拉着她说了好一通话，才放她回去歇息。
菊香看了这一场闹剧，也便跟着东珠回了小佛堂。ωww.五⑧①б０.℃ōΜ
小佛堂里檀香浓郁，菊香知道自己的身契已经给了东珠，今后她便真正是东珠的丫头，心便踏实地落了地。
“姑娘，老太太对您可真看重。”
“祖母对我恩重如山，东珠必不敢忘。”东珠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叹气。
这老夫人，刻意叫她看了一场大戏，可不就是为了把她彻底收服吗？若是从前那个涉世未深的东珠，现在必定是感恩戴德，往后即便是进了王府，心也是向着承恩侯府的。可如今的她，却是看得明白，老太太用了多少真心。
真心也是有的，手段也是有的，但她承她这份恩……，日后若是不太为难的事，她能做便也会做的。
东珠如法炮制，给老太太也喂了一颗“健骨丸”，至少能保她十年内身体健朗。
老太太这几日眼见地精神气足了起来，对着东珠态度依旧，两人相处时极是亲近。
没过两日，东珠刚刚从小佛堂诵经出来，便听见外头有小丫头通报，说老太太请她去前厅见客。
东珠听后，连忙打理了一番，跟着那小丫头去了待客厅。
她在老太太这里养了几天，手指虽然还是粗糙，脸上却好看得多了，今日特意穿了见藕荷色交领襦裙，裙摆颜色较上衣更深些，腰线系暗金色丝绦，又挂了一个同色系的精致香包，走起路来腰细腿长，形态婀娜动人。
“东珠，你过来。”
老太太坐在上手，两侧站着两个大丫头，下手站着两个眼生的婆子，穿着打扮气派非常，对老太太还算恭敬。
左边那个穿着藏青色袍子，梳着规矩的发饰，听到东珠的进屋的动静后抬眼瞧来，另一个婆子却连眼皮子都没抬动一下。
东珠乖巧地走上前去见礼，说了两句话才听到老夫人对她说：“这是王府后院的魏妈妈、赵妈妈，今日是来接你过府的。”
东珠点头，与两位妈妈见礼。
老太太道：“东珠打小在我身边养大，私下里都是喊我祖母的，今日跟着二位去了王府，还望两位妈妈照拂一二。”
老太太麻氏是老侯爷的原配嫡妻，从老侯爷发迹时便跟随在侧，早年间承恩候立了军功，也是给老太太请过诰命的，对着王府下人说这番话也算十分有威力了。
魏妈妈连忙道：“有劳老夫人操心了，东珠姑娘进了鈺王府，该有的一样不缺，只消我二人将她安安生生地带进去就成。”
老太太又道：“王府的规矩老身自是知道，自也没为东珠丫头多备什么，拿两件换身行头，带两个使唤下人，便无其他。”
另一位赵妈妈点头：“使得，还请老太太为东珠姑娘准备着，我们外头候着便是。”说完拉着另魏妈妈出了院子，姿态可算十分恭敬了。
老太太看了身边丫头一眼，那丫头立刻上前将两个妈妈领去偏厅吃茶吃点心了。
东珠叹了口气，在老太太跟前缓缓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口中道：“祖母，今日东珠便要走了，往后不能在您老人家身边尽孝，还请您自己多保重身子。”
说完已经磕起头来。
老太太受了她的礼叹了口气：“起来吧，别跪着了，到我身边来。”
东珠从地上抬起头来，乖巧地走到老太太身侧。
老太太打量她半晌，眼神终究还是柔软下来：“我老太婆也没什么指望你能在王府里混出个什么名堂，好生保重自己才是真，到了府里，别掐尖要强，从前怎样，以后还怎样，知道了吧。”
她摸了摸东珠的脑袋，又递给她两张银票并一袋子碎银：“出门在外，身上不能没有银子，这钱不多，便当做你的体己私房，往后，好生过日子。菊香这丫头不错，我看她对你倒是一心一意，跟在你身边好歹也是一个助力，至于冯妈妈，若是今后有什么难处，叫她传信给我倒也便宜。我能为你做的也就是这些，去吧。”说完松开东珠的手，起身，由大丫头扶着回了寝室，不再出来。
东珠看着老夫人缓缓进屋的背影，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温暖的笑。
另一边，丫头莲翠扶着老太太进屋，脸上神情却不好看。
老太太道：“你这丫头，臭着一张脸做什么？”
莲翠酸意十足道：“奴婢只是觉得主子对东珠太好了……”
老太太沉默片刻，才道：“东珠是个明白人。”
从她插手东珠生死起，对方就欠了她一个大恩，自己为她筹谋这许多，她又怎么会无动于衷？有些东西，张嘴去讨要反倒变了味了，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留个好念想，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
莲翠却不知道老太太的九曲心思，只觉得东珠未免命太好了，如今已是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莲翠酸意与不忿，自然是被老太太瞧在了眼中。
莲翠如今已有十八，柳眉杏眼圆下巴，长相也是好看的，颇有几分男人喜爱的珠圆玉润之感。
老太太道：“莲翠，你跟了我也不少时日了，我自是知道你的品性，如今这柳姨娘不能再生，太太又是个扶不起，承恩侯府不能无后啊……”
莲翠听老太太这么说，眼睛一亮，只等老太太的下文。
果然就听见老太太继续道：“若是你有心思出府做个正头娘子，我也能为你做主，只是……你这般的品貌，比起柳姨娘也不差什么，且你更年轻更娇嫩……，只是我不知你的心意到底如何呢？”
老太太两次提到柳姨娘，言下之意无需多言。
莲翠立刻跪下求道：“老太太，奴婢不想出府，想伺候您老人家一辈子。”
老太太微微一笑，点点头：“乖孩子，女孩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我自是不能叫你不明不白地伺候老爷，你且安心等着，好日子在后头呢。”
莲翠紧绷的脸立刻绽开笑颜，殷勤服侍老夫人，比起够不着的鈺王府，还是风度翩翩的杜老爷更务实，当下便把东珠丢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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