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逃命

老糊头走进屋的背影，略有萧瑟，和狼藉的镇子，十分贴切。
莫山镇三百余户，除了老糊头的院子完好，其余房舍尽数残破。
是什么让镇子变成这样，十文猜测可能是昨晚那些天崩地裂的动静，波及到了镇子。
至于猜测的对不对，十文没心思考虑，望着老糊头背影，心中还有其他疑问。
‘师父，您老说的话，好像要和我分别，莫非不想要我跟在身边？’
老糊头没吐露过多大阵外的事情，更没吐露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即便只言片语捎带了一些，也让十文觉得有更多秘密蕴含其中。
事情多了，十文的脑子不自觉的想排斥。
之前还盼着和其他孩子一样，一心只想着玩耍，突然面对那么多大人该处理的事情，十文很后悔，后悔自己耳朵太好，别人说啥，他都能听到，却听不懂。
‘不想了！我才七岁，我还小，我没离开过这里，外面...是什么模样？’
疑惑两息，老糊头把房门关闭那一刻，十文转身小跑出去。
西山山背面，穿过一片密集草丛，十文再次钻入石头裂缝中。
有了乾坤袋，地面上近千块黑色石头，全都打包带走。
再次爬回到小院，仔仔细细查看生活了三年的地方，每一处角落，每一个物什，一一掂量要不要带走。
“乾坤袋里，还有点空，这些我扣下来的药材粉末，要不要带走？”
“呃...还有时间，都装好带走！指不定，到了外面，师父还要我磨药粉...假如...外面有好玩的，拿这些磨好的药粉，冲个数，我就能有更多时间去玩了。”
半个时辰过后，见正屋的门，还紧闭着，十文退回小屋，脸上挂着淡淡微笑。
“呃...师父还在休息，拿两枚铜钱，去两元店逛逛！”
意念一动，乾坤袋里飘出两枚铜钱，落在掌心里。
‘两元店！我要进去！’
心念刚刚喊出，下一息，十文周遭环境巨变。
进入两元店的过程，和上次相同，没半点异样，这让十文又一次惊叹神奇。
面前，仍旧是明亮光洁的石头地板，仍旧是明亮顶壁，仍旧是...
一切都如第一次进来时那样，丝毫变化都没有。
耳边，不出预料，传来那位中年大叔的声音。
“小朋友，欢迎再次光临！”
“我想...识字，可以教我吗？”
十文说话有点胆怯，虽说是第二次进来，可刚进来，他还是忍不住紧张。
“可以！转身，走出六百步，然后转左走一百步，那边是书籍区。”
遵照要求，十文小跑来到书籍区，入目所见，宛如一片海洋，一排排架子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这里的架子更加密集，更加结实。
走进一排排架子，手指从一本本书籍上划过。
不说书籍名字，单单看书籍外包装颜色和图片，就让十文大开眼界。
闲逛了半刻钟，中年大叔才开口。
“小朋友，去书籍区中心，那边有专门阅读的桌椅，你坐下来，我慢慢教你！”
“好！”
书籍区中央，一张张长条桌，一张张带靠背的椅子，还有一些看似像毛笔的东西和雪白的纸张。
来到桌椅边缘，就近落座，还没适应桌椅，面前飘来一本启蒙书籍。
书籍上，不单单有字，还有很生动画作，看一眼，十文再也移不动眼珠子。
教导识字，过程不复杂，那位看不见身影的中年大叔，每个字都一笔一划的教，每个字意思都会解释的很清楚。
而后，又教导如何握笔，如何抒写。
虽不是手把手当面，但语言到位了，一切都不问题。
更何况...人家脾气好，耐心足，比老糊头要强千百倍，十文学的也仔细，遇到不懂的随即开口问。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到某一刻，中年大叔说起外面。
“小朋友！今日就到这里，外面的时辰，已到傍晚，这些纸笔，你可以留在这里，也可以带走，费用打包算你两元！呃...就是两枚铜钱！以后再来，纸笔就不用出钱了。”
“这...这要花钱的？”
十文很不舍，乾坤袋里是有不少铜钱，可那些铜钱用一个少一个，每次进来都要耗费掉两个，盘算一下，能进来的次数，也不多。
“哎呀呀，小朋友，我已经给你很优惠了！学习识字，这些纸笔会用掉很多。第一次收两元，以后我就不重复收钱了，随你使用！这么说，你还舍不得？”
“好吧！”
话音落下，手中两枚铜钱消失。
十文深呼吸一口气，努努嘴。
“我出去了！”
“欢迎常来！”
中年大叔妖娆的声音，刚传到十文耳边，周遭环境再次变化。
两息后，目光适应周遭阴暗，十文起身想去烧火做饭，突的，一股强横大风袭来，差点把小木屋掀起来。
“师...师父...”
只来得及喊出师父二字，小木屋的门板猛然被人用力踹开。
老糊头身影极快，门破之时，已来到十文身边。
不等十文反应，抱着十文瘦小身子，快速离开屋子。
耳边，呼呼大风，吹的十文喘气都困难。
山林草木，配上昏天地搅合一起，十文不知道他在以什么样的速度飞奔。
身后，莫山镇所在的山头，仿佛不存在了，被老糊头抱起离开那一瞬，山石飞起，地面如同海浪，一道道起伏，木屋、小院、树木乃至那口巨石中的水潭，都在顷刻间消失无影。
十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他出生的镇子，生活三年的小院，都没了！
良久，老糊头累了，粗重喘息声，怎么都压制不住。
“师父...呕...”
十文吐了，中午没吃东西，却仍旧想呕吐。
“吐吧，为师第一次玩命奔波时，也不适应！接下来的路，你要早点适应，适应不了，就只能忍耐。”
高大树干上，十文不知道自己居然站立的那么高，隐隐绰绰夕阳余辉下，瞅见脚丫子距离地面很远，刚吐两口，脸色被吓的雪白。
“师...师父！这么高，我们...”
“为师被派进大阵，三年光阴，谈不上辛苦，但绝没放松，那家伙表面孱弱，实际上还有一颗大的隐藏地下！而今欲要破阵，为师拦不住，它能事先驱逐我们离开，看得出，它对你们这些凡人，还怀有一丝善意！”
老糊头没和十文解释为什么来到那么高的大树上，目光盯着南边，掩饰不住的凝重显露在脸上。
对于老糊头没回答自己，十文也早就习惯了，和老糊头一起看向南边。
“它？师父说的它，可是藤蔓怪人？而且是两个！”
“你...你见过它们？！”
刚刚还累的喘不过气，老糊头突然从树干上跳起来，抓着十文双臂，恨不得马上听到答案。
“师...师父，我的手臂...”
“噢！是师父唐突了！”
缓缓放下十文，老糊头一口气呼出，身子软了下来，又靠到树干上，缓缓体力。
“我是梦到了它们，它们说，我和镇子里的人，都是罪人后裔，它要破开大阵，让我求求你，带我早点离开。”
“真...真的是做梦？！”
老糊头到现在还不愿相信十文所说，从未听闻过，谁在梦里可以和妖物交流。
“真的！早些年，我就经常做梦，但那些野兽和怪物，不会说话，要么追着我跑，要么把我叼在嘴里，飞向高空，然后飞的很远很远。”
十文说的认真，表情没点玩闹作假之意。
老糊头有点信了，不信也不行，血枯藤的确有两个，一大一小，他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深呼吸一口气，双眼慢慢闭合，似在假寐，又似在沉思。
“师父...”
十文不知道老糊头会怎么说他，轻声呼喊一声，歪着脑袋，等老糊头睁开眼。
些许片刻，老糊头双眼仍旧紧闭，嘴巴却开口说了话。
“你也休息一下，血枯藤想破开大阵，动静会很大，它让我们提早离开，也无法使我们周全！万里山林，纵然老夫全力奔跑，又岂是一两日能出去的？！”
“今晚...为师尽量护你！只是...保不齐有个万一，你...哎，若是为师有个不测，你切记，尽量不要去方家族地，更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你出生之地！再不济，装个傻子，装个哑巴，也不要说出你是从万里山林出去的！”
十文点点头，老糊头话语凝重的吓人，才七岁多的十文，不知道怎么面对，更不知他该回应什么。
“莫要点头，用嘴巴，重复为师的话！此生不去方家族地！绝不说出你乃万里山林之人！”
“师父...”
“说！”
老糊头狠厉吐出一个字，双眼猛然睁开，如利剑刺在十文脸上。
这一瞬，十文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不敢再去看老糊头的目光。
然而，和老糊头相处了三年，对老糊头的狠厉态度，早已有了抗性，两息过后，扭捏扣着手指，怯生生重复了老糊头话语。
“此生...不去方家族地，绝不...绝不说出我是万里山林之人。”
“嗯！记住今日之语！为师不想你落入方家之手！稍后，带你去一个怪异之地，那里...是为师三年来，时常去探索的地方，哎，可惜啊，兴许是为师没有机缘，也可能是为师资质愚钝，始终没能搞懂那地方究竟有什么玄奥！”
“或许...你这个小家伙，福缘深厚，去了那里，可以出现一丝奇迹！”
“如若不然...我们师徒俩，都要被血枯藤破阵而波及！”
“万里大阵，方家每年投在大阵上的费用，难以计数！想节省开支关闭大阵都很困难，血枯藤居然利用自身雷劫从外面破开？呵呵，那样只会万物尽毁，它血枯藤又能得到什么好果子？”
老糊头说着说着，面容中不仅仅是凝重，还稍加了点嘲讽，目光再次向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