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祈灵永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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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顾宗胤决定回家一趟。最近这几天他一直住办公室，快有一个礼拜没回那个所谓的家了。
蔚蓝公寓乃是市心中央商务区附近的超豪华社区，距离中院不过二公里，毗邻运河，闹中取静。
物业豪华，业主自然也都非富即贵，安保对进出人员的盘查格外严格。顾宗胤许久不回来，在车里翻了半天业主证，又被保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十几眼，才获准入内。待他进入地下停车库，看见自家四个车位已被占去了一半，徐珊那辆血红的保时捷跑车和她日常开的黑色奔驰商务车都在。
循独户电梯到顶层，甫一进门，顾宗胤就看见一只贴满了行李牌的拉杆箱歪歪斜斜地杵在玄关里，徐珊大概是刚下飞机。
作为晴川集团的副董事长，他这位太太日常忙得很，一出差就是十天半个月，并不常在家。顾宗胤虽然把握着一个礼拜回家一趟的频率，但两人如果不是事先约定，也很难在这个家里碰面。
当日购置新屋全是徐家出资，房子的装修风格自然也是按徐珊的意思设计，以灰白黑为主色调，大理石地板，大理石流理台，再加上明明暗暗几排冷色调的射灯，分外冷硬疏离，同女主人厮杀商场时生人勿近的气场倒颇有几分相似。
开放式厨房里叮地一声响，徐珊正从烤箱里拿出快餐盒子。她听见有人进来，回头朝顾宗胤看了一眼，不慌不忙地取了一块披萨，用两根涂了鲜红蔻丹的纤纤细指捏着，塞进还涂着厚厚唇膏的嘴里，含混不清地问：“吃了吗？我买了披萨，龙利鱼的，你也来点？”
顾宗胤的父母以前都是工作狂，忙得没空照料儿子的衣食，顾宗胤自小吃各种速食快餐长大，造成他现在对此类食物一律敬谢不敏，连忙说：“谢谢，我在单位食堂吃过了。天气凉了，我回来拿几件换洗衣服。”
徐珊毫不在意：“你忙。”
在这所大房子里，徐珊和顾宗胤东西各占一隅，互不干扰。
顾宗胤从自己卧室的衣橱里取出一件夹克，两件厚卫衣，塞进当健身包用的□□袋里。
又说：“借你洗衣机用用。”
徐珊：“请便。”
顾宗胤把从办公室带回来的一包脏衣服塞进洗衣机，从洗衣房里出来，看见徐珊已吃完简易晚餐，正坐在客厅里看财报，头也不抬地对他说：“下个月我爸要做生日，我妈昨天打电话来，嘱咐我们早点去，你怎么样？”
顾宗胤：“一定到。我们带什么礼物？”
徐珊说：“我叫福建分公司订做了一个田黄石的寿星公，上礼拜已经送到公司了。我明天叫助理拿到家里来，你帮我看看。”
顾宗胤应了一声好。
徐珊又说：“天气冷下来，你住在办公室里也不是个事儿，要不还是搬回来住吧？我反正也是天天出差，碍不着你什么。”
顾宗胤说：“办公室也挺好的，我工作多，有时候忙到半夜，不用来回通勤，省很多时间。”
徐珊叹了一口气：“上次是我不好，那个Gaston……我们已经分了！Sorry，我以后都不会带男人回这里，你放心。”
顾宗胤微不可闻地吐出一口气。
他和徐珊结婚已快四年了，虽然青梅竹马，自小相识，无奈实在有点志趣迥异。
只不过双方家长也算是多年至交，从他们还在读初中的时候就一心想做成这件好事，加之后来徐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顾宗胤的几个舅舅在官场上也愈发如鱼得水，这场姻缘更是被双方父母认定为天作之合，势在必为。
徐珊起初似乎也是反对的。她父母微末时在浙南山区白手起家，从乡镇企业办起，逐渐成为地区的房地产龙头，很是费了一番辛苦。
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氛围颇为浓重的家庭，上有兄长下有幼弟，徐珊从来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傻白甜，她的成长经历就好像一场野心公主与庸碌太子们的宫斗大戏，要比自己的兄弟更努力、更优秀、更会讨父母欢心，才能勉强得到与兄弟们基本公平的机会。
然而最后她费了那么多劲在LSE读完商科，又放弃名企的高薪offer回国日以继夜地为家族企业奋斗，自以为在企业转型升级和公司日常管理各方面都居功至伟，却被告知家里将把家族持有的公司股权拆分成四份：父母、以及那两个对公司几乎毫无贡献，经营能力和眼界见识也都远不如她的兄弟各得30%，她只占股10%。理由很简单，儿子是自家人，女儿却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儿就好像泼出去的水，10%的嫁妆已属丰厚，她不该要求更多。
徐珊明白，只有嫁给顾宗胤才能改变这种股权分割比例。
顾宗胤的外公作为南下干部曾一度掌印江南，几个舅舅现都身居要职，对城市规划和土地出让都颇有发言权，都是捏着房地产企业三寸的位置。
徐董事长作为披荆斩棘四十年来从未有大起落的企业家，自然是个明白人，顾宗胤做了他家女婿，是不好怠慢的，徐珊与顾家联姻，也算是她为家族企业做的一种贡献，股权比例当然需要重新确定。
这件事情说来可笑。顾宗胤原本倒未对这场婚姻抱有太大的期待，当时他虽有些情伤未愈，但对徐珊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兼之徐大小姐又忽然对嫁他这件事十分上心，很有点穷追不放的意思，所以顾宗胤最后还是结婚了。
他甚至已经想好，如果可以一直这样搭伙过日子，似乎也不错。或许某一天他们也能像普通夫妻一样，相敬如宾地平淡到老，甚至还能升华出某种介于爱情和亲情之间的东西来。
只可惜，人不是一台靠理性推动的简单仪器，潜意识要比自己想象的复杂许多，两个并不相爱的人即便有了一纸婚书也未必就能算作是真正的夫妻。
终于有一天，在他以为生活也就这样了的时候，他在这个家里撞见了徐珊带回家的男人。
顾宗胤以前也见过那个漂亮的法国佬，是晴川上海分公司的对外发展部副总，听说人有点随便。那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这么大方。虽然可以忍受妻子天天当空中飞人，回家又兴致冷淡，但却不太受得了那男人面对他时，眼神里坦坦荡荡的揶揄。
他猜徐珊什么都没同那法国人讲过，关于这场婚姻里的政治目的，或者他们从未认真相爱这件事。但出于雄性的虚荣本能，顾宗胤还是有点受不了那男人在自己面前露出的，自以为是的胜利者的姿态。
“我和他只是玩玩的。”徐珊觉得他还是有点介意，“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很正常的女人，当然我不会跟Gaston那样的人结婚。假如你如果喜欢谁，当然也完全有一样的自由。”
顾宗胤立即出声制止：“我们已经谈过这件事了，是我有错在先，我说过不干涉你。”
“可你搬去办公室住！”徐珊的声音略微高了一些，“你现在不回家了，是因为不想看见我吗？”
“我没有……最近工作有点忙。你放心，爸爸还有舅舅他们，不会知道这件事。”
徐珊看起来有点忍无可忍：“我错了，我没有给你面子。假如你在意的是这个，我道歉！并且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在我们真的分开之前，不会有另外一个Gaston，不会有任何男人！但目前是公司股权分配的关键时期，这对我非常重要！你能不能不要再做出任何让人误解的事！可以吗？就当我求你。”
顾宗胤沉默下来，注视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漂亮女人，半天才说：“不是因为面子。”
“那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你喜欢我吗？”
“我……”顾宗胤被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卡住了一秒钟，“我也喜欢过你的。”
他讲这句话似乎费了很大力气，夫妇两个在这句话的尾音里静默良久。
徐珊忽然被他气笑了：“你喜欢过我？你最好搞搞清楚自己喜欢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会有哪个男人，对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连**都没有？你忘记自己在英国谈的那场恋爱了吗？孔令姜说要去美国的时候，你是怎么一副失魂落魄快要死了的样子？我们结婚那天，他还占据着你的整个精神吧？我没有强求你喜欢我，但你在我面前连那个反应都没有……你还敢说喜欢我？”
顾宗胤自然是无话可说，当着徐珊的面，他说不出其实他不能确定自己到底算不算是个弯，虽然在他此前并不算很丰富的情史里，确实有过一任男朋友，而且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最深刻印记的那一任，但至少他高中时代的懵懂初恋，以及大学时暗恋过的老师，都是异性。
从经验来说，徐珊应该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能干、敏锐，说话做事都非常有主见，很像他在大学里暗恋过的那位老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大约因为“只要弯过一次，就很难再直回来”的定律，对着徐珊这样一个美人，他竟然真的可以清心寡欲到令自己惊讶的程度。
起初，顾宗胤怀疑自己是一个**型性的双，更倾向于异性恋一点，只因为遇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异数才不小心在他面前短暂地弯了一把。毕竟故人早已远渡重洋，那么多年，他也再未对别的男人产生过什么旖念。
等等！再未对别的男人产生过旖念吗？
很短暂的一个瞬间，顾宗胤发现自己的脑子突然飘过那个刚搬进他办公室里的小帅哥纯良无害的脸。
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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