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出其不意

　　郭万语出惊人，众将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为何？盖因如今的时代并没有空军，而湖阳位于荆襄之南，东面虽然与山南接壤，但地势复杂，并不利于进军。且徐英攻打荆襄之前已在东面部署大军防守，宋宁想要从山南出兵攻打湖阳根本不可能。
　　所以，若要攻取湖阳，只有先拿下荆襄，然后再率军南下占据湖阳这一个办法。
　　更重要的是，这段时间宋宁与徐英一同攻打郑卓尚且不能取胜，郭万竟还要同时出兵，与徐英、郑卓两面开战，若真要那样的话，他们能打赢才怪了。
　　没想到郭万偌大的声名，竟会说出这样一个馊主意，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这人真是张祖源的得意弟子么？还号称精通兵法，智谋过人？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荒谬！”白原性情耿直，脾气最冲，当即忍不住出声驳斥道：“湖阳在荆襄之南，不取荆襄，我军如何能占据湖阳？且徐英如今还是我军盟友，今荆郡未下，却又背弃盟友，攻打湖阳，郭君这是要陷主公于不义之境吗？”
　　白原本来还对这位新冒出来的同行带着一丝敬意的。他知后者是天一观张祖源的弟子，传闻精通兵法谋略，宋宁好不容易才从天一观把他招揽过来。
　　之前郭万只身入东条山，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将黑金说降，可见胆识过人，才略不凡。哪知道今日却说出这样一番荒诞不经的言论，顿时大失所望。
　　郭万道：“白军师莫要忘了，主公可不仅仅只有东南之地，如今山南也在主公手中。”
　　白原何等聪慧，闻言顿时便明白了郭万的意思，不由不以为然道：“你是说从山南出兵，进攻湖阳？”
　　郭万点头道：“不错。湖阳北面与我军隔着荆襄，荆襄未下，我军的确无法进攻湖阳。但湖阳东面和南面却是山南，我军为何不能从山南同时出兵，奇袭湖阳呢？白军师之前所说的计策就很好。我军可以绕过荆郡袭取陆平，为何不能用同样的办法偷袭湖阳？”
　　“荆襄兵多粮足，郑卓也颇受荆襄士族拥护，急切间难以攻下，既如此，我军为何一定要先攻荆襄后取湖阳，而不能先取湖阳，后取荆襄呢？以主公之英明神武，以我军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同时攻打荆襄、湖阳两地嘛。”
　　白原皱眉道：“郭君想法是好的，不过郭君可能不知，徐英在湖阳东面其实是留有重兵的，我军林猛、罗鸿两位将军如今就守卫在山南西面，正是防备徐英发兵东向，侵占山南。且山南与湖阳之间山脉纵横，地形险要，纵然我军从山南出兵，亦很难讨到便宜。此举空损粮草和兵力，却伤不了徐英毫毛，殊不足取。”
　　郭万笑道：“谁说我军一定要从山南西面进攻？”
　　宋宁心中一动道：“你的意思是从湖阳南面出兵？”湖阳南面依然是山南，确切的说是百越之地。
　　郭万闻言不由一笑，对着宋宁拱手施了一礼道：“主公英明。”
　　白原听后却是脸色一变。他的确没想到这一点，倒不是说他智力不及郭万。而是百越数百年来与大苏一直貌合神离，越人对汉人也极端仇视，想要从百越借道进攻湖阳根本不可能。
　　而且百越与湖阳之间还隔着危险的原始大山，这可不是南岭可比的，数百年来也没有一支军队敢深入原始大山，因为那里和沙漠一样，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人类的禁区——这也是百越始终难以驯服的根本原因。
　　每当百越反叛，帝国派兵镇压，越人便逃入原始大山之中。帝国纵有百万大军，进入原始大山后却也是徒劳。即便是越人，也不敢太过深入原始大山。这很好理解，就算是后世，热带雨林中也是人迹罕迹。普通人若是进入，绝对十死无生。
　　正因为如此，白原才压根就没想过从百越出兵，进攻湖阳。
　　但如今郭万提出后，他认真一想，却又觉得此策并非完全不可行。因为主公以高超的智慧和远迈前人的手腕竟奇迹般地降伏了百越，如今百越女王已嫁与主公为侧室，百越各族族长也唯主公之命是从。所以，大军若从百越借道进攻湖阳，完全是可行的。
　　关键是原始大山太过危险，大军想要从百越进入湖阳只怕很难。
　　饶是如此，郭万能提出这样的办法也足见不凡。此人思路开阔新奇，行事用计不拘一格，关键是胆子奇大，想人之所不敢想，才智当还在他之上。白原心中暗自佩服。
　　不过，此计太过用险，白原还是反对道：“湖阳南面是原始大山，中间森林密布，瘴气横行，毒虫遍地，人迹罕至，绝非南岭可比。我军能翻越南岭，偷袭陆平，却很难穿过原始丛林，攻入湖阳。徐英正是深知这一点，才敢放心北上攻打荆襄，只在东面留下重兵把守。我军想要从南面攻入湖阳，只怕不太现实。”
　　郭万却依然坚持己见道：“正因为徐英绝对想不到我军会从南面进攻湖阳，所以，一旦我军选择从南面进攻，必能一举成功，拿下徐英老巢。至于原始大山，普通人自然难以穿越，但越人却未必。主公完全可以请百越帮忙。以主公现在和百越的关系，想来百越定然不会拒绝。”
　　好一个郭万！这就是孙子兵法所说的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啊！相对白原之计，宋宁更倾向于郭万之谋。
　　行军打仗，首先要考虑的是综合实力。宋宁潜心发展两年，无论是政治、经济、天时、地利、人和还是将帅、兵力、粮草、后勤、武器，都已在荆襄、湖阳之上，所以宋宁这才发兵，准备攻打两地。
　　这便是《孙子兵法·计篇》中所说的：“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
　　意思是两军交战，首先就要用心计算，衡量比较双方的综合实力，若比较后觉得胜过对方才能发动战争去攻打敌国，否则，就要安心再发展一段时间，广蓄粮草，勤练兵士，等国力军力进一步强大后再说。
　　而等真正开战以后，《孙子兵法》才开始讲用兵之道：“兵者，诡道也。故能示之不能，用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意思和郭万之前说的完全一样。只有骗过敌人，让敌人猜不到你的战略意图和具体作战计划才能制胜。
　　白原之前提出的明面上强攻荆郡，暗地里却偷袭陆平也是如此。不过郭万之计更进一步，虽然风险极大，但却很对宋宁的脾胃。
　　白原一见宋宁的表情，便心知不妙，连忙劝谏道：“主公，此计虽然绝妙，但却也十分凶险。原始大山深处乃人之禁区，大军难以逾越。一旦有个意外，我军很可能会全部葬身其间。先取荆襄，再取湖阳，虽然耗时日久，但胜在稳妥。还请主公三思啊！”
　　郭万不再说话。计策他已经提出，至于采不采纳就不关他的事了，主要还是看宋宁这个做主公的有没有冒奇险成大功的决心和魄力。
　　宋宁道：“郭万说的没错，我们不能被固有的思维所束缚，荆襄和湖阳完全可以同时攻打，这与我们之前商定的出兵荆郡、突袭陆平并不冲突。原始大山固然难以穿越，但凡事都无绝对。退一万步说，就算此计失败，对我军而言也没有太大损失。可一旦成功，所能获得的战果却是无法估量的。所以，我们为何不大胆去尝试一下？”
　　定下基调后，宋宁问身旁的王妃道：“慕姐姐，你熟悉百越山川地形，从百越穿过原始大山进入湖阳，是否可行？”
　　王妃作为昔日的金越女王，对此事自然是最有发言权的。
　　王妃明白宋宁的意思，闻言不由迟疑道：“理论上来说自然是可以的。从骆越往北大约百多里便可到达湖阳地界，但这中间十分危险。正如白原军师所说，原始大山深处乃是人之禁区，大军想要通过，只怕很难，这中间会有极大的风险。”
　　“做大事哪有不冒风险的，只要能通过就行。”宋宁无疑是极有魄力的人，而且骨子里也喜欢冒险。说到这里，他再次望向郭万道：“郭万，说说你的具体计划。”
　　郭万知道宋宁已经下定决心采纳自己的计划，不由精神一振道：“如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主公会先打荆襄，后取湖阳，所以，若主公反其道而行之，先取湖阳，后占荆襄，则谁都不会想到。”
　　“主公可让赵将军按之前白军师之计攻打荆襄，主公则南下百越，亲率百越之师暗中由南面攻入湖阳。徐英没有防备，主公定可轻松攻入湖阳腹地，之后再与东面的林猛、罗鸿二位将军左右夹击，必能大败徐英，一举夺得湖阳之地。”
　　“主公不可！”白原闻言顿时极力反对：“此事别人都可去得，唯主公去不得。”说完白原更是怒视郭万，大骂道：“郭万，你这是要陷主公于死地吗？主公，白原怀疑郭万居心叵测，意图加害主公，请主公严惩郭万，以警效尤！”
　　白原是真生气了。宋宁现在身份何等贵重，借道百越之事本就凶险，郭万竟然还要宋宁亲自带兵前去，这要是有个闪失，他就是千古罪人，简直不可饶恕！
　　宋宁摆摆手道：“军师言重了。既是军情讨论，自当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不过郭万所提建议也很好，他并无加害我之意，我岂可因此而加罪于他？”
　　白原闻言不由焦急道：“可原始大山绝非善地，主公万金之躯，岂可轻易涉险？此事万万不可！”
　　这时，赵幽燕开口道：“郭万，你为什么一定要宋宁亲自南下？随便派一员大将前去不可以吗？”和宋宁一样，赵幽燕也不想宋宁去冒险，万一有个闪失，东南和山南立刻就会陷入混乱，而且，到时张茹等人怎么办？她怎么办？
　　在场的人中，也就她和王妃敢直呼宋宁的名字。不过王妃自从跟了宋宁后已经很少再直呼宋宁之名，也就赵幽燕向来不把这当回事，依然还和昔日一样。
　　郭万闻言不由苦笑道：“若是从山南出兵自然无需主公前往。不过百越如今只听主公号令，若要百越发兵相助，此事非主公亲去不可。”
　　众人一听，这才明白过来郭万所言不假。百越之人如今对宋宁言听计从，但其他人就不行了。若只派一员大将前去，百越肯定不会出兵，最多只会安排个向导带路而已。
　　宋宁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思索片刻后当即拍板道：“既如此，幽燕，荆襄这边就交给你了。秦逸、郭万、桂萼、华泰，你四人准备一下，明日随我一起南下百越。”
　　“主公，还请三思啊！”白原当即跪倒在此，苦苦劝谏，希望宋宁收回成命。
　　宋宁上前，亲自将之扶起道：“子原，如今北方形势日益严峻，我军必须尽快统一南方。否则，一旦北方先一步完成统一，我们绝不是北方对手。这次百越之行虽然有些危险，但却是我军快速夺取湖阳，攻占荆襄的最佳办法。你放心，此去我一定会万分小心的。若事不可为，我自会带人立刻退出来。荆襄这边，就拜托你和赵将军了。”
　　白原闻言，心知宋宁心意已决，只得无奈叩首，满心忧虑地同意下来。
　　郭万接着建议道：“主公，如今徐英已暂缓对剑阳的进攻。主公南下百越之前，不妨派出使者再次与徐英联络，双方约定时间共同出兵，再行攻打郑卓。事后由徐英占荆南，主公取荆东。”
　　“如此一来，徐英至少到年底之前，不会想着退兵，仍会猛攻荆南。主公则趁徐英大军在外之机，从百越出发，偷袭湖阳。如此一来，我军可一举击败郑卓、徐英，若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当可尽取湖阳荆襄之地。”
　　“善。”宋宁闻言大喜，当即依郭万之计，再次派出使者向湖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