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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逐鹿在明末 富贵英雄美丈夫 5316 Apr 27, 2023 1:35:28 AM



  两军越来愈近,这时,官军再次变阵,只见官军阵内旗帜飞扬,舞动如飞,军阵两翼开始徐徐向外扩出,同时各队各列乃至各兵卒间的空隙也随之拉大,这是为小到一队,大到一营的单位能够在最短时间转换战斗小阵提供条件与方便。
  古时排兵布阵,士兵与士兵之间,行列与行列之间不能排得太密。需要留出一定的间隔距离,各种兵器才能施展,队形才能变化。
  此刻临战的官军分三部分,呈“品”字形。这种阵法虽然简单,但却蕴含了无数种变化,“一军用此数人,使可役使万众,略无参差,振裘挚领,深得以简驭繁之妙”。此阵好坏全看主帅,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依赖于主帅发挥。
  转瞬之间,官军变阵完毕,四五千人马悄然无声,默默地静止在原地,不动如山。革里眼心下嘿然,几道军令下去,伴着奋力摇动的令旗,大军中立刻分出百骑,朝对方正面冲去。
  这上百骑兵均系革里眼的老本精锐,无一不是弓马娴熟之辈。他们纵马飞驰,俟近官军三百步远,开始朝左右散开,不断的逼近官军军阵。
  上百精骑渐驰渐近,但官军的阵列并为如革里眼预想般开始骚动。一个个挺枪持盾的官兵浑如钢铸铁打,迎着铺面的凉风、迫近的精骑,就像道道坚固的城墙,岿然稳立。
  流贼精骑一直压到五十步,展开数百米的官军正面依旧井然冷静,沉不住气的反倒成了革里眼。后方大旗一摇,鼓声陡起,几要撞入敌阵的骑兵们迅捷地掉转马头,反身回去。
  革里眼会派出少量精锐兵马,分成松散的阵型,希望来以此吸引对官军的火力打击,一旦对官军进行射击,就可以消耗掉官军大量箭矢火药。
  因为要传达军令,一靠旗帜鼓号,二靠塘兵传递,训练有素的军队,是能够实现在短时间内随军令改变状态的举动,可再快速,各级传达之时,难免有延迟甚至是讹误,而且对于人数成千上万的军队来说,作战指令是无法具体到单独一兵一马的。所以一旦对敌军进行射击,就将是一层乃至大规模的齐射,而不可能针对敌军的数目单个指派以一定量迎击。
  而这个缺陷,就经常被有经验的将领利用。一旦守军的军令在各级传达不到位,就会出现箭矢弹药大量消耗而收效寥寥甚至填补间隙为敌所趁的情况。
  见官军不动如山,革里眼心中一沉。
  这时,正当骑兵们才跑出几十步步,左、中、右三个官军方阵中忽地各自放出数百兵士。革里眼一看,登时心惊。
  这些官军全都手持火铳与硬弩,几乎是眨眼间,他们在三面均展开成两列,前蹲后立。这些铳手并未第一时间进行射击,首先出手的手拿硬弩的弓手。一擂鼓声震荡开来,正面弓弩手立刻将手中的羽箭射了出去。
  密集的箭雨暴飞而起,黑色的箭镞呼啸从军阵四周暴射而出,如同一朵朵正在绽放的死亡之花,无数的弩箭如同平地而起的蝗虫群,遮天蔽日,形成一道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火力大网。
  寒光闪闪的箭头划过弧线,然后直直扎进了策马的流贼的身体中。无数人马被两侧密集箭镞射成刺猬,身体被强劲的弩箭射穿,他们的身体猛然僵直,然后在马上摇晃几下,接着翻落在地上的尘土里。
  箭始离弦,又是一擂鼓声,一人吹响了手中的号笛,一个尖利的声音响彻云霄,这个号笛声,在大明被称为天鹅声。一员官军将领长刀前指,声嘶力竭地叫道:“射击!”三面铳手的身前硝烟与火光齐现,响彻云霄的铳鸣也随后传到双方每一位将士的耳中。
  震耳欲聋的火镜齐射声响起,军阵前方出列的的百名火铳兵一齐开火,一排灼热的火光从军阵前闪过,浓密的烟雾同时腾起。
  近百骁骑,在官军箭弹两轮齐射、三面打击下,立时人马俱倒。侥幸活下来的数十骑狂奔数十步,三面火铳手撤下,密集的箭矢再度尖啸而至。此时贼骑已逃出二百步外,因此并无多少杀伤,只可惜幸存的只十数骑,而官军的阵势则重新恢复平静。
  刘希尧目露惊疑之色,扬鞭指点道:“老贺,咱们不是卢阎王的对手!更何况咱们千里迢迢,孩儿们都累的不行,此战如何能胜?”
  革里眼眼里流露出凶狠之色,怒喝道:“咱们自从钻进山里那一刻起,早就就没有退路了!郧阳有了戒备,咱们往哪跑都是瓮中之鳖!现在不是死就是活,给老子闭上嘴我往前冲!”
  一声令下,流贼大军立刻开始变阵,整个流贼大军开始排列为三段,第一段为战斗力最弱的上千杂牌附属军。这些杂牌军虽然亦是骑兵,但装备极差,缺少兵甲,士兵羸弱,马也驽钝。有几个小头目不满,想要率部就阵前哗变,革里眼二话不说,立刻斩了七八人以儆效尤。血淋淋的人头插在丈余长枪上来回示众,有效镇压了许多心怀二胎之辈。
  接着第二段就是披甲骑兵,这些士兵多有甲,手执利刃,是革左营中的中坚力量,而第三段就是革里眼老本营的精骑,人人皆披双甲,骑在高头大马上,逼视着前方。
  官军发现了闯军序列的转换,同样也是立刻变阵,官军三部的前列均分出近千人,摆出一个个小阵。一个个传令兵开始挥动旗帜,传达着军令“一线弩手后撤,二线长矛手前置!”同时一道道大盾开始立在前方。
  革里眼驻马留在第三段军马之间,他知道现在官军从各部方阵中分出的个个独立小阵称为“叠阵”,是以远程打击为主的战斗单位。在他的逼令下,第一段的杂牌马军开始出动。这些骑手素质极差,在距离官军尚有数百步时,就开始冲锋起来。
  革里眼不期望这些劣骑来杀伤敌军,但希望用来压迫官军军阵。岂料就这点期望,还依旧高估了这些胆战心惊的前驱。他们矮小差劲的马匹在一两百米的全力加速后,步伐就开始散乱无章。原先还比较密集的阵型这时候早已前后拖拉,稀稀松松。跑在前面的忽然发现袍泽落在自己身后,当即大惊失色,努力减缓马速,而后头的见坐骑已没了冲力,肝胆俱裂,萌生退意。上千骑甚至还没冲入一百步内,自己就先溃散了。
  第一重不战而溃,革里眼大骂一声,旋即传令第二重出动。只听三声悠扬长的号声后,第二重有两千骑开始缓缓加速,马蹄震动大地的轰隆声,喘息声,甲叶的撞击声,大军如同一道波澜壮观的洪流向官军冲去。
  随着骑兵军团越跑越快,整个地面都在这种可怕的洪流中颤抖,沉重的马蹄声如同冬夜里滚滚闷雷,铺天彻地的叫喊声震动云霄,威猛宏大的气势就是仿佛前面有条巨龙也会被碾成碎片,无论是什么人见到这种场面都会为之惊叹。
  平地上的官军阵形丝毫不动,但如果近看就会发现他们苍白的面色,流汗的面颊和不断吞咽的喉咙。
  在中军大营木盾后面是三排的官军弩手和火铳手们分别以爬地,半蹲,站立三种姿态平举着脚踏弩,目不转睛盯着越来越近的骑兵的冲击队列。
  机会只有一次,与其毫不精准的扇面攻击,不如集中起来,在其正面一击定胜负。
  “稳住,稳住!敌人没有进入五十步距离,任何人不准射击!”
  流贼精骑的攻击越来越近,弓弩手脚下大地在颤抖,官军军官们都在声嘶力竭的高声下着命令。
  就像面对滚滚洪流,任何人都会心有余悸,弓弩手和火铳手们托举着脚踏弩的双手不由控制的抖动,圆睁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嘴唇紧张的煞白。
  一股热风和沙尘被挤压着从对面吹来,流贼的前锋队列已经冲进了中军前近百步,整个空气显得沉闷凝重
  “都给老子冲!冲!”
  看见自己的前锋毫不费力的冲近官军中军前端,主阵中的革里眼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
  随着命令的下达,后面老本精骑也开始缓缓移动。
  就在这时,奇怪的现象发生了,跑在最前面的十几骑兵的战马突然一个打滑,痛苦的一声长嘶,前蹄膝盖弯曲,战马猛然停顿,接着一甩,马背上的人被从马上扔出来,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在地面上,四角八叉的趴在地上。
  阵前的地面上,早已被官军撒下了无数铁蒺藜,和陷马坑。
  “射!”官军逮住这个良机,随着令旗的挥动和传令兵的叫喊,上千排成上中下射击姿态的弓弩手和同时扣下手中弩机,无数的弩箭划破空气,如同平地出现的暴雨,射向一片混乱的流贼骑兵。
  弩箭射穿了贼骑身上的鳞甲,一时间只见中军军阵前面,人仰马翻,烟尘乱滚,冲在最前面的贼骑无一幸免,全被射成了刺猬
  “快!第一列退!第二列顶上!”
  接着官军队列快速替换,士兵们紧张而迅速的变换着身位。
  第二道箭雨立即暴射而出,又有几十名贼军骑兵从马上翻滚下来。
  但流贼大军已经提速,纵使人马繁杂,没了行列,但即使有人临阵胆怯,也无法从人群中脱身。乱马齐冲,密密麻麻,声势震天动地,望者为之气窒。
  这样的情景,无论谁人见了都不禁心跳加速,革里眼满心想要一击定成败,心思全扑在自家冲驰的骑兵身上,没注意到官军前列的小阵又开始了变阵。方才的“叠阵”现在快速转化成了一个个小单位的“雁形阵”。
  官军中“叠阵”的配置一般是长枪、刀盾手占主导,火器手每小阵只有一到两人,此阵近战为主。而“雁形阵”,顾名思义,状若“人”字,是为了在同样宽度的横面上排出最大火力输出。而且,数十门虎蹲炮,也在同一时刻拖到了阵前,上百名兵士全力将它们利用钉锤、铁链固定在地面上。
  大约一百五十步时,官军中军喇叭声响起,这时,只见三面官军顿时触电般齐射快枪、三眼铳。浮腾的青烟还没散去,铳手后撤,兼任弓手的长枪手压胯展臂,“刷刷刷刷”,一排接一排的飞矢雨点般坠落,弓箭连射三轮。
  密如飞蝗的箭雨方歇,冲在最前的流贼骑兵已进入五十步,他们的身后,还是有着不计其数的追随者,然而,再向后看,将近百步的距离内,人马尸体相互枕藉,血流成渠。旗帜倾倒,断刃横插,满目创痕和血迹,尚有气息未死的人或马,在尸堆血海中蠕动着凄厉哀鸣。
  纵使袍泽大量受戗,迅猛的骑兵前锋也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众骑士高声长喝,发出震人心魄的吼声。一时间,万马齐喑,铁蹄翻腾,为高速带起的泥土草屑肆意翻飞。他们脑中空明无物,唯存一念——冲透官军的方阵!
  然而数十门虎蹲炮及时调整完备,在近百名炮手的操持下,“通通通通”的连环脆响不绝于耳,接连不断侵入骑士的双耳。疾冲着的闯军骑兵们先是瞬时耳鸣,紧接着,无数霰弹铅子大风泼沙也似,迎面扫来,就像一道无形的墙,流贼军阵登时死伤一片,密集的弹丸、飞石和铁钉扎得流贼鲜血满身,前方的数流贼轰成了血葫芦,无数马匹也被炸得血肉模糊。
  炮声轰鸣,弓箭和火铳一轮接着一轮的齐射,第二段骑兵死伤惨重,但第三段老本精骑已经冲近了。革里眼疯狂的舞着刀,大喊着,带领着千骑向着官军军阵发动猛烈的进攻。
  不过,迎接他们的,却是无边无际的人海。
  盾牌就像一堵墙一样,后面斜竖着密密麻麻的重型长矛,远远望去就像巨大的金属森林。
  每片巨大的挡板下都有一个百人队,密密麻麻的人头像蚂蚁一样攒动,厚重的喘气声几十步都能听到见,决死冲锋的骑兵像巨浪涌起的浪头,拍打在官军长矛阵前。
  “唰”一阵锐利的呼啸声从头顶落下,高速冲来的清兵就被横矛的半尺长锋,从下往上贯进身体,鲜血从破开的伤口喷射而出。
  “杀!”在前列,无论是流贼还是官军都在疯狂的大声喊叫,所有人血红着双眼,拼命厮杀,长矛阵前贯穿了一个又一个成长串的尸体,但随着流贼后续生力军加入,前阵终于被破开,上千马匹冲锋的巨大力量将军阵撞开了一个个口子。
  革里眼率领着他的老营精骑势不可挡的冲进军阵,绣着“革”字的大旗迎风呼啦哗啦的响着,刀枪锵锵铿鸣,这些流贼悍勇无比,他们专门挑敌人最多的地方冲击,倬着长矛,顷着马刀,扑向官军壁立的人墙!
  这股势头犹如狂飙,他们杀得兴起,不畏刀砍入肉,不惧矛刺入体,即使殷血从战甲的裂口中汩汩流出也不当一回事,眼睛被箭矢射入他们的身体也毫不在意随手就拔出,这群老贼就是一群疯子,他们狂吼着:“兔崽子,来啊!狗娘养的!上来啊!!”
  官军、流贼都挥舞着无数的长矛刀剑,战场上响起不尽的叮叮当当的声响,最前方的官军一个接一个的被钢矛贯穿,被马刀劈落尘埃,被马蹄踩成肉泥。
  革里眼狂声大笑,他眼望着官军中军中那杆鲜红的“卢”字大旗,高叫道:“孩儿们,冲啊!宰了卢阎王,名扬天下!”
  所有人跟着大喊:“杀了卢阎王!”
  中军中,卢象升望着那杆不断逼近的“革”字大旗,却丝毫不见慌张,而是传令道:“战机以现!传令给象晋,务必诛此恶贼!”
  大旗挥动,号炮隆隆,这时一支黑甲骑兵如鬼似魅,突然从斜向开始笔直插进流贼的心腹。那支骑兵人数不多,但装备亦是精良,就像一杆锐利的长矛,狠狠的突进了流贼的侧翼。
  正冲杀的兴起的流贼登时大乱,随着官骑的不断深入,混乱的波纹一圈接着一圈,流贼的马速开始减慢,而官军中军中一支支结成小阵的生力军也不断投入,流贼冲势已颓。
  而当挺着长矛的卢象晋终于突到革里眼近前,于是将疲累到了顶点的流贼精神上最后一根稻草给压断了。
  当他们环顾四周,只见荒原上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浓烈的硝烟弥散开来,他们眼睁睁看到的是惨痛万状、哀鸿遍野的袍泽,于是所有人开始丧失战意。首先是几队开始投别处逃去,而当那杆“革”字大旗在慌乱中不小心倾倒时,很快,剩下的所有骑兵全都哄然四散。
  顿时,官军中开始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顺着人流扩散开来,响彻整个喧嚣的战阵上空。所有官兵齐声大喊:“贼首已死!”
  齐声若浪,一浪接着一浪,久久不绝。
  纵然革里眼此刻还被他的几百精锐护卫着继续前进,但他人虽未死,心却已如死灰。此战已败,他身边的精骑也开始不断逃散,此时就是神仙来了也难转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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