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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空团

听夜风绕 暮夜寒月 6210 Feb 9, 2023 5:11:3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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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浪费,今年的元旦晚会北齐以年级的形式举办,即高一在阶梯教室,高二在学校礼堂。
    高三?
    ——高考在即,元旦晚会这种东西,想都别想!
    安辂和唐果的关系在冰点僵持了两个月,双方都很后悔却没有一个人拉下面子去缓和。
    元旦晚会这天,一班和二班挨在一起坐,安辂在办公室帮王炸批改英语作业去得晚,唐果边跟文清说笑,边下意识地给安辂占了位置。
    安辂进入礼堂的时候,看着黑压压的一片脑袋正烦恼没位置的时候,唐果站在人群当中尴尬地冲她挥了挥手。
    安辂心头一暖,朝唐果走去。
    “里面坐。”唐果推了推文清,腾出了自己身下的位置。
    安辂有些别扭地说了句谢谢。
    唐果耳根一红,接不下去话。
    “喂,学霸,”文清隔着唐果问安辂,“物理作业写完了吗,借我们抄抄呗!”
    唐果斜了文清一眼:“我们家安辂是你书童啊,抄作业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们家?”文清鄙视,“不是不要了吗?”
    唐果假装不看安辂的表情,侧过身体反驳文清:“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了。”
    安辂抿嘴一笑,突然觉得这严冬的天气里也不那么寒冷了,从书包里将物理作业拿出来递给唐果:“她抄可以,你不行,你有不会的要问我。”
    “哎,”文清不服气,“凭什么啊,她不会就去问你,我不会的只能抄?”
    “讲给你,你能听得懂吗?”安辂反问,“你有我们家唐果一半聪明吗?”
    “行啊你俩,刚和好就一起来欺负我。”文清假装生气。
    唐果伸手将安辂一搂:“和好?我们一直很好。”
    “就是。”安辂附和。
    “行行行,”文清笑着对安辂说,“算了,懒得跟你们计较。”
    三人忘乎所以地吵闹着,右手绷带还没解的苏舟走了过来,捡起安辂掉在地上的本子递给她:“你的东西。”
    许是太久没有在安辂面前放肆了,唐果替安辂一把接过去翻开一看,觉得字迹陌生,就问:“咦……这不是你的本子吧。”
    安辂一把夺回,脸色微红:“当然是我的。”说着还把写名字的那一页给她看,“喏,还有我的名字。”
    “可是这字迹……”
    “这是秘密。”
    “秘密?”唐果鄙视,“现在跟我都有秘密了?我瞅着啊一定是个男同学,就是不知道这学校还有哪个男同学能把物理笔记写成那般模样呢!”
    “别那么好奇。”
    “还能有谁,”文清接话,“古阦呗,听说王炸可是时不时安排安辂去探望人家呢。说,有没有假公济私地发生点什么?”
    唐果逼问:“有没有,说说说……”
    “有什么啊有,什么都没有,让他帮我补习下物理都不肯。喏,所以才给我写了这个物理学习计划。”安辂合上笔记本,暗淡的光晕中耳根起了一片粉。
    “哇……”文清感叹,“那可是古阦哎,是一个古怪高冷到让人瑟瑟发抖同校一年都不一定说得上话的人,都给你写物理学习计划了,你还想怎么样?”
    端坐在她们前排的苏舟握紧了左手,腿上的布料被抓出了褶皱的痕迹,心头窜出了一团小火苗,随着后面三个女生激烈的讨论,那火苗越烧越大,突然“嘭”的一声将她整个人焚化,她顺着椅子倒了下去。
    礼堂里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第二天中午,小风,阴,文化长廊上。
    “都已经那么久了,怎么还没好啊,不会是装的吧?”文清双手插在口袋里问身边的唐果和安辂。
    唐果吸着酸奶:“我看像。”
    “你们啊,别在人家背后讲人闲话。”
    文清不乐意了:“我这么说可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看,苏舟的胳膊是因为谁受伤的?”
    安辂望向她,回:“我?”
    “屁!”唐果“刺溜”一声就酸奶喝到底,“人家是为了古阦好不啦,那个时候要不是因为古阦挡在你面前,标枪就是插到你心脏里,我敢肯定苏舟绝对都不会上前的。”
    “也是哦。”安辂后知后觉。
    “所以呢,”文清分析,“她这绝对是讹上你们家古阦了。”
    “什么我们家的,我跟他可没关系。”安辂连忙反驳。
    唐果嘿嘿一笑,揽上安辂的肩膀:“可别怪姐们儿没提醒你,这古阦虽说是不好相处了点,但架不住他长得好、学习好,你要是错过这个村儿,他可不会在下一个村儿里等你。”
    “嘁!”安辂装作满心不在乎的样子,“长得好、学习好的人多了去了。”
    文清立马问:“譬如?”
    安辂:“……”
    小寒风从足球场吹过来,安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等走进了教室就觉得火辣辣作痛。
    她坐着翻开古阦给她写的笔记,字迹说不上好看,有些潦草,但辨识度非常高,很有特点。
    不像她自己的笔记,总是会记一些觉得有用,其实根本用不到的东西,他给她呈现的东西,都是简洁又一针见血的,笔笔落在重点上。
    突然,那双细白的手抚上了那些字迹,没有征兆地,安辂的心跳开始加快,心头涌上了一股甜腻腻的东西,那东西流过五脏六腑,灼烧着她的胃部。
    喜欢?
    脑海里闪现出这个词语,才让安辂意识到,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第一次审视这样的字眼——
    鼻头环绕着淡淡的高山松木味,他干燥温暖的大手,他深如漩涡的眼睛,他平淡无惊的表情,他一本正经讲道理的神态,他置身事外永远冷漠的目光,他高不可攀的成绩,他堆满书籍的房间,他有力结实的怀抱……
    “呀……”甜腻的流体逐渐将安辂缠住,让她不自觉地开始下沉,沉到即将窒息的时候,她脑袋一个激灵叫了出来。
    唐果侧身一看,安辂满脸通红,那有些异常的红已经顺着脸颊耳朵蔓延至脖根。
    唐果吓了一跳,紧张地问:“妈呀,你过敏了吗?”
    安辂瞪大了无辜的眼睛,赶紧拿手捂住双脸,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我去——”调到安辂和唐果后排的文清望着窗外发出了一声惊叹。
    安辂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那个现在让她一想起,就会心跳加快的人,此刻正以缓慢的速度经过她教室的窗口,他挺直的脊背在幽暗的空间里,给安辂带来了一束光,那光溜进她的胸膛,将那里填充得满满当当。
    “我说,”唐果突然提高的音调将安辂拉回了自己的座位,“出神成这样,我都叫了你好几声啦!”她有些不满。
    “啊?”安辂立刻恢复清醒,“你说什么?”
    “我说,对门的那家伙终于回来上学了。”
    “是吗?”安辂怀疑,小声嘀咕,“不是说,不来了吗?”
    “你说什么?”唐果问。
    安辂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再望过去,一班的后门关了起来。
    “天啊,天要降红雨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唐果一进来就冲安辂嚷嚷。
    安辂收起周记本,望向她:“又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你知道吗?”唐果一脸报告国际新闻的表情说,“隔壁班的古阦,给他同桌苏舟带饭哎!”
    “嘁!”安辂不以为然,“我当美国总统又发了什么不得了的推特呢!”
    “你不要这么不上进好不好?”
    “我?”安辂难以置信,“不上进?你对‘不上进’是有什么误会吗?”
    “哎,古阦哎,古阦!给苏舟带饭,你没听出重点?”
    “重点?”安辂回忆了一下古阦的那张脸,把带饭这种场景跟他一结合是有点不太和谐。
    “不仅如此,听说,那个苏舟的胳膊废了……”
    “废了是什么意思?”
    唐果无比激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都说会讹上你们家古阦了,你还不当一回事!像你这种人,我跟你讲啊,要是活在古代,后宫争宠,一定是最先并且是死得最惨的那个。”
    “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称第二没人敢当第一。”说着,她将数学作业拿出来,“有这份八卦的精力,倒不如多做些题目,马上期末考了,上点心吧你!”
    “嘁!”唐果不以为意,“我倒是无所谓啊,只要某些人到时候别拉着我哭就行。”
    安辂戳了戳她的头,脸上笑得轻松淡定,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
    “唐果。”放学,一起去车棚取车的时候,安辂拉住唐果,“你陪我去个地方。”
    唐果要是知道她被安辂拉着一起去古阦的家,她宁可半途被车撞。不用怀疑,虽然她很乐意撺掇安辂和古阦,但那并不意味着,她本尊也会喜欢古阦,甚至,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瞧他不顺眼,尤其是知道他还为苏舟带饭后,那股子看不顺眼的情绪更浓了。
    “我可跟你说好了啊,”站在古阦家大门口的时候唐果对安辂开口,“寒假作业第一个借我。”
    “行行行。”
    “真不知道,你来他家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在学校里说,说你喜欢他,你又死活不承认……”
    安辂也知道自己很矛盾,一路上她也在问自己,他回不回学校,给谁带饭都跟自己没有关系吧。可心里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推着她,让她来问个究竟,即便结果他很有可能不会告诉她,但她还是没有办法抑制住内心想要来这里的冲动。
    唐果边抱怨边和安辂一起跨进了院门,刚一进去那只白猫“嗖”的一声从屋里窜了过来停在安辂脚边“喵喵喵”地叫。
    “看不出来啊,连主子的猫都被你俘获了。”唐果打趣。
    安辂笑着蹲下将猫抱进怀里,两人准备进屋,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激烈的争吵。
    高昂的陌生的男音问:“你疯了吗?为了那种人,你又一次放弃MIT(麻省理工)?”
    低沉的男音回:“我没说要放弃。”
    “你今天已经17岁了你知道吗?你还能耽误多少年?”
    安辂大囧,揉了揉耳朵,那人说的是17岁不是77岁,没错吧?
    “等这件事处理完,我就会过去。”低音男回。
    高音男不松口:“那张病历单一看就是假的。”
    “我不想欠她。”
    “所以呢?”
    “所以,在她好之前,我不会离开。”
    高音男激动:“你看不出来她是在碰瓷吗?那种程度的伤怎么可能过了一个月还不好,即便不好,也不可能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又诊断出经脉受损之类的鬼话,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之前干什么去了,之前的医生都是闭着眼给她出的诊断书吗?她要是一直不好呢?一直装着不好呢?你对她一辈子负责?你才多大?17岁,是还不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年纪,再说,当时,是你让她去替你挡那标枪的吗?”
    嗯……安辂在心里长哼了一声:现在知道17岁只是个很小的年纪了?
    “好了,”低音男有点不耐烦,“我的事,我会处理。”
    “古阦,四年前,你是我的对手,现在,你不配了你知道吗?”
    高音男说完就扭头出门。
    唐果站在安辂身后,看着那人气冲冲地走出来,昏暗的光线里,他眉目清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穿着驼色的毛呢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利索,非常赏心悦目。
    那人看到安辂和唐果后立马停了下来,甚至不分青红皂白地问安辂:“你就是那个害人精吧,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古阦去麻省理工是去定了,你别想阻拦,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安辂呵呵一笑:“眼神那么好,怎么就没发现我的胳膊完好无损?”
    那人一顿,又瞅向唐果。唐果不躲避对视上他,心跳“突突”加速,脸上却表现得很淡定,怕伤及自己,连忙摆手:“也不是我,你看我的胳膊也没断。”
    “一言,”古阦闻声出来,“再不走,京大宿舍就要关门了。”
    “你少管我,”他气呼呼地问,“哪里有洗车的?”
    古阦指着一个方向:“出门……”
    唐果赶紧打断古阦:“我知道,我知道一个服务到位价格公道的地方,我带你去。”
    安辂难以置信地看了唐果一眼,给了唐果一个“大姐你们认识才两秒钟”的眼神,但唐果立马回了她一个“我们相见恨晚”。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孙一言说。
    唐果不客气地跳到他身边:“不客气,就是之后你把我送回去就行了。”
    “行。”
    “那安辂,我们明天学校见。”
    安辂:“……”所谓重色轻友!
    “有事?”唐果和孙一言出门后,古阦问安辂。
    “他就是一言啊?”安辂想到那天,古阦不清醒的时候抱着她喊的是一言的名字,那个时候还以为是个女孩子,不过现在世风开放,是男是女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喜欢。
    “嗯,四年前一起参加过物理竞赛,后来就隔三岔五地过来。”古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安辂解释。
    “那个,”安辂问,“你真的为了苏舟,要放弃麻省理工?”
    “你好像,”古阦下了台阶走近安辂,“过分关心了。”
    “没,不是,”安辂辩解,“因为那个时候,说到底事情是因我而起,所以,我不希望你会因此失去了……”
    “你想承担这个后果?”
    “嗯?”
    “你觉得这事因你而起,所以你想承担这个后果?”
    “如果可以的话……”
    “苏舟喜欢的是我,不是你。”
    “啊?”
    “所以,你怎样她无所谓。她在意的是我,我会怎样。”他冷静地分析。
    苏舟打电话跟古阦说自己的胳膊可能再也抬不起来了,古阦问她想要什么,钱或者时间,都行,只要能还她的人情,他做什么都可以。
    苏舟说“我希望在我恢复的这段时间里,能每天看到你”,她问他这样的要求过不过分。
    古阦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申请表,话传到苏舟耳朵里的是——不过分。
    “所以呢,所以,你也喜欢她?”安辂垂着眼睛,不敢看他,不然呢,不然明知道那份病历是假的,为什么不拆穿。
    “不喜欢。”这就是古阦,所有的事情,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向来说得清清楚楚,不会给人模棱两可的回应。
    “那……那一言……”
    “什么?”
    “你喜欢他?”意识模糊的时候会叫的名字,在一个人心中必然有着很重要的分量吧。
    “不喜欢。”
    “因为,性别的原因,你不好意思承认?”安辂想一路问到底。
    “和那个没关系,”他皱了皱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不是,我……”
    “你喜欢我,我总得为你做点什么,我不想欠其他人的,你也一样。”
    “我不是……很明白古同学你的逻辑,呵呵!”安辂的脸已经开始发烫了,第一次在他面前她就好像是一个站在台上被人无情揭穿真相的魔术师,既没有办法继续她的表演,又不能任性地下台。她那隐秘的心思,明明才刚刚萌芽,她就预感到了即将会被摧残的命运,这一点,她和苏舟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至少在古阦看来,都是无聊又没趣的东西,他都要统统与她们撇清,然后继续自己的清清白白。
    “如你所说,事情因你而起,我照顾她,就当是替你照顾的,算我还你喜欢我的那份人情。”古阦回。
    “你不必。”安辂突然鼓起勇气对视他,“你不必把所有的事情都分得这么清楚,有些东西,你不必去还,没人让你还。”
    “不对谁有所亏欠,就不必记挂着谁,不用记挂就不会浪费自己的感情和精力,这样……”
    “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是吗?”安辂愣了。她从来没有想到,古阦这特立独行的举止,原来并不是因为他智商太高不屑与别人交流,他是害怕,他只是一个胆小到连感情都付不起的人,“可是,不是所有付出的感情都会让你受伤害啊,你不能连脚都不迈,就否定一切……”
    “理论上来说,人这一生,都是独自去完成的过程,没有谁会跟谁同生同死,所以绝对不会存在谁一直拥有谁的说法,因此总会失去。而你知道,失去是痛苦的,我不过是从根源上将痛苦的可能性切断而已。”他就像他自己一个人那样,孤独地站在所有的人对面,而他所有看似规律又孤高的生活背后,其实都是脆弱和彷徨。
    黑暗笼罩下来,古阦门前的灯亮了,在他头顶上,一束光从那里溜出来照在安辂的脸上,她双眼蒙眬,心里微微一疼,以不可察觉的步子走到他身边,她伸出手抱住了他,紧紧的、不容他反抗的……
    “即便如此,”她说,“你也不能因为害怕失去,就拒绝拥有,就像,你不能因为害怕死亡,就拒绝长大一样。”
    “好比你爷爷,”见他没有推开她,她便继续说,“虽然已经离开你了,可他还是给你留下了很多美好,譬如你床头的松木熏香。你留着那些东西,难道不是因为它足够美好,美好到让你想起来的时候就觉得很幸福吗?”
    “你说得对,没有谁会跟谁同生同死,没有谁会一直拥有着谁,但我们还是想要去拥有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拥有着的时候很美好,那种美好,就算不是一辈子,可拥有的当下就已经很珍贵了不是吗?”
    “古阦,”安辂抬头看着他,“不要害怕。”
    朔风南下的晚上,寒冷已经彻底席卷了京都,那扇小小的门前,古阦看着面前的人,她睁着一双真挚的眼睛正在看他,他原本冰凉的胸膛,开始因为那个人的拥抱而变得滚烫。
    在冷寂的暗夜里行走太久的人,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对于太阳和温暖,他们会有多渴望和贪恋。
    所以,当安辂觉得意思传达到,是时候撤离的瞬间,古阦伸出手延续了那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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