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绯红之夜八

　　“吼！”
　　恶魔的身上燃起蓝色的火焰，猛地扑向一个灌木丛。
　　它感知到那里有仇人的灵性。
　　恶魔的身体撞破枝叶扑向目标，但它的面前只有一片放在地上的叶子，叶片上有一滴红艳艳的鲜血。
　　它怒吼一声，猛地扑上去，粗壮的左臂狠狠地砸在叶片上。
　　地面骤然塌陷，恶魔的整个身体也随之下陷，落到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陷阱里。
　　恶魔的身体刚一落到陷阱底部就猛地跳起，跃出了陷阱。
　　它的双腿上多出了大量浅浅的血痕，鲜血缓缓流出。
　　恶魔想要后腿两步，却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它背后的肉翼猛地扇动了一下，让它保持了平衡。
　　它俯下身子，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腿。
　　毒。
　　它站直身子，看了眼陷坑里面直指上方的几根木矛和它上端缠绕着的布满倒刺的荆棘。
　　它又一次发出怒吼，涎水顺着它的尖牙滴落在地上。
　　发泄一阵后，恶魔恢复了理智。
　　它用右手沾了沾双腿上的鲜血，拍在地上。
　　恶魔的嘴里吐出一个个污秽的单词，污秽的灵性朝着陷坑里蔓延，很快，陷坑里缓缓地飞出了一抹鲜红。
　　恶魔直起身子，张开手掌，它手上的鲜血也缓缓浮起来，迎向正缓缓飞来的血滴。
　　在血滴即将相融的时候，恶魔立刻终止了仪式，用手掌接住了失去吸力落向地上的血滴。
　　这滴鲜血里有着充足的灵性，如果不是这样，也没办法骗到它。
　　恶魔用左手的指甲在右手的掌心上划开一道缝隙，鲜红的血滴很快融入了它的掌心。
　　“阿拉赞布。（恶魔语：抓到你了。）”
　　恶魔手臂垂下，看向远方那个已经被他锁定的目标。
　　猎人与恶魔，互相之间的杀意隔着千米交织在一起。
　　恶魔顺着灵性的指引前进，没走出两步，它突然踉跄了一下，几口黑色的鲜血从它的嘴里吐出。
　　擦了擦嘴角满是混乱、污秽和恶意的黑血，恶魔站起身子，继续追逐着它的目标。
　　真正的序列六都只能短暂地恶魔化，它这半个序列六没有限制地维持恶魔的姿态，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恶魔大步前冲，它可能要回归深渊的怀抱了，但在那之前，它要先送自己的仇人下地狱。
　　……
　　疲惫。
　　非常疲惫。
　　霍姆斯平躺在一处小溪里，冲洗自己身上的血迹。
　　流水从霍姆斯的身边流过，颜色慢慢就带上了浅红。
　　霍姆斯的手指猛地一动，手上的匕首顿时消失不见。
　　他坐起身来，身上敷着的草药已经被流水冲走，草药下方的伤势已经初步愈合。
　　伤势已经不会太影响战斗，但体力和灵性的双重枯竭同样让霍姆斯的状态跌到谷底。与一位中序列存在的拉锯纠缠不仅极度消耗体力，时时紧绷的精神也让他心力憔悴。
　　他把手伸入暗红色的水里，抓住匕首的柄提起来，带出了一条大鱼。
　　提着鱼从溪水里出来走到岸上，霍姆斯用匕首轻易地剔除鱼鳞、鱼的脊骨和它的内脏，把好肉用锋利的刀刃片下放进嘴里。
　　带血的鱼肉腥中带着淡淡的甜味，味道并不好，但对于极度缺乏能量的霍姆斯来说已经非常美味，毕竟无论是和草根还是带毛的鸟相比，连刺都没有的纯肉实在是好了太多。
　　突然，霍姆斯的灵性捕捉到强烈的恶意，那股恶意来自远方，但正在不断靠近。
　　对方锁定了霍姆斯的位置，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霍姆斯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闭目收敛气息，压抑灵性的波动，让对方失去精准的感知。
　　他把吃剩下的鱼的残缺部分扔回河里，看着翻涌的流水慢慢抹平残留的暗红。
　　天上的红月仍然在，这让霍姆斯的灵性处于高度活跃的状态，虽然这让他压抑灵性波动时更费力许多，但是也大大加快了他恢复灵性的速度。
　　霍姆斯把刀插回腰间，把仅剩下的一个鸟蛋掏出来，整个塞进嘴里连壳一起咀嚼。
　　霍姆斯用手指摸了一下胸前的伤口，很疼，但这是好事，说明毒排得很干净。
　　他一个猛子扎进河里，顺着流水前往下游。
　　还不到时候，但也快了。
　　这场猎杀与反猎杀，很快就会进入最终章。
　　……
　　恶魔来到了岸边。
　　它感知到仇人的气息最后延伸到这里。
　　他去了哪儿？
　　他去了哪儿？
　　他去了哪儿？！
　　恶魔走入小溪里，直到膝盖都没入水中，它用双臂拍击着溪水，把溪水搅动得混浊不堪。
　　恶魔疯狂地发出怒吼，声音在空旷的原野里传出很远。
　　它感知不到仇人的气息了。
　　恶魔突然俯下身子，大口咳嗽，大量的黑色血液从它的嘴里喷涌而出，落到溪水里，像是石油一样黑而混浊，还有各种沉淀和絮状物。
　　它要死了。
　　仇恨、不甘、愤怒，但这些都没有意义，它已经失去了几乎一切寻找敌人的手段。
　　它几乎癫狂地搅动着溪水，似乎是这样还不解恨，整个身子都钻进了水里，疯狂地发泄生命最后的力量。
　　突然，它的身体僵住了。
　　一道带着血色的画面猛地浮现在了它的脑海里。
　　那个该死的红眼，浮在水中，隔着漫长的距离看着它。
　　他的手里握着那把匕首，嘴上带着那恶魔看一眼就想撕烂的笑，他的背后是层层叠叠的水草，上方是红月的倒影。
　　他朝着恶魔比了一个手势，进一步地刺激着它的精神。
　　敌人竟然主动地解除了气息的封锁，告诉了它自己的位置！
　　画面一闪即逝，恶魔的嘴角越咧越大，在水里发出一声声癫狂的大笑。
　　它不顾自己在水中强烈的不适感，朝着目标方向笨拙地游了过去。
　　它很着急，它无比担心那个该死的红眼再一次转换位置。
　　我来了，等着我。
　　等着我撕烂你的嘴，撕烂你的**，揉碎你的灵魂！
　　它的情绪疯狂地波动着，让它的心灵防线几乎完全崩溃。如果有超凡者用灵视看恶魔的话就会发现，他的以太体变成红色，而且已经微微扭曲，内部的心智体里也被红色的气息浸满，连最深层的精神体都被染上了血红。
　　……
　　霍姆斯上浮，张嘴吸了一口气，重新沉回水里。
　　他不知道恶魔已经到了濒临崩溃、濒临死亡的地步，但对方状态很差他是知道的。
　　商会那边的其他人大多都死在了火海和爆炸中，其他人就算活着也没有近距离见过他，不用担心会暴露行踪。
　　恶魔是唯一一个见到了他的面容还活下来的人，只要他也死了，霍姆斯就不必太过担心来自商会之后的报复。爆炸和火焰把所有的痕迹，包括神秘学的痕迹全都掩埋了，至少以霍姆斯的神秘学知识，完全想不到对方能有什么方法追踪到他。
　　霍姆斯沉在漆黑一片的水里，闭着双眼，恢复着灵性。即便他睁开眼，入目也是漆黑，仅有的光是红月的光，清凉而凄惨。
　　水面下的水草在水中缓缓摇曳，平添一份诡异。
　　世界如此安静，只剩下水流悄然拂过面颊的轻响。
　　一片沉静，静得像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