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雨一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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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大律是阴阳生死的界限，天地运行的根本。天、地、人、神、鬼，世间绝大多数事物都要受其约束。
    人死之后化生阴身，虽然仍在阳世，但却无法与阳世绝大多数事物产生联系；鬼王之上的霄鬼王，即便拥有惊人神通，也不可能在人烟密集、阳气旺盛之地显形，这些都是受生死法则约束所致。
    流云子所说，借助一些生死法则之外的力量，在场道士们一听便知，他所说的大概是“行尸”“僵尸”之流。
    “行尸”“僵尸”之类的东西，不生不死，算得上生死法则之外的异物，俗世武器对它们杀伤有限，但它们却能不受生死法则约束，对普通人造成不小伤害。
    众人刚刚镇压的火龙邪神便是如此，此獠铜筋铁骨、力大无穷，普通人在其面前弱小如鸡子，更可怕的是，其神通能直接作用于阳世，不仅能御使可怕异火，更能令赤地千里、寸草不生。普通人却难有对付此獠的手段，刀剑、枪炮恐怕都奈何不了此等凶物。
    如流云子所说，如果能将这类游离于生死之外的东西善加利用，炼成尸兵法兵，的确可以成为道士手中的利器。
    但对于这类豢养尸兵法兵，特别是将类似火龙邪神的东西炼成强**兵的做法，在道门之中却被视为禁忌，鲜少会像这样被当众谈起。
    见淳淳子义正言辞地拒绝，流云子仍旧试图劝说：“前辈，私以为当此世风不古之岁，我们亦不可太过因循守旧，自缚手脚，做些尝试也无妨。”
    淳淳子仍旧摇头，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个头不能开，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如果各门派公然鼓励此举，定会让少数人在这条歧路上越行越远，万一致使生死混淆、阴阳大乱，那才真的是灭世之灾。”
    道门典籍有载，千年前曾有阴阳大乱，鬼怪横行人世，道佛玄门与俗世王朝联手，方才将此祸患祛除。
    相传此大祸因由，就是些不遵生死大律的法师妄为所致，是故后世道门对试图逾越生死法则的法术，包括炼尸养尸之类，即便有些研究，但也大都十分收敛。
    不过在场诸人中，唯有淳淳子如此坚持，可能是年纪越大、修为越高，对天地法则和过往因果的敬畏之心就越重，他坚决反对玄门正宗去接触这些邪门事物。
    至于其他各派的道士，因为大祸传说过于久远，对此早就没有那么忌讳。据说私下里，少数正一弟子不光豢养僵尸，甚至创出“跳尸送尸符”这等伎俩，可以借助符法之力，将普通尸体如僵尸般御使。
    显而易见，在场各派道士中不乏看好流云子提议之人。
    淳淳子话毕，却听阖闾山掌门说道：“我倒觉得流云子道兄的提议可以考虑，凡事有度，假使只豢养少量有法力的尸兵用以自保，且把握得当，不触碰禁忌，应当不至于闹出乱子。”
    他说完后顿了顿，接着说道：“就说我们刚刚镇压的这凶神，若能炼成法兵，倒不失为我道门利器。这样吧，如果淳淳子前辈应允，先前答应的报酬我们可以不要，把这被镇压的凶神交由我派如何？”
    此言一出，其他人皆大呼其狡诈。诸人与此物交手，自然晓得厉害，当真炼成法兵，到时候可不光是能够镇守山门、用以自保那么简单！
    这时茅山掌门清风子说道：“此等凶物千年难遇，当真将其炼成法兵，恐怕凭你一家之力不足以办到。符箓三山本为一体，更何况若论奇术，我茅山要更胜一筹，非要将这东西炼成法兵，也是我们两家一起才有可能！若淳淳子前辈将此物交于我们两家，茅山的报酬也可以不要！”
    清风子的说法让阖闾山掌门有些不悦，但他说的确实在理，两家合作，要走此物的可能性也更高，所以略做思量便点头同意。
    见茅山和阖闾山眉来眼去，其他门派也都有些急眼。道门各派号称同气连枝，但真涉及到各自的利益，却是谁也不肯相让，大家各执己见，纷纷扰扰吵作一团。
    吵到最后，能让大多数人接受的方案，是炼制法兵可以，但要在场诸派共同参与，炼成以后自当共有。众人甚至主动退让，此事若成，报酬的数目可以再议，连淳淳子的几大弟子也不免心动。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淳淳子对此事的态度格外坚决。
    按照淳淳子的说法，他作为道门前辈，如此公然支持豢养尸兵的行为后患无穷；这火龙邪神也极度危险，绝非像他们想的那么容易处理，他决计不同意有人将其带走，试图炼制法兵。
    在场诸人的意见始终达不到统一，商讨至此陷入僵局。
    要彻底灭除火龙邪神这等凶物，需要众人齐心协力，既然有人生了要将此物炼成法兵的心思，便不肯同意将其就此灭杀，所以再结六丁六甲大阵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等吵出结果再说。
    不难察觉，流云子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大概也是为了保住这火龙邪神。按照他的想法，此等威能无穷的事物，就应当炼成道门法兵，以备将来不时之需，即便冒些风险，也该当承受。
    大家每天吵吵嚷嚷，竟持续了半月有余。倒是有些无欲无求的，像陆有德这般，只想拿了报酬赶紧走人，毕竟自己门派只有两人，就是有心思趟这浑水，也没能力参与。但淳淳子还存了说服众人结阵灭妖的心思，自然不肯放他离去。
    许是觉得等闲几天吵不出结果，期间，淳淳子就让云笈子带着她的三位师兄去寻龙诞村，顾十良记挂孙至顺，也自告奋勇一同前往。
    在当初两人离开龙诞村后到达的那处山坳，众人找到了那片阴影之地的入口，重回故地又依约对村民进行超度，前前后后大概花了十几天时间。
    等他们带着孙至顺返回现世，却发现各派高人此刻正聚集在大殿之中，虽无争吵但气氛凝重。略一打听，原来昨天发生了天大的事情，那火龙邪神竟然挣脱束缚逃走了！
    淳淳子等人镇压火龙邪神后，在他身上施加了层层束缚，按道理该是牢不可破。但昨天夜里，那凶神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将身上的纸符、捆妖索、桃符等等尽数挣脱，打伤看守弟子，逃之夭夭。
    事发突然，淳淳子和一众金丹道士来不及阻拦，那厮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后包括三大金丹在内的一众龙门弟子都追出去寻找，但那凶神逃得太快，早已没了踪迹，众人从昨天午夜一直找到今天正午，一无所获。
    淳淳子只得把大家召集在大殿里，商量今后对策。
    “在下门人弟子无用，不光看不住那东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连根毛都没找到，现在只能叫各位道友过来，听听大家的高见。”此话看似自责，听进大家耳朵里却品出了不同滋味。
    出了这等事情，龙门派作为此间主人，自然有看守失当的过错，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诸人为炼法兵争执不休，耽搁了时间。想到这些，淳淳子就恼怒不已。
    殿中诸人面面相觑，事情搞成这个样子，大家都有责任，也都有些心虚。窃窃私语了一阵，终于一人站出来说道：“当务之急还是找出那东西的所在。”
    “那东西邪得很，昨夜没有找到，凭普通手段找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不如试试卜算推演之法，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又有一人附和道：“流云子道友也在，麻衣卜算之法当世无双，如无意外，他应该能算出那物踪迹。”
    “找到之后，自然是大家联手，结阵除之。”
    “除此邪物，本就是天下道门共同之责，不是哪一家哪一派的事情，所以这次，大家就莫要再谈什么报酬了。”
    “这邪神过于危险，我觉得也别再想炼法兵之事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倒很快达成了共识。以卜算之法寻找其所在，尽快前往除之，杜绝后患。
    不过说完之后，大家发现，这件事情里最关键的流云子，此刻不在大殿之中，在场唯有他的一个弟子。
    事情发展到这般田地，与流云子的突然到访不无关系。看到他不在，淳淳子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只听他冲流云子的徒弟问道：“你师父呢？”
    那弟子听后，恭敬地拜了拜，回答道：“回禀祖师，我师父听闻龙门派的众位师伯师兄搜寻那邪神无果，已经开始用阴阳千机术推演，施展我派秘法需要一些时间，众位前辈稍等，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淳淳子点点头，脸色终于好了些。过了没多久，果然如那弟子所说，流云子完成卜算，来到大殿之中，只是他进来时被自己的徒弟搀扶，面如金纸，似乎是推演过程伤了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