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尊王朝 重生少女,万界游历

第89章梦境·紫天之主

重生少女,万界游历 月舞晨冥 10487 Feb 25, 2023 4:59:49 AM

章节正在手打中..

推荐《想你时雨停》章节阅读:

    才出门,两人就发生了一点儿分歧。
    聂廷昀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自驾去京都,他拎着一堆东西准备放到后备厢里,才发现崔时雨没上车,站在旁边看着他。
    崔时雨脸上带着不是开玩笑的表情问:“你坐过电车吗?”
    聂廷昀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还没放下的装满了东西的包,沉默片刻,说:“没有。”
    于是崔时雨也沉默了。
    他用商量的口气说:“今天先自驾?等回来我让人买好交通卡。”
    崔时雨在他脸上看出了“我没坐过电车,也并不想坐电车”的潜台词,有点儿失望地低下头,说:“好。”
    就要开门上车,却听他叹了一口气,有点儿无奈地妥协道?:“好吧,我们坐电车。”
    崔时雨抬头看他,觉得似乎哪里变了。
    又或许,他这些变化是为了她。
    是吗?她不敢肯定。
    聂廷昀把东西重新收拾了一下,装到双肩包里,换了运动装和黑色飞行服外套,戴上一顶棒球帽,手持着GoPro(运动相机),走在她身侧,一路拍,一路调整画面。
    这身打扮让她有些恍惚,她一时有些弄不清现在的聂廷昀是几岁。
    眼前的人和几年前那个陪她打柔道的聂廷昀几乎一模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变过。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偏头看他,像是在看镜头,视线却扬起,落在他脸上。
    他在镜头后很专业地问:“今天去哪里?”
    她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互动。他怎么连这个都会?难道郑雅还提前给他培训了?
    崔时雨答:“今天要尝试坐电车去京都。”
    说话间,来到售卡机前,崔时雨看着机器琢磨了一会儿,才开始点按屏幕。
    之前一直有人照顾接送,她连张交通卡都没有办过,虽然语言不是问题,但在陌生的机器前还是有点儿无措。
    聂廷昀隔着镜头看她专注的侧脸,笑道:“难住你了?谁说要坐电车的?”
    不蒸馒头争口气,崔时雨不理会他的揶揄,乱按了半天,倒真的买好了两张交通卡。其间,她只向聂廷昀求助了一次,要投钱的时候,她不太情愿地朝他伸手道:“纸币。”
    他把钱包给她,她翻了翻,都是一万的面额,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投进去了。
    乘地铁后转京阪本线电车,一路都是她查地图问路,他跟在后面尽职尽责地录影,心情很微妙。
    这还是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她走在他前头带路,打点一切。
    等车的时候人多,她有点儿不安地回头牵住他的手腕,似乎怕他被来往的行人挤丢了。
    他看着腕上素白的手,忍不住问:“你对这些很熟练?”
    崔时雨莫名地转头看他:“哪些?”
    哪些?他沉默地想:一个人查找路线,买交通卡,向陌生人问路……在他的记忆里,她是不怎么懂这些事的,甚至可以说是个生活白痴,社恐患者,他也从没给过她机会去懂得这些。
    电车到京都要一个小时,开始她还罕见地露出兴奋之情,看窗外的风景,很快就困了,慢慢地睡了过去。他拍了一会儿她的睡颜,然后将GoPro关了,把人揽进怀里,让她枕在自己的肩头。
    细碎的发丝软软地蜷在他颈间,她呼吸那样安稳,粉白的面上长睫低垂,唇色红润,他忍了又忍,才略略转头吻了吻她的额发。
    他想起找到郑雅时,那小助理一面战战兢兢,一面暗示般讲述这几年崔时雨有过的难处。他猜到郑雅的心思,小助理怕他只是玩玩,怕他是这大千俗世里要再给崔时雨添伤疤的其中一个。
    所以,他全程只是保持沉默。
    郑雅说,崔时雨打舆论官司那年,商务问询全断了,公司的债务在那里催着,利息不是说着玩的。那段时间,崔时雨成宿成宿地睡不好觉,只能去看医生开药,才慢慢地挺过来。
    之后,公司好不容易给崔时雨接了一个户外综艺节目,在里面做所谓“体能”担当,大约是太苦了,她录完还都没休整过来,就要连轴跑下个通告,几乎把身体拖垮了。
    他问:“她为什么不找人帮忙?”
    家人,朋友……或者他,再不济还有骆微城。
    郑雅听了眼眶一红,说道:“她不敢让家人知道。她说这笔债务太夸张了,既然是她自己决定的,就得自己扛着。”
    他看着肩头的人,深沉地凝视。那时候崔时雨在想什么呢?
    她对他没抱过希望,没想过他能回来,没想过他还会爱她。她做好了后半生偿还这笔夹杂着眷恋和奉献的情债,像是祭奠此生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爱情。
    那天,透过康敏的电话,他终于听到了她的真心话。
    “我只是不敢爱他,所以拼命爱柔道。他早就脱了那身柔道服,我却还停在五年前的那一天,不肯往前走。我太害怕了,怕走着走着,梦就醒了。”
    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车内的通知在说,到达三条,到达三条……
    她迟迟在他怀中醒来,揉着眼睛,恰和他深邃的眸光对上。
    “我们到了?”
    他“嗯”了一声,没头没尾地说:“你没醒。”
    “什么?”
    “不是梦里,是活生生的现实。”他温柔地抬手,理顺她颊边纷乱的发,说道,“所以你永远不会醒。”
    她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有,只是有点儿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站起身。
    “下车了,走吧。”
    一路上,GoPro始终尽职尽责地跟随她,时不时和她说话互动。
    聂廷昀的双肩包并不是摆设,里面放满了必备的东西,以至于崔时雨吃完小吃,下意识问他要纸巾时,几乎要以为拿着GoPro的人真的是她助理。
    他拿出湿巾,没递给她,而是扬扬下巴示意她过来,帮她把手指一根根擦干净,好像她是个上幼儿园的小孩子。她呆愣了两秒,才感觉到不好意思。
    他自然地问:“接下来去哪儿?”
    她僵着手,愣愣地望着他走神,便没答出来。
    天真的、孩童般的无措,令悸动突如其来。他放下GoPro,上前一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背靠上爬满藤蔓的墙壁。袛园町的和屋那样安静,静巷里四下无人,于是打消他最后一点儿顾忌,另一只手抚上她的侧脸。
    “想吻你。”
    她困惑地侧着脸,像是要避开,又像是想看他。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说:“你不答,我当你同意了?”
    崔时雨终于肯转过视线来看他,表情平静地说:“你记不记得在伍公山别馆里,你强吻我。”
    旧账翻得莫名其妙,聂廷昀怔了好半天,心中有点儿七上八下,顺着她的思路答:“记得。”
    “那时候,你怎么不问我同不同意?”
    对上她充满真切疑问的清澈眼神,他一下子哑口无言,拿不准这问题背后是否还有其他罪行罗列。
    他总不能说,我就是个滥人,那时候吃准了你迷恋我,所以肆意对待你也不担心后果。我就是习惯了高高在上地拿捏别人的爱,只管自己高兴,乐得看你为我九曲回肠、情迷意乱。
    转念,他又忽然反应过来崔时雨到底在问什么。
    ——为什么你现在才肯在乎我的意愿和看法。
    不只是他能不能吻她这一件事,也包括此外的每一件事。
    他有些忐忑,又忽然松了一口气,甚至心中有些难以言述的喜悦。
    她终于想要站在和他平等的位置,谈论这段关系里的彼此,而不是一味地顺从、奉献。除了柔道,她也开始追问其他的对与错。
    他看着崔时雨的眼睛,很真诚地说?:“那时候我错了,以后我都会问你,好不好?”
    他认错认得太快,她反倒一下子慌起来,感觉自己又幼稚又无理取闹,安慰似的伸手搭着他的小臂说道:“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没有嚣张的天分,稍微露出一点儿质问的意识,自己就先愧疚了。
    他失笑,还记得言归正传:“可以吻你了吗?”
    崔时雨推开他四下看了看,有游客远远地走过来,她一下子红了脸,说:“不可以。”说完就转身走了。
    聂廷昀笑了笑,重新举起GoPro,不近不远地跟在她后面,问道:“接下来去哪里?”
    女孩心情不错地转了转身,及膝的西瓜红色裙摆打了个旋,像只翩然的蝴蝶,朝镜头笑道:“下一站,清水寺。”
    他心头一热,放缓步子,很久都没从那笑容与翩然裙摆里回过神来。
    这么多年来,他所愿也不过是她能如此天真无邪,粲然而笑。
    他们回去时已是暮色四合。
    电车抵达阪城时,GoPro的最后一块电池也电量告罄。聂廷昀看了看睡在怀里的人,将设备装好,轻声叫醒她,说:“出站了。”
    她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往外走,上了计程车,听他用不甚娴熟的日语报出地址,忍着笑拿过他的手机,想要重念一次日文,却看着记事本界面怔住了。
    里面密密麻麻地记下了陪她出行的所有注意事项,中英文夹杂,昭示着这是他亲手打的字,不是郑雅事先准备好再给他的。
    司机还在确认地址,她恍惚地报了一次,将手机还给他,又被他揽过肩头:“还要半个小时,睡一会儿。”
    她忽然心软得一塌糊涂,将脸埋在他的肩头,没再出声。
    崔时雨忽然觉得心中没有那么多的不确定了。
    她没有想过他是可以与她过“平凡生活”的人。就如年少的那场恋爱里,他与她也从未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像宋佳言所描述的普通情侣那样约会、生活。
    即便她被他宠溺地对待,也更像是来自上位者的关照,甚至是圈禁在属于他的保护圈里。从一开始,她就明白这个事实,并且不曾奢望过他可以放下身段。
    可原来他也在试着改变,试着花心思亲力亲为,试着站在她背后处理好一切从前琐碎得令他不屑的小事。
    崔时雨累极了,回家后洗过澡就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没过多久,他便走进来,关掉灯,躺到床侧,伸手将她捞进怀里抱住。
    聂廷昀很快就发现她并没有睡着,复杂的心绪随着她转过来面对他的动作一点点苏醒,他克制着,摸到她微凉的一双手,握在掌心里,尽量冷静地问:“要不要开空调?”
    阪城的秋日还很热,可她的身体永远有凉意,“冰肌玉骨”一样。
    她在一片漆黑里凝视他的脸,几不可见地摇头,没头没尾地问:“如果那时候我死了呢?”
    心结重提,聂廷昀察觉到她表情的软化。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他们可以重新来过,如果这是原谅的开端,她真正原谅的又是哪一桩,哪一件?
    他们之间道不明的纠葛无法用一句简单的对错真正带过,因为归根究底只是爱的方式千差万别。
    他吻着她的额发,很笃定地道:“你不会死的。”
    她追问:“万一呢?”
    万一她死了,他就连她最后一面都无法见到。他怎么敢就这么狠心不来见她?
    聂廷昀沉默了一会儿,语气里有莫名的戾气:“那就活该我一辈子都后悔没能陪你度过最后几分钟。”
    崔时雨一下子屏住呼吸,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决绝的话。
    “时雨,你信命吗?”他没等她回答,就继续说下去,“见到你之前我不信。可我总觉得,命运把你带到我面前来,是为了馈赠。你那么爱我,不会忍心我背着遗憾一个人留在世上。我当时想,你要是真那么狠心,就走给我看,你在地下也会后悔。”
    他停下,很用力地抱着她,放轻了声音说道:“幸好你没有。”
    崔时雨心里好难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抬手回抱住他的腰。
    他哑着声音问:“这代表你原谅我了吗?”
    “我不知道。”
    他的心一下子悬起,张了张口,却听她的声音闷闷地从怀里传出来。
    “我不知道你真正错的是哪一件,我要原谅的是什么……我就真的没有错吗?我觉得好难说清。”停了停,她接着说,“聂廷昀,我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是你总说我什么都不问你要,要了你都会给,可是你不明白,爱只能给,不能开口要的。”
    她在黑暗里仰起脸看他,用幼稚园老师给小孩子上课的口气,非常严肃地说:“能要来的,就不是爱情了。”
    他滚了滚喉头,垂眸隔着昏暗与她对视,相接的视线穿凿过近十载星月,每一瞬因她心动的画面都历历在目,也包括刻下,此时此夜。
    能要来的,就不是爱情了。
    分手的那几年,他有无数次机会查明她背负的苦难,伸手救她于困境,可他没有。回来后,他面前摆着无数种接近她、挽回她的方式,可他选择了最刺痛她的那一个。关于柔道,他有无数个回头问问她意愿的可能,却视而不见直至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直到现在她却还在自责,我就真的没有错吗?所以她觉得他不爱她。本来就是他给得不够多,而不能够怪她不开口要。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却一直不明白。
    可能在她心里,他也当了很久的傻瓜。
    “时雨。”他竭尽全力才让声音不那么颤抖,“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等了很久,她平顺的呼吸响在心口,竟是睡着了。
    他要笑却笑不出来,只垂首在她发上吻了一下,无可奈何地合眼。
    聂廷昀在阪城留了四天,就正儿八经做了四天助理,但他原就公事缠身,离开短短几天,均宁资本的所有人都望眼欲穿,恨不能下一秒老板就出现在办公室。
    在文森第N次来电催促后,聂廷昀终于决定踏上回程,嘱咐郑雅立刻回来,临走还把冰箱填满,门窗、厨房都检查过才安心。
    崔时雨坚持送他去机场。聂廷昀千叮万嘱不许她开车,让她打车回去,她听得漫不经心,只顾眼也不眨地看他,看得他慢慢闭了嘴,忍不住把人扣在怀里要亲,低头前还记得问一句:“可以吗?”
    崔时雨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他挨到快登机才不舍地和她分开,问:“我们算和解了吗?”
    她觉得现在的聂廷昀很奇怪,总像个不懂事的女朋友一样,刨根究底问个没完:你原谅我了吗?可以吻你吗?我们和解了吗?
    她不敢说“你好烦”,握着他温热的手,摩挲他掌心硬硬的茧子,敷衍地说声“嗯”,就催他:“你该进去了。”
    没多久,崔时雨也从阪城飞回海市,很自然地回到中寰的房子。
    聂廷昀最近很忙,每次回到中寰的家都是深夜时分,而崔时雨早就睡了。于是两人见面的次数还是寥寥无几。
    又过了半个月,崔时雨也开始工作。
    康敏组了工作室,挂靠在天英,每天带着团队和崔时雨开各种会,商讨接下来半年的日程。
    有次会议开到傍晚,康敏带她去吃砂锅粥,崔时雨路上收到庄芷薇的短信,对方说让她加一下微信。她照着庄芷薇给的账号加了微信,对方秒速通过,然后发来一个网页。
    她点开,是一个官方澄清文件,还附上了律师函。主要内容大概是说某高定品牌创始人庄芷薇现在是单身,会对绯闻造谣者保留法律追诉的权利。
    她沉默了片刻,想了一会儿要怎么回复,可打了又删,说什么都觉得不对。
    估计是看到她这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但又没有回应,庄芷薇就先发话了:“不是为了你,只是给聂廷昀一个交代。”
    崔时雨笨拙地打字:“嗯。”
    庄芷薇大约是被她的简洁气到,发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还挺可爱的。崔时雨笑了一下,看到对方继续发来消息:“有时间聚吧,我和张诚然都回国了。”
    崔时雨正要打字,庄芷薇发来气急败坏的“不许说‘嗯’”,附加一长串叹号。于是她绞尽脑汁地憋出三个字:“知道了。”
    庄芷薇发来一串省略号。
    崔时雨:“我又说错话了?”
    庄芷薇:“没有,算了。”
    对话到此结束。
    她一抬头,见车已经停在地下车库里,难得当一回司机的康总监抱臂看着她发微信,大约是全程窥屏,到这会儿眯起眼睛问:“你和聂先生和好了?”
    崔时雨被问住了,想了一会儿才说:“是吧。”
    康敏摸着下巴说:“你居然肯原谅他?”
    崔时雨有些发怔:“原谅什么?”
    康敏露出见鬼的表情:“你连柔道都打不了了,我的姑娘!你别告诉我你连这件事都不怪他?”
    怎么会没有怪过?崔时雨沉默地想。
    可最初那点儿怨恨、自怜,被时间酿成相思。起初她不过想质问因由,后来变成了想与他见面说清楚,再到后来,太久不见的痛苦大过失去热爱的绝望,她想的只是,他为什么不肯见我?
    或许是巧合,聂廷昀因自责而不愿面对她的那短短光景,恰好给了她伤口愈合的时间,乃至于再见他时,连他道歉的因由都模糊了。
    在他面前,她是记吃不记打的人,做不到对别人那样疾恶如仇,爱憎分明。所以面对康敏的质问,崔时雨点点头,承认道:“可能吧。”
    康敏无语,心说,爱情,这该死的爱情。
    崔时雨逐渐接受了自己不再是“选手”的事实,可偶尔还是会忘记:吃饭的时候让郑雅点沙拉,出行会带着柔道服,下意识留意各大官网的赛季……
    每次都是郑雅点醒她:“时雨,你现在不是选手啦!”
    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怅然地“哦”一声。
    正式的退役没有开发布会,只在官博发布了声明,许多粉丝都很支持,希望她在其他领域也能继续焕发光彩。之后,她接到了冯媛西的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回体大看看。
    她签约公司后,冯媛西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生她的气,她又忙着赚钱,便一直没找到正式和解的机会。
    她想,去看冯媛西的时候,得带聂廷昀一起去。
    这天会议结束得早,崔时雨到家才四点不到,点了个外卖之后,就打开电视看比赛,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门铃把她吓了一跳,她起身去开门,发现聂廷昀拎着外卖站在门口,说:“凉了。”
    可能是外卖小哥来过一次,没把她喊醒,索性放在了门口。
    她下意识地要伸手接外卖,他没让,越过她进来换鞋,把外卖搁在厨房,打开盒子检查。
    崔时雨心虚地站在他身后等,生怕这顿水煮鱼泡汤。
    平时聂廷昀不让她点外卖,家里有营养师定时过来准备三餐,但两人吃饭不太应时,忙起来又都不着家,再好的营养师也形同虚设。
    聂廷昀回过身说:“不是说吃刺激性的东西对你的病不好?”
    崔时雨狡辩:“这家的水煮鱼不是很辣……”
    “乖,马上有人过来做晚饭。”
    “我只想吃这个。”
    聂廷昀充耳不闻,拎着袋子要扔。崔时雨急了,抱住他胳膊不让走,说:“你不能这么浪费粮食!”
    他笑笑,说:“不能吃的东西,不算粮食。”
    眼看着水煮鱼要进垃圾桶,她情急之下脱口道:“你扔!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浪费我的粮食!”
    手一顿,他扭头看她,见她咬白了下唇,瞪着他道?:“你怎么不扔了?”
    水煮鱼安全放回料理台,她松了一口气,就听他说:“你做的那个蛋糕我没扔。”
    崔时雨定格两秒,顾左右而言他:“怎么没给我筷子……”
    “虽然丑了点儿,又在冰箱里放了两天,但我还是吃光了。”
    那天是他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天。
    他枯坐在沙发上,无能为力地等候结局。
    无非是,生或死。
    简单的两个字原来可以让他这样备受折磨。
    得到她安全的消息后,崔念真紧接着阻挡了他前去医院的脚步。
    “聂廷昀,你放过她吧。”
    他站在门口,像被点了穴一样,想着,崔念真说得不错,这个时候他不能出现在她面前的。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避免她在这个脆弱的时刻再度陷入危机,于是怯懦而自私地选择逃避。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她的病因。
    那个原本打算等她回来一起吃的蛋糕,或许在过期前等不到他们一起享用了。
    他打开冰箱把蛋糕拿出来,极度沉重的心情一度变得复杂且微妙。
    这是一个奇丑无比的蛋糕,奶油涂得歪歪扭扭,上面的水果已经变了颜色,他把水果挑拣出去,用刀切了一块,入口冰凉,甜得要命。
    他试图揣摩她在厨房鼓捣这个蛋糕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她知道自己做的蛋糕丑吗?
    是敷衍地完成了,还是失败太多次,不得不如此?
    又或者她对食物根本没什么过高要求,能吃就行?
    聂廷昀嘴里塞满奶油,仔细咀嚼这再平常不过的味道,渐渐地,眼眶发热。
    她得回来。
    他想,回来看看她做了这么丑的一个蛋糕,他还都吃了,他真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很少吃甜品,口味又挑剔?
    幸好她不靠做蛋糕谋生,否则卖这个出去,她该倒给客人钱。
    聂廷昀一面嫌弃,一面吃完了整个蛋糕,当夜胃疼得辗转反侧,只好让郑雅拍崔时雨的视频给他看。
    昏暗使画质变得粗糙。小丫头被呼吸器包裹,安静地躺在床上,那样子让他提心吊胆,一次又一次地向郑雅确认:“她还好?她现在没事了吧?”
    郑雅也是那时候才意识到,聂先生不出现在医院,并不代表不在意。
    很多表面看起来的不在意,或许只是因为太过在意。
    崔时雨沉默很久,问:“蛋糕真的很难吃吗?”
    这个关注点歪得超乎他的想象,他尽量委婉地说:“还好。”
    她叹了一口气:“我特意抽时间去蛋糕工坊学的,但那个地方太远,那天来不及去了,就只好买了材料回家弄。”
    “谢谢。”他忽然很认真地说。
    崔时雨愣了一下。似乎……她还没听过他正儿八经说“谢谢”。
    可是紧接着,她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就懂了。
    那些他错过的,她徒劳的岁月,那些他明白得太晚的,她给了太多的付出……什么都不用说,她就知道他的“谢谢”不只是字面上那么单薄。
    她没说“不用谢”“不客气”,因为她忽然明白,其实她和他之间从来就没有过真正极端的对错,或是恶劣的爱恨。
    一切不过是两个不太懂得如何去爱的新手,在见习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地对彼此犯下了微不足道的错,可因为不懂得,连最简单的“对不起”和“谢谢”都不知从何说起,积年累月,走到让两个人都不尴不尬,不清不楚的地步。
    崔时雨面色平静,把眼泪咽回去,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他。
    “一声不够,还得好多声‘谢谢’呢。”
    “用下半辈子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
    她吸了下鼻子,说道:“那我能吃水煮鱼了吗?”
    “不能。”
    回体大那天,聂廷昀和崔时雨一起。
    冯媛西看到他们成双成对地来了,颇是唏嘘感慨。
    原来没有看好过这一对,却兜兜转转数年又走到一块儿去了。
    体大的道馆还是很热闹,新选手能人辈出,冯媛西颇得意地和崔时雨说起如今的爱徒,忽然接了个电话,让崔时雨帮她去教务室拿文件。
    一时现场只剩下聂廷昀和她。
    冯媛西没看他,背着手带路去道馆后头的空地。
    银杏叶子落了满地,石阶一级一级爬向常年不开的道馆后门。
    冯媛西坐在台阶上,拍了拍身侧,聂廷昀便也坐过去。
    “她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冯媛西说。
    聂廷昀“嗯”了一声。
    冯媛西偏头看着他:“我说的好多了可不是身体,是有人气了。以前总觉得是一个壳子,没情绪,不真实,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现在像个小女孩了,可是小女孩更脆弱些。”
    聂廷昀说:“我知道您的意思。”
    冯媛西闻言笑了笑:“我什么意思?”
    他跟着扯唇:“警告我好好待她的意思。”
    冯媛西拍了拍他的肩头,站起身道:“你明白就好。”
    两人并肩往外走,冯媛西忽然道:“那时候我每天都盼着你什么时候和她分手,没想到,现在还没分成。”
    聂廷昀没有搭话,冯媛西也不在意,接着说道:“你可能不知道,那时候她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连爬带训练都不怎么做。宋佳言问她为什么,她说怕手心的茧子厚,你不喜欢。”
    他终于放缓步子,神色慢慢变了。
    “她原来是我队里最不怕摔打的孩子,为了你,技术都不太敢用,就怕磕了碰了,尤其是耳朵……也不知抽什么风,每次训练完都看自己耳朵看半天,宋佳言偷偷地和我说,她怕和别人一样长饺子耳,她自己倒不在意,但男朋友会在意。”
    “我从来没有……”聂廷昀下意识地开口,又忽然觉得没有意义。
    冯媛西回眸,深深地看他一眼。
    远处,崔时雨拿着文件回来,冯媛西上去和她笑呵呵地叙旧,他站在原地,看着夕阳斜照,映出女孩漂亮的侧脸,不由得勾起嘴角。
    他曾经在意或不在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以为他在意,在他不曾知晓的时候,已在热爱的柔道与他之间,做出了她所能做的最大妥协。
    可他从来没有尝试着理解过她,他胁迫,诱哄,无所不用其极。
    她正因输了比赛而痛苦时,他却上门来给了她致命一击,让她彻底放弃。
    那个时候,他都对暗吞血泪的崔时雨说了什么?
    他不愿意回忆。
    电话响起,是庄芷薇打来的,说张诚然组了局要庆祝崔丫头大难不死,问他们什么时候有空。
    他难得揶揄一句:“张诚然的局,怎么你来通知?”
    安静了片刻后,庄芷薇耍起性子来,说道?:“问那么多,关你什么事?爱来不来!”
    他笑起来,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泽闵快过生日了吧?”
    庄芷薇也怔了怔:“是啊,今年这家伙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不如咱们再去杭市聚,你问问时雨方不方便。”
    “我也很忙,妹妹。”
    “时雨好歹是明星,你一个金融民工,能忙到哪儿去?”
    没等他开口,庄芷薇已经挂了电话。
    伍公山上,别馆景致如初,红叶如霞,将这处幽居之所掩映着。
    聂廷昀一行人到达时,陈年指了指楼上,说郁先生昨天有酒局,乏得很,睡到现在还没醒。
    庄芷薇失笑:“别是醉卧美人膝吧?”
    陈年摇摇头,笑而不语,又一眼瞧见跟在聂廷昀身侧的小丫头,怔了怔。
    没认错,还是那个小丫头。
    视线扫过聂廷昀,他正偏头凝视女孩的侧脸,似乎每时每刻都在观察她是否无恙,悬心不下。
    大家坐下喝茶,等郁泽闵下来。
    崔时雨用一盏龙井暖手,却没喝,四下打量,一切和她冬天来时没什么差别,只是壁炉没有燃着。
    庄芷薇突然说:“好无聊啊,时雨,陪我出去走走。”
    她怔了怔,下意识想要看向聂廷昀,却又立刻觉得懊恼,起身牵住庄芷薇递过来的手掌,被带到院子里去了。
    张诚然支着下巴,皱着脸想了半天,问:“你就不担心?”
    聂廷昀没说话。
    张诚然摇摇头,感叹了一句:“真是不懂你们有钱人的世界。前未婚妻和现女友,这不是修罗场吗?”
    这次聂廷昀终于幽幽开口:“也不是第一次拐我家小朋友出去了,一回生,两回熟。”
    说完,他又忽地僵住,想起来什么似的,疾步追出去,找到徘徊在紫藤花架附近的两人,喊了一声:“时雨!”
    崔时雨有点儿诧异地回过头,见他走过来,却是对着庄芷薇说话?:“这个是平喘药,我怕……”
    庄芷薇接了,立刻说:“我知道怎么用,你放心。”
    聂廷昀抬手抚摸了一下崔时雨的后脑,在她额上快而轻地一吻,转身走了。
    庄芷薇道:“真是瞎眼,这还是原来那个聂廷昀吗?”一转头见小丫头脸还红着,她又笑了:“怎么你到现在还会害羞呀?难不成这么久都没上垒?没道理啊!”
    崔时雨垂着眼道:“你就要说这个?”
    庄芷薇见她有点儿恼,更觉得好笑,现在的小丫头一颦一笑喜怒都分明,逗起来比从前好玩,于是抓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吃豆腐。
    “他都怎么开始啊?这样?”
    崔时雨耳根红透,要挣开,庄芷薇扯着手偏不让,打闹间,发顶微微凉,有窸窣的声响在花叶里蔓延,崔时雨仰面,愣愣地看着远处的落日,耳际是庄芷薇清亮好听的语声。
    “下雨了。”
    她们躲回檐下,铁马轻柔地叮当作响,没有狂风,没有阴霾,就只是山间连绵的微雨,沾衣不湿。
    庄芷薇捉着她一只手没放,她也没再挣脱。
    崔时雨想,庄芷薇找她出来或许是要说些什么的,但后来又没有,可能是发现说与不说都不再有什么要紧的。
    可她明白。那些爱过的,痛过的,想念过的……她都明白。
    她有天生的共情能力,足以敏锐到感同身受。也正因如此,她曾逃避每一分细微的情绪,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为了免于敏感易碎的心因太易感知到自己或他人的痛苦而随之痛苦。
    客厅里,张诚然喊道:“回来吧,泽闵睡醒下楼了!”
    庄芷薇“嗖”地窜进去,棋逢对手吵嘴去了。
    崔时雨站在檐下,望着远山重叠,云深雾重,心中是前所未有的一片澄明与宁静。
    有人不知何时站到身侧,抬手,遮蔽住她额前细碎的雨滴。
    她甚至没有偏头看,只是安心地靠向身侧,倚进熟悉的怀抱里。
    “しぐれ(时雨)。”
    “什么?”
    崔时雨转头朝他笑了笑:“日语里,这种雨叫作しぐれ(时雨)。”
    他难得放低姿态,向她讨教:“是什么意思?”
    “这种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停了。”
    聂廷昀笑问:“这么任性?那你猜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
    “下一秒?”
    “不……”“不信”两个字还未出口,远山霞光荡漾,云散风静。
    她趁他震惊的当口,勾下他脖子,吻了上去,夹杂着呢喃。
    “因为这一秒我在想你,没工夫下雨。”
目录
设置
手机
收藏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