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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情为何物

鼎定河山 品涩居士 3260 Feb 10, 2023 6:50:38 AM



  卞玉京自幼聪慧,又曾是官家小姐,接受过最好的教育,诗琴书画无所不能。她绘画艺技娴熟,落笔如行云流水,“一落笔尽十余纸”,她的字写得很好看,一手小楷清秀如其人,又精通音乐和文史,在散词方面颇有造诣,腹有诗书气自华,身上的气质可非寻常女子可比也。
  在冯过想来,曾经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虽迫于生计沦落风尘,她的内心还是不愿意承认现在的身份,也不愿别人看见她内心的悲伤,这是她最后的骄傲了,因此才会紧锁心门。
  对于那些痴迷于她的公子哥们,她是清高冷漠不屑搭理的。她知道,他们不懂她,唯有遇到一些文人墨客的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是遇到了知己,敞开心扉和他们交流畅饮。
  这样的女子,要是遇上爱情,容易把自己全心全意地交出去,但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坚守这份爱情变得很不容易,注定难以善始善终。
  冯过看得出,这姊妹俩,姐姐对他大抵是欣赏的,但也仅此而已,并未被他的“才色”吸引;妹妹则更多的是好奇,终究是十几岁的少女,自也是“好色”的,却也是娇羞的。
  当卞玉京应陈亮所请当场作画时,冯过仿似看到她浑身都在散发着光芒。
  她画的是兰,画面上立着一块黑色的石头,远处两侧倾斜着画了两株兰花,似两个千回百转的孤独之人,惺惺相惜。此画气韵高洁,可远观不可亵玩也。
  兰石一起入画,无论于画者还是观者,皆是一种品质与气节的彰显。古往今来,画兰石的很多,但是,像卞玉京这样画出个人经历和文化气质的,无出其右。
  “歧路焉意径,泉知不问源。”画如其人,我行我素,不与世俗苟合。这副画作一如她矜持、孤傲的个性,辨识度极高。
  冯过心下赞叹不已,方诵出了那几句诗。诗是李白写的“西施”,这个时空并未出现,他截选了几句以赞卞玉京,又成功刷了一波。
  搁下画笔,卞玉京望向冯过,声音清洌如泉:“奴家献丑了。”
  陈亮赞道:“一枝婀娜,香气满枝,望而知为此人之笔也……云装画兰,无人可及也。”
  卞玉京淡淡一笑,微微点头:“龙川先生缪赞了……”
  目光在兰石图上掠过,似是凝视着新生儿,她的眼神是如此柔和,叫人痴迷。
  “冯……改之兄,请为此画题跋。”
  她转回头望向冯过,眼光清澈见底。
  这样的女子啊……冯过默默的深吸一口气,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稍作沉思,提笔蘸墨,在留白处挥笔写就:
  “同心之兰,其臭如兰;我心匪石,不可以转。”
  能在秦淮风月场崭露头角,可以想见卞玉京的不同凡响。她能歌善舞,**绝伦,除了绘画,字也写得好,一手小楷清秀如其人,其书法逼真黄庭,琴亦妙得指法。伊貌美如仙,才华横溢,气质高贵,矜持内向,还有一种独特的美,神情间常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忧郁。
  见了冯过的题跋,她眉宇间的忧郁似乎又浓了几分,一滴清泪消然淌落。这十六字批语是在赞叹卞玉京为爱痴守,情比金坚的决心,既是褒扬,又何尝不是将她心头疮疤揭了开来?
  吴梅村才华了得,乃是著名诗人,与钱谦益、龚鼎孳并称“江左三大家”。
  他与卞玉京一个是诗名满天下的才子,一个是名动秦淮的佳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可以想象,觥筹之间,素有“酒垆寻卞赛”之誉的卞玉京该是何等飘逸风流,又是何等慧黠妩媚,谈笑风生,出口成章,绝代风华。微醺之际,她朱唇轻启,谓梅村曰:“亦有意乎?”
  面对卞玉京大胆、直率的表白,吴梅村却含糊其辞,未置可否。
  但他却以《西江月·春思》赠之:
  娇眼斜回帐底,酥胸紧贴灯前。匆匆归去五更天,小胆怯谁瞧见?臂枕余香犹腻,口脂微印方鲜。
  云踪雨迹故依然,掉下一床花片。
  他们明明相识已久,早已发展到了两情相悦、雨腻云浓的程度。按照当时风月场的惯例,卞玉京欲以身许也并非痴心妄想,也因此,酒宴上所问“意”字并不突兀。再说,孤高如她,也断不会初次相遇就许以三生。只是,情深缘浅,那个名动江左的冷美人,为爱放下了所有的矜持,换来的终归还是失望。
  陈亮推断说,吴梅村“固为若弗解者”的种种缘由:一是卞玉京被当时崇宁帝宠妃之兄田畹看中,欲纳为妾,吴梅村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二是吴梅村出身于书香门第,一向寒素谨慎,生平规言矩行,尺寸无所逾越,缺少纳妓为妾的胆量。三是彼时吴梅村前途无量,欲在官场有所作为,不愿意为了红颜断送名节。还有一些别的猜测,不一而足。
  既是无胆懦弱,那你就别去撩别人呀,太没担当,太过自私,优柔寡断,枉负才华。
  女人的情路,男人的仕途,这是个永恒的话题。只是,不管什么理由都已不重要了。那场酒宴上,那个心动的瞬间,是她这一生仅有的一次绽放,也成了她一生的羁绊。
  只是啊,情情爱爱的事情唯有当事人自己去领悟面对,旁人即便说的天花乱坠也无济于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情之一事又哪能轻易了断?
  冯过轻叹一声,持笔唰唰唰写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写罢,他道了声“告辞”,向外走去。
  陈亮看着新鲜出炉的诗作,再看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卞玉京,叹了声:“云装,保重。”黯然告辞,脚步沉重。
  “你这阕词……诶……”陈亮低声道:“岂不是在人伤口上撒盐,何至于此啊。”
  “龙川先生倒是怜香惜玉,可是……”冯过眨眨眼,手一摊:“撒花倒是会,撒盐可没学过。”
  “还没有?”陈亮为卞玉京打抱不平:“头两句可比刀子还厉害,云装已然为情所伤,你再写这词不正是雪上加霜?”
  “猛药去疴嘛,长痛不如短痛,温水煮青蛙才最要命。”冯过笑的有些狡黠,斯斯然地说:“况且我写的可不是人哪。”
  陈亮皱眉:“……”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冯过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明明写的是雁哪。”
  他吧啦吧啦解释一通,说是某回遇到一个猎人。这个猎人将一对在天空翱翔的大雁射下一只,另一只在空中盘旋哀鸣,确信伴侣已死,便也头朝地撞死。他为大雁对伴侣的情谊所感,便买下这大雁并好生埋葬,堆垒石块作记号,命名为“雁丘”。这阕词便是斯时心中有感而作。
  他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我竟无言以对……不对,差点被他绕进去了,信你个鬼啊。陈亮是啥人?大定知名文人,写词也是一把好手,即便没有可与冯七郎媲美的惊艳之作,鉴赏力是毋庸置疑的吧,哪会听不出阁下是在胡言乱语?你就尽情的忽悠吧。
  好,就算你写的是“雁”,貌似是一首咏物词,但紧紧围绕“情”字,不正是以雁拟人,谱写了一曲凄恻动人的恋情悲歌?全词情节并不复杂,行文却腾挪多变。围绕着开头的两句发问,层层深入地描绘铺叙。有大雁生前的欢乐,也有死后的凄苦,有对往事的追忆,也有对未来的展望,前后照应,艺术价值极高。又在词中运用比喻、拟人等艺术手法,对大雁殉情而死的故事,展开了深入细致的描绘,再加以充满悲剧气氛的环境描写的烘托,塑造了忠于爱情、生死相许的大雁的艺术形象,谱写了一曲凄婉缠绵,感人至深的爱情悲歌,实乃歌颂忠贞爱情的佳词。
  写“雁”?归根结底还不是写“人”?还跟我在这玩字眼?班门弄斧呢?
  当然,这样的文字他陈同甫写不出来,就由得他胡诌八扯好了。
  二人到得院门口,便听得看门的老仆与人解释:“今日姑娘不见客,几位请改日再来。”
  “妈蛋,一个唱戏的biao子,装什么装……”
  二人跨出门槛,却见三个男人正冲着老仆骂骂咧咧的,甚是凶狠。
  这三个男子穿着华丽,身材不高,有胖有瘦,有中一人左脸颊有一道寸许长的疤,貌甚狰狞,共同点是皮肤黝黑,甚是粗糙,不像江南人,大概是是慕名而来的外乡人。
  “几位……”身材高挑、气度不凡的陈亮往门口一站,莫名的就给人压迫感:“卞姑娘不见客,请回吧。”
  不接客?你们俩算啥?三个“黑人”显然不是善茬,根本不惧陈亮与冯过这老少组合,正待发话,贾小春儿人从大槐树下走了过来:“七郎,龙川先生,有来么?”
  春哥这几人个个身形彪悍,眼神凌厉,一看就是练家子,“黑人”审时度势之下,“哼”了声,转身离去。
  贾小春望着慢慢离开的三位不速之客,眉头微凝,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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