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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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疼痛出现的时候，荆楚的意识十分清晰。
    她僵硬地目光下移。
    层层叠叠的腹部疯狂抽搐，原本被她戳出来的小口子正在蠕动扩张，浓褐色黏液像是泉眼咕噜喷出了各种不明物体。
    亲眼看到自己被开膛破肚是什么感觉？
    荆楚:谢邀，感觉身体被掏空。
    没等她垂死挣扎动手抢救一下自己，周围的大风就朝她涌来，目标极为明确。
    甚至于，她还亲眼看见了风里的各色沙砾对着她的位置形成了一个沙袋，口子正好朝着她的方向。
    荆楚下意识抓住身下能抓到的东西，下一刻就被细细密密的沙砾包住，席卷而上，身子天旋地转像是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
    不出意外的话，她也许马上就要被大卸八块了。
    而且按照这个世界的传统。
    她可能还能以精神体看见四分五裂的自己。
    这个世界所有的智慧生命体都以精神力为生，精神力和**相辅相成，大部分生命体在**死后，精神体也会消亡。
    但部分精神力生来就比**强大的生命体，能够在**死后存活一段时间。
    就像是她穿成的这只以精神力见长的精神系特伦比德虫族。
    在特娜斯的记忆里，特伦比德这个虫种，不仅精神力生来就比其他的种群高出一大截，成长后的精神力阈值也原高于同龄虫族，与此同时，所需的能量也远远多于其他族群。
    但特伦比德虫族对精神力的利用低下，精神系天赋的激发率在整个虫族排名倒数第一。
    在以强悍的躯壳和超强的繁衍力为尊，各种精神力强化物理系天赋奉为强者的虫族内部。
    特伦比德是有名的废物族群，也是死的最快的族群，平均寿命只有短短的20年。
    就在荆楚，以为自己要狗带，开始为自己能不能穿回去，惴惴不安时，她裂了。
    是的，裂了。
    字面意思上的裂了。
    特伦比德虫族的虫身是高高耸起的十米大小的菱形，幼虫的形态是两米左右软化的菱形，菱形之上是一层一层微透明的褐色薄翼，层层叠叠，以鱼鳞的方式包裹住整块菱形身体，除了前方的脑袋和从菱形伸出的八只大爪子。
    脑袋和爪子没有鳞片，只有一层密密麻麻的褐色绒毛，绒毛之下是坚硬的深褐色皮肤。
    但现在，她的脑袋和身体与足脚三部分之间出现了明显的裂痕，褐色液体汩汩流出。
    裂开的一瞬间。
    荆楚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有很清晰的。
    爷爷抱着她从妈妈家里出来，大雪纷扬，她咬着糖葫芦回望亮着灯的房子。
    破旧的平房前，她扛着爷爷削的木剑赶人，在难听的咒骂声中，她被爷爷一把拎起，丢进了房里。
    教室里，她面色坚定地拉着爷爷洗的发白的衣袖。
    她拿着薄薄的一张卡，站在机场入口对着几米外的爷爷挥手。
    白色的病房里，她面无表情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冬日夜晚的路灯下，她抱着一只从垃圾袋里钻出来的小橘。
    寂静的房间，她在电脑前忙碌。
    夜晚绚烂的烟花炸开，她进入游戏的第一天，看到自己制造出来的数据人物躺在她的宗门里，对她伸出了手。
    也有模糊的。
    人影攒动，她蹲在角落仰望上空的黑影。
    红色的虚影挡在她面前，世界一片血光。
    无数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漂浮闪现。
    针扎一样的痛感再次出现，甚至远远超过了身体带来的疼痛。
    等荆楚从疼痛中找回意识，就发现自己的八只足脚和软绵绵的身体已经不知去向。
    一颗虫头挂在斜插出头的残破虫甲上，场面有点美，有点安静，也有点刺激。
    头往下是一地腐化未完全的粘稠物体，头往上，是旋转的沙砾，呼啸的风声和悬挂着繁星的淡蓝色天幕。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亲眼看清天空的颜色。
    小小的一块区域，充盈着淡蓝色光晕，两颗肉眼看上去犹如篮球大小的红色圆形球体悬挂在天上，深红色的光晕倾泻而下，像极了她在游戏里随身携带的周身特效。
    但是，她的特效要钱，这个特效要命……
    这个风口，是虫尸堆的顶端。
    深红色光芒照射下来。
    满地的腐肉发出咕噜冒泡的响声。
    她依靠和头微弱的联系，感觉到自己刚硬化的皮肤正在软化，绒毛齐刷刷内缩，粘附在表皮之上。
    好在，疼痛的感觉随之也减弱了很多。
    但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融化，并且成为下方虫头堆的一员。
    她实在做不到。
    没犹豫几秒，她直接破罐子破摔。
    干脆来个精神体离身。
    她不是真正的虫族，来到这个身体后，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意识里多了个圆圆的褐色菱形晶体，根据特娜斯的记忆，她反应过来，这就是所有拥有精神力的生命体的精神力核心。。
    但是先前事态混乱，加上她感觉这东西能量很微弱的样子，一直没来得及顾上。
    这会情势所迫。
    她模仿特娜斯记忆中虫族使用精神力的样子，使出全身的劲，义无反顾地调动出整个核心的能量。
    几乎看不出颜色的极淡褐色能量以波纹的状态逸出，几乎是立刻，荆楚感觉到意识一片清明。
    仿佛被瞬间清空了全身的负面效果，外加嗑满红蓝药，体力活力同时灌满。
    这种感觉无疑是这场变故到现在唯一的慰藉。
    虽然这场慰藉的结局是死亡。
    但至少现在这一刻，她满足了。
    脑仁一空下来，她忍不住就开始多想。
    她能穿越，极有可能她的身体已经死了，虽然她还是想不起来那缺失的三小时自己在干什么，但是根据她自己的推测。
    连续登录游戏五小时，超出全息游戏规定的三小时，她大概率是……猝死了。
    如果她有幸能够穿回去，大概率也没了。
    不过，她老早约好的天葬也能派上用场了。
    说来，那天葬也是任秃鹫啄去全身的血肉，只留下头。
    这样一想，这死法倒也没区别。
    死在哪里都一样。
    她看了看下方那一滩滩五彩斑斓的黑黏液。
    又想到。
    还是不一样。
    这地方，她着实忍不了。
    要是死，她还是更愿意尸身回归自然，当然，脑袋得埋掉，最好还要埋在草原的湖泊里。
    这个她还没和那个接单的人说，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猜中她的心意。
    荆楚有些遗憾。
    但这也不能怪对方。
    因为这个想法是她刚冒出来的。
    如果可以，她想要埋在空气清新的大草原，清晨和夜晚都有野草的清香，能够吹拂去她这一身的恶臭。
    泡在湖泊里，每年跟随草原流动的河流，做一个放荡不羁的流浪者。
    如果真的可以，就更好了。
    她这样想着，憧憬着。
    没有发现那些褐色的能量一点点加深，像是层叠的鱼鳞把她的整个头颅包裹起来。
    等她反应过来。
    她整个意识出现在了晶体内部，褐色空间内，三个淡褐色的光点尾部连成一条线拉出了晶体之外。
    外界属于她的虫头旁，淡蓝色和红色能量搅动成了一个漩涡，她的褐色能量毫无违和感地裹着她的头颅冲进了漩涡之中。
    如果她的意识是人形，她的瞳孔一定地震。
    「这是个什么情况？？？」
    她没疑惑多久，就从意识和晶体内融合的能量中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