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卷神亦·道器生/第十章双生世

　　第十章/双生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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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在羽光卫并未引入犄畸变易这个语汇之前，羽光卫的文明之中早就隐藏着对这个语汇背后的深奥道理的高妙理解和描述。只不过，轴心时代的羽光卫们将这些理解浓缩进了大量的文稿之中。后来，这些文稿被一代代羽光卫继续浓缩，继续升华，终于形成了一部经典，名叫《六十四羽维经》。然而，自从《六十四羽维经》定稿之后，羽光卫族群内部对于这部经典文本之中的思想的理解却每况愈下了，以至于那些高度浓缩高度升华的思想精髓越来越迷离深奥，不被理解。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代，深奥难懂的《六十四羽维经》竟然被从艾司学院的高阶必修教材名单中移除，然后又从奥阶选修教材名单中移除，最终成为了羽律之页礼堂墙壁上的装饰性艺术语段。
　　羽光卫文明的一大灿烂花枝就这样枯萎沉寂了。这背后到底有没有十氏遗喃的负面影响，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了。不过，幸运的是，新羽和芳羽他们这些新生代羽光卫，已经触及了寻回这一羽光卫文明之灿烂花枝的机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类将犄畸变易的观念传递给羽光卫，这也算是文明的辗转反馈。因为《六十四羽维经》之中的一些文化元素曾经因为一些缘故传到了萤蜚那里，又经由萤蜚传到了人类的文明之中。而不久之前，这些文化元素又从人类那里回馈到了羽光卫族群中。
　　这会儿，顺着犄角这个现象的提示，新羽和芳羽想起了犄畸变易的道理，开始思索起这处畸宇之中的畸变与进化背后的谜题。
　　芳羽说道：“看来这里还真是一处畸变与进化的生态展览馆。只是，这一路走来所见的景象与我们平日里见到的生态系统有很大差别，与生园之中的突变场生态系统也有差别。在这片山坡上，我们看到了生物群落随海拔升高而发生的垂直变迁，更看到了畸变与进化之间的分与合。只是，新羽，我还是看不准，这处展览馆的主题到底是畸变，还是进化？”
　　新羽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正在思索。我当前尤为感兴趣的是，这里的这些植物，就是这些很类似暗植物的畸变植物，它们身上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奥秘？”
　　谁也没与预料到，就在新羽的话音落下的时候，四周那些动植物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了一样，纷纷展现出敌意，然后居然就开始攻击这些羽光卫访客。那些畸变的动物、昆虫、鸟类，都开始攻击羽光卫，就连那些畸变植物也开始攻击羽光卫。新羽和芳羽当然是赶紧组织大家抵抗。这里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林，羽光卫们无处躲避，只能是抵抗。转瞬之间，羽光卫访客们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同时也开始了这趟畸宇之旅的试炼。
　　在战斗的间隙，新羽和芳羽还在思索犄畸与易背后的道理。
　　新羽说道：“芳羽，我仔细回顾，仔细梳理，仔细审视，大概看出了一些眉目。实际上，自然世界里数不清的畸变才是生命变迁的质朴本然，而所谓的进化，不过是怀着目的因的一种描述。在自然的畸变之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目的因。我们，或者说观者所秉持的目的因，都只是观者的主观与偏私。那个推动无尽畸变的力量并没有这样的偏私，或者说这些在层上的偏私。在繁复无尽的畸变中进行拣选的，并不是进化，或者进化之观念所来自的目的因，而只是适应。更进一步地说，就连畸变这个表达也暗含着某种价值观念上的偏颇。准确的描述应该是，自然世界之中，从基因变易到物种竞争，其中都没有畸变，只有变易。一种基因替易另一种基因，一个物种替易另一个物种。这就是自然生命的本来图景，也就是犄畸变易的本来面貌。”
　　芳羽说道：“这样的观点由来已久。在人类的话语中，这样的观点被表达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但是，新羽，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质朴。我觉得，不仅我们这些观者总是带着主观的目的因去看待甚至参与犄畸变易的过程，就连最为高宏的造物者，也应该或多或少地怀着某种目的因在牵动凡世的自然变易过程。换句话说，造物者总应该是怀着某种法则的，否则我们所见的世界为何如此稳固而且繁复？这就像神器生之烬炼化了数不清的生命之种，但最后却只拣选了极少的一部分留存下来。”
　　新羽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造物者所怀着的法则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芳羽说道：“我现在也还没有看清楚。不过，我想，这个谜题还是应该向犄畸与易的方向去求索。我觉得，犄畸变易这一表达背后还有更加深奥的道理。”
　　新羽说道：“我们是从人类那里引入这个语汇的。但是，犄畸变易这个语汇背后的文化基础其实一直是来自于我们羽光卫的文明。芳羽，还记得我们曾经的六十四枚度星梭上的符形吗？那些符形一共有六十四种，正好跟羽律之页礼堂墙壁上的那些经典语段相对应。”
　　芳羽很快回忆起了许多事情，于是说道：“你是说《六十四羽维经》？对呀！《六十四羽维经》中所阐述的道理正好和犄畸变易的道理深度契合。这可真是奇妙啊！难道说，犄畸变易的道理最早起源于羽光卫的《六十四羽维经》？只可惜，羽光卫文明的灿烂花枝——《六十四羽维经》不幸被失落了太久太久。曾经的无上经典，竟然成了装饰礼堂墙壁的艺术语段。新羽，我们一定要改变这一点，一定要重新寻回《六十四羽维经》的价值。”
　　新羽说道：“这是当然的。不过，循着你刚才的引领，我现在更加关心《六十四羽维经》所隐含的犄畸变易的道理背后的那个造物目的因，也就是隐含在犄畸变易法则背后的拣选凡类生命的最高原则。芳羽，对此，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芳羽说道：“很遗憾，我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发现。我想，这个话题过于深奥，恐怕要等到我们深入研究了《六十四羽维经》之后，才能开始思索。不过，此刻我倒是对人类关于犄畸变易的道理的阐述有些欣赏。人类的观点说，犄畸变易的纷繁世象背后，有着三条质朴而又高妙的道理，那就是变易、简易、不易。纷繁世象总是处在永无止境的变易之中，不可尽数，不可尽述。而这也正是突变场和这座生态馆之中所展现的景象——变易。进而，我们还可以循着我们的理解方式梳理这纷繁世象，然后理出一份简易的描述。这份描述浓缩了纷繁世象，也接近了造物者所怀着的那个目的因。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将无尽世界归纳为一幅写意图景——简易。再进一步，我们继续循着这个思维向度，继续浓缩升华我们对世界图景的理解，朝着最接近造物者的视重攀登，然后就可以发现比简易更高宏的造物原则——不易。新羽，我现在相信，我们的世界背后，一定有着一种至为高宏的伟大原则。在人类的话语中，它或许被称为道，也就是褚羽时常提起的那句话，‘阴阳道，善恶衡’。只是，我还没有发现我们羽光卫对这种伟大原则的描述。”
　　听到这里，新羽说道：“或许，我已经发现了。”
　　芳羽说道：“噢？是什么？”
　　新羽说道：“就是我们羽光卫一族的最高使命——宇宙的超越平衡。羽光卫追寻着这个最高使命，在灵郢元世之中延续了一亿年，但是，一直以来，羽光卫一族从没有真正明晰何为宇宙的超越平衡。或许，我们这一辈羽光卫，可以借鉴人类的文明语汇，明晰这个命题了。羽光卫话语中的宇宙的超越平衡，其实就是造物者的最高目的因，就是人类所说的道，就是天命的公允，就是天律的公正。这就是宇宙的超越平衡这一命题的观相”
　　芳羽赞许地说道：“是了。一定是了。”
　　因为这番感悟，新羽和芳羽的后背上显现出了羽光翼。羽光翼是羽光卫一族赢得了生园挑战后获赠的奖励，由新羽和芳羽领受。按照神器生之烬的说法，羽光翼是羽光卫一族掌领生园和突变场的信物，又叫变速令。此刻，变速令出现在畸宇的这处生态馆之中，居然也展现出了非凡的威力。那些围攻羽光卫的畸形动植物感受到了羽光翼的威能，不再围攻，纷纷后退，然后很快恢复了平静，回到了本来状态。
　　疲惫不堪的羽光卫们终于在即将被打败的时刻获得了奇迹般的拯救。这场畸宇之旅就这样从危险的境地转入了安然的境地。羽光卫一族也撬开了犄畸与易的谜题，触及了宇宙的超越平衡这一古老命题的本质观相，并且找到了寻回羽光卫文明的另一灿烂花枝——《六十四羽维经》的机缘。新羽和芳羽经过此番思悟，更是发觉了羽光翼所带来的变易之力。可以说，羽光卫们达成了畸宇之旅的目的，从畸宇借到了非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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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豹族正在豹王望月的带领下，行走在环境极其酷烈的炼宇世界之中。地上的尘土都是燃烬，四周的不知道被煅烧过多少回，都散发着热气和烟尘。四下里都是死灰一般的颜色。路旁的岩柱上不是窜出火苗，甚至还会有大朵的火焰从岩柱上的孔洞中喷出。燃烧的丘陵矮山，反复喷发的火山峰，还有灼热的空气，这些都在告诉造访这处炼宇世界的影豹们，这里是一处神器女娲石所说的炼磨狱。影豹们心里都浮现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在这里有着苦难的磨炼等着大家。
　　一番抱怨之后，望月带着映月和斑皮他们朝前方的炼化场所走去。正如望月和映月他们抱怨的那样，这里的酷热气息令影豹们觉得自己身上的毛发都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斑皮等几位影豹此刻正在抱怨，为何影豹要长着这么多的毛发，为何这里的环境就不能稍稍和气一点。
　　历经煎熬的影豹们终于走到了那处炼化场所。此时的影豹们已经是身心俱疲了。然而，这处炼化场所却出乎影豹们的意料之外。这里深处最为酷烈的环境之中，但却似乎被某种力量护持着，有着不一样的舒适。影豹们来到这里之后，看着围在四周的火焰世界，就觉得这处炼化场所像是刻意为他们安排的避难所一样。为此，不少影豹都忍不住称赞起来。
　　斑皮就忍不住说道：“我还以为我们会在这里经历最艰苦的磨炼，身坠炼磨狱。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一个天设的避难所。待在这里真是太舒服了。我现在知道什么是欢乐园了。这里就是我们此刻的欢乐园。”
　　很多的影豹都出声附和斑皮的话，就连一向对斑皮有成见的映月也忍不住微笑着准备附和斑皮的观点。只不过，在注意到望月脸上的担忧神色之后，映月收起了自己的笑容，同样心怀忧虑地打量起周围的情况。
　　望月说道：“我看，这里并不简单。这里应该就是我们这次炼宇之行的试炼场。可是，这里的环境令我们感到十分舒适，就好像这里真是我们的欢乐园一样。但是，影豹们，不要忘了，这只是我们的身体的感受。我总感觉，这里还有不一样的考验等着我们。”
　　映月忍不住问道：“什么样的考验？”
　　望月说道：“映月，还记得由园试炼吗？”
　　映月说道：“豹王的意思是，我们将会在这里经历一场类似的法界考验？”
　　望月说道：“很有可能。”
　　映月轻松地说道：“那也不怕。我们的豹王可是修成了香积品的法王。豹王一定能够带领我们通过这场炼宇考验。”
　　望月说道：“但愿吧。但你们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待到身心俱疲的影豹们刚刚恢复精力，一场关于双生世的炼宇考验就悄然拉开了帷幕。不知何时，不知从何处，飘来了袭袭芳香。一闻到这些芳香，影豹们就悄然睡去，身虽在烈焰环绕的炼磨狱，灵却进入了香花遍野的法界。每一名影豹进入的都是自己的试炼法界，所以他们都是孤身一个在一片香花野之中。这些法界乍一看上去就是影豹们理想之中的欢乐园，有茵草平畴，有兽驰羚斗，正是影豹们心目中的理想世界。然而，很快，影豹们就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折磨。痛苦的折磨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瞬间泛滥，淹没了影豹们的心灵，使得他们甚至都分不出心力去分辨，这里到底是一处欢乐园，还是一处炼磨狱。
　　应该说，在自己的思法界之中被折磨得最痛苦的就属豹王望月。望月虽然已经修成了香积品果位，已经是一位法王了，但他内心深处也还有未曾炼化的罪业。这份罪业就是当初望月参与主导了影豹族所犯下的香风错。虽然望月后来实现了救赎，带领影豹族回到了火树盟军之中，但那份罪业还留在望月心底，未曾得到炼化。此番炼宇之行，应该说就是望月炼化这份心底罪业的机会。当然，这个炼化过程注定是痛苦的，即是望月已经修成了香触品果位，这段炼磨狱之旅还是逃不过。此时，望月正在自己的思法界之中历数自己的罪过，自己惩罚自己，自己折磨自己。这也就是望月炼化自己的罪业的必然方式。
　　然而，将要揭开这处炼宇的双生世奥秘的却不是豹王望月，而是另外两位影豹——映月和斑皮。说起来，映月和斑皮之间曾经因为许多往事而产生了成见。但这一次，他们居然会消弭这些成见，成就另一番缘分。
　　斑皮也曾经参与了主导香风错的过程。所以，进入自己的思法界之后，斑皮也在为自己曾经的罪业深受折磨。只是，在犯下罪业的时候也没有王储的身份，所以斑皮的罪业没有望月那么深。斑皮现在没有豹王的身份，所以负罪感也没有望月那么强烈。斑皮所经受的炼磨要比望月轻许多。
　　至于映月，她没有直接参与主导香风错，所以她在自己的思法界里所经历的炼磨并不是由于香风错的罪业带来的，而是因为另一种缘由——情。一直以来，映月都很欣赏自己的表哥望月。从望月还是王储的时候起，从香风错还没有铸成的时候起，就是如此。当望月成为豹王，并修成了香积品之后，映月才渐渐明白，自己对望月怀着一份情感。只是，望月一直对这方面的事情没有多少在意。映月也没有找到机会吐露自己的心扉，更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位修成了香积品的法王谈及这方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