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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 合住

交锋 可大可小 11337 Jul 22, 2022 11:19:2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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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晃的马车里,千雪还没有从方才的情绪中恢复过来,第一次,她对未来的感觉只有渺茫和无力。现在想想那个一身红衫在草原上赛马的云千雪,当时她是那么自信,那么的神采飞扬……一切竟走得那么匆忙,恍然如梦。
    “看你走神得那么厉害,跟太子没有和好吗?”一旁的露华终于忍不住出声。
    千雪收回思绪,打量了露华几眼,真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姑娘。她放松身体靠在软垫上:“说吧,一直跟着我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吧?”
    露华垂下眉:“我……”千雪正等着听下文,这露华跟她说不上是至交,但是在她养伤期间经常来丞相府探她,相处下来关系也还算可以,什么事会让一个一向直言的女子说话这么吞吐?不料露华却起身跪在了她面前,再抬眼时,眼睛里已是泪意盈盈。
    “怎么了?行这么大的礼,也不怕折煞了我,起来再说吧。”千雪一边扶过她坐在自己身边,一面柔声劝道。
    “他回来了,你一直知道的,是不是?”
    千雪怔了怔,明白露华说的“他”就是旭飞,仿佛有根线在心口纠了一下,酸痛就这么在全身散开,口中也说不出一句话。
    “千雪姐姐,我此刻叫你姐姐是真心诚意的,求求你了,告诉我他在哪里,他好不好?这几个月我们也经常见面,你是清楚的,我一直在等着他啊。”露华的目光里满含希冀与喜悦,纯净得像秋日的晴空。
    狠了狠心,千雪镇定地说:“没有,我并没有旭飞的任何消息。”
    “不可能,他一定会去找你的。”
    “露华——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就认定他回来了呢?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千雪不动声色地询问。
    露华惨然一笑:“没有任何人告诉我什么,是旭飞自己说的。他寝宫的书房里……有一幅画不见了。”
    “这……”千雪想说有很多别的可能,可是说出来又觉得矫情,露华那么肯定,到底是什么画?
    “千山暮雪叠影去,几番烟雨醉红颜。”这句话,露华是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的。
    千雪闻言,脸色唰地一白,只觉得呼吸急促,喉头哽咽:“是……是什么画?”
    “千雪姐姐,你还听不出来吗?是你的画像啊,我曾经在旭飞书房里见到过的,他出事以后画明明还在,可是前几日我发现它不见了。不是旭飞拿走了还会有谁?萃文宫里的下人素知主子的脾性,这幅画是旭飞宝贝得不得了的东西,哪里有人敢悄悄拿走?”
    有可能吗?旭飞回过皇宫?那是不是表明他正试着走出那段阴影。想起来的确是应该去松月居看看他的,只是……那天她让他那么难堪。见她沉思不语,身边的露华摇了摇她的手臂:“千雪姐姐……”
    千雪握着露华的手,认真地对她说:“既然叫了姐姐,就听我一句劝,对旭飞……不要太执着。你还那么年轻,可以有很多选择的。”
    露华黯然:“姐姐还是不肯说吗?”
    千雪为难了,她如何能告诉露华今日的旭飞已非往日的旭飞。
    “他心里一直有你,这是我无法改变的。刚开始我还嫉妒,后来想想这也不能怪谁,老天自有安排,谁让他先认识你那么多年呢?如果换了是我,他也会喜欢我的?你说是不是?”
    千雪点点头,露华是个很单纯可爱的女孩,难得的是为人坦诚,虽然有些任性,毕竟跟她公主的身份脱不了关系。这样的女子,的确值得旭飞倾心,可惜……
    露华又恢复了本性,笑容明晃晃的:“你也这么认为啊,所以我只想陪在他身边就好,日子久了他一定也会喜欢上我。”
    “露华,我答应你,有了旭飞的消息一定跟你说。”千雪觉得这谎撒得特别难受。旭飞,你怎么能不回来?这里还有一大堆债等着你呢。不过……旭飞真的回去过吗?看来……得先去拜访一下贵妃娘娘,她知道旭飞发生的事情,难道也放任他在外头不回来?况且,露华和旭飞的婚约终究还是要听听她的意见。
    露华也不是笨蛋,她自然有想过千雪知道旭飞的行踪,但是为了某些原因而不说。看她一脸为难的样子,露华也不好再继续逼问,只盼着千雪能早些作决定。她会先去问旭飞吗?……不管了,只要有希望就好。
    齐芳宫
    千雪依着礼数滴水不漏地给孙贵妃请了安,说实话,这个女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娇纵,居然也让上官鸿宠了那么多年,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必须小心。
    “难得太子妃会上我这儿来,茶水不好别见怪,最近实在是难得有人过来。”
    她是说最近后宫盛传她失宠的事吗?千雪放下茶杯:“贵妃娘娘真会说笑,您是后宫之首,二十多年一直圣眷不减,不知羡煞多少佳丽。”
    贵妃神色一敛:“你倒是会说场面话。”
    千雪低眉:“不敢。千雪谢贵妃娘娘当日在明心殿出言解围。”
    “不用感谢,我只是在帮皇上罢了,想必你也是看得出来的。”
    “既然娘娘不喜欢听场面话,那千雪就跟娘娘说说知心话吧。”
    孙贵妃扬了扬眉,见千雪一脸凝重,不禁有些呆了,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千雪深呼吸一次,话还是出了口:“娘娘有没有见过旭飞?”
    孙贵妃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最明显的……是心痛。她挥手摒退了伺候的宫女,又过了片刻才慢慢坐回去,把身体的重量倚在椅背上。
    “那个狠心的孩子……哪里记得起他娘亲?”
    “娘娘……”
    “你今日过来是要跟我说什么吧,旭飞的情况我都知晓了,可是他不想回来那也就由着他好了,回来……也不见得是好事。”
    千雪很奇怪孙贵妃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以前为了挤兑太子她可没少费过心思。
    “话是这么说,父皇和您可以放任他在外游荡,你们心里起码还有他的消息,可是……娘娘似乎忘了一件事。露华公主跟旭飞是有婚约的,若不是这个意外,恐怕二人早已大婚了吧。如果旭飞一直不回来,那么要公主一直等下去吗?”
    孙贵妃望着千雪:“你的意思是让她们解除婚约?可这是皇上订下的。再说……你又何必来管这样的闲事?”
    千雪直直地回视:“千雪只是不希望露华在等待中耗去了青春,像这后宫里的许多女人一样……娶不娶必须由旭飞下决定,今日只想听听娘娘的意思。”
    孙贵妃被她的话触了心神,的确,还有一个露华。她起身行至千雪面前:“在谈这件事之前,你可否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千雪有些迟疑,不晓得她想说什么。
    “娘娘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我说过我不要听那些场面话,你必须把它当成誓言来履行。”
    “请说。”
    “他日若太子殿下继承大统,你保旭飞一条性命。”
    孙贵妃的话敲在千雪心上,她仿佛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景飞可能会要旭飞的性命?良久,她眼前才逐渐清明,声音异常的低沉:“就算您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希望你记好今天的话。”她迟缓地转过身走回原来的位置。经过旭飞死而复生之后,她才惊觉没有什么比自己儿子的性命更重要。与云家的联姻让太子的势力足以与孙氏分庭抗礼,皇上不会灭了任何一方让另一方独大。不过他的意思也很明显,废储是决无可能的。与其让旭飞冒着生命危险拼得鱼死网破,还不如明哲保身求云千雪护他周全。做一个母亲,这样的心愿就足够了。而那害了旭飞的人——她要他血债血偿!
    “既然如此,旭飞与露华公主的婚约也没有势在必行的必要了,我不想让他再卷入纷争。”
    “娘娘你……”千雪总觉得她话里有话,语气间流露出看透一切的了然,可是她为什么故意在自己面前透露这一信息?
    孙贵妃目光幽远,仿佛眼前看着的人不是千雪,嘴角轻扬,出口的却是冷笑:“你对郁林王妃有多了解,她原本是个极规矩的人,看她那晚在明心殿的举动,你就不觉着奇怪吗?她早就知道皇上要赐婚,也一早准备好了对策。可惜……毕竟还是太天真了,皇上的决定又岂是那么容易被左右的?”
    有人事先给了郁林王妃消息?那么当日在家宴上交锋的两派人都是事先有计策的?惊诧得来不及反应的恐怕只有她和景飞吧。要是郁林王妃的说法让皇上接受了,情况会如何?景飞娶林菊若进门,那她……千雪浑身冰冷,她大概知道暗地里操作的人是谁了,那人的目的也就是破坏太子跟云家的关系。
    孙贵妃盯着她:“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无论如何,你跟太子的关系绝对不能坏了,否则会让旁人有可趁之机,别以为谁抢眼谁就是敌人,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会愣站在你对面的。”
    “是,谢贵妃娘娘提醒。”
    “旭飞和露华公主的事情该怎么了,还是你们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见了旭飞……好歹跟他提起我这个娘……”
    看她神情顷刻间又变得如此落寞,千雪倒有些不忍了,只应声说“是”,很快便告辞回宁安宫。孙贵妃给她的消息已经重到让她心寒了,唉……那郁林王妃的死,恐怕也在设计之中,景飞究竟知不知道?这事儿,只能瞒,不能说。捂着额角,千雪由着小紫扶下车,着地时只觉腿上一软,身体像是散了架般,好累。
    睡过去之前,只听见小紫的惊呼声,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这可吓坏了一旁服侍的宫女太监们,小紫向晴天使了个眼色,晴天马上会意,点点头让白云陪她出宫找太子。白云眼中带了一丝不舍和担忧,回头看了一下,最后还是随晴天离开。而晴天却在这短暂的顾盼间仿佛看出了什么。
    ……
    景飞一听得千雪晕倒的消息就马上从王府回来了,还夹带了一身凛冽,宁安宫里的下人们都诚惶诚恐的,谁不知道这太子有多疼太子妃。还好,他所有的戾气在见到躺在床上睡得宁静的千雪后便敛了下来,眼中浮现出温柔的怜惜。
    “太子殿下……”一旁的御医轻声行礼。
    景飞挥手:“免了,太子妃的病情如何?”
    “回殿下,娘娘只是因为旧患而身体虚弱了些,并没有什么大碍。”
    “那怎么会昏倒呢?”
    “可能是连日来有些操劳疲倦……”
    疲倦?是啊,一下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能不疲倦吗?他遣了御医下去,自己则坐到了床侧。小紫端了药上前:“殿下……”
    景飞接过药碗:“等她睡醒再喝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了。你派个人到郁林王府去跟郡主说声我暂不回去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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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又仿佛复归正常,景飞回了宁安宫,依旧对千雪百般宠溺,连伺候汤药的事情都不假他人之手。千雪对此非常不满,她又不是真的生病了,也没有虚弱到那个地步,根本没有必要让景飞这样亲自喂她喝,况且她还在生他的气。
    “不要——”千雪推着景飞的手,许是用劲大了些,景飞手中的药碗“啪”地一声就掉在了地上,有些药汁还洒在了他雪白的衣袍上。千雪惊呆了,抬眼望进他丝毫不掩饰忧伤的眸中,心中一阵绞痛,为什么还要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像流水一样宁静却绵长的痛……每次她看到这样的景飞就只有弃械投降的分。不要再看了,徒增的只有无奈,如果她能少爱一点就好了。
    小紫听到声响后急急从外间闯进来,看到了就是太子与她家小姐这样诡异的情形,明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那气氛却凝重得让人呼吸困难。终于,千雪看了看小紫:“太子殿下累了,伺候他去休息吧。另外,让晴天再熬一碗药。”
    小紫艰难地张了张嘴,愣是无法应声。小姐……是在对太子殿下下逐客令吗?这……这……会不会太大胆了?只见景飞神色一黯,深深看了千雪一眼,最终默默转身出去。千雪复又躺下,脸转进床的里侧,在小紫看不见的地方,泪湿鲛绡。
    宁安宫里的气氛异常的冷,下人们多少能感觉到两位主子之间的暗流,每日做事更加小心谨慎。这日,景飞见千雪终日闷闷不乐,便请了丞相夫人傅婉盈进宫。千雪见了母亲心中自是高兴的,可她原本不想让家里知道她现在的状况,毕竟谁也帮不了她,反而会叫病弱的母亲为自己担心。傅婉盈看着明显消瘦的女儿,心中涌上百般滋味,这原本是她应该承受的命运呵……
    “雪儿,娘对不起你。”
    望着母亲满眼的歉意与心痛,千雪便知晓那日在明心殿的事情怕是朝野皆知了。
    “没关系的,娘,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什么状况都没有改变,太子……太子对我也很好。”
    傅婉盈一阵默然,在这种地方,就算是太子对她再好也没用。深深叹了口气,傅婉盈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荷包递给千雪。千雪接过来一看,荷包的正面绣了两朵并蹄莲,后面则有四句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娘……这是……”
    “什么也别问。哪天你想离开皇宫了,就拿着这件信物去见皇上,对他说出你的请求。”傅婉盈显然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只是定定望着自己的女儿。
    待母亲走后,千雪还抓着那个荷包,心里巨浪翻腾,为自己的猜测而震惊。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这个君是当今圣上上官鸿吗?那么一直在娘亲心里的人……并不是爹!这个事实太让人意外了,朝野上下都知道云丞相夫妇鹣鲽情深,到头来终究也只是一场骗局么?千雪只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爆炸了,她喊着小紫:“快备马,我要出去。”她只知道再呆下去她会发疯。
    “小姐,您身子刚好,这……”小紫有些迟疑。
    “我叫你去就去。”
    “您真要出去那备辆马车就可以了……”
    千雪瞪着她,小紫立刻不敢再说话,慌忙跑去书房找太子。不消片刻,果然千雪等来的不是小紫的马而是自己老公。
    “千雪,你想出去的话我陪着你吧。”景飞一副商量的口吻。
    “我想一个人出去逛逛,好久没有骑马了。”
    “不准去!”景飞见她任性,语气也严厉起来。千雪正心里闷着呢,噌地一下站起身,也喊了回去:“我偏要去!”说着瞪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挑战似地要从景飞挡着的门口出去。景飞哪里能由得她胡来,很轻易就拽住了她,并一把把她捞进怀中。怎么会这样呢?岳母大人不是刚来过吗?原以为她可以安慰千雪的,现在看来好像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千雪在他怀中挣扎,双手纠着他胸前的衣服,景飞感觉到了她强烈的情绪,却不明白她的痛苦从何而来。渐渐地,她地动作总算缓了下来,景飞只觉得胸口热热的,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而千雪的眼睛红红的。他好像总是让千雪哭泣,有些后悔了,将这束灿烂的玉梨移至皇宫,会不会害她慢慢地枯萎?想到这里,景飞心中顿时柔情万千,罢了,她想怎样就怎样吧。
    “你想骑马是吗?好,今日我们就去骑马。”景飞说完,揽起千雪,在小紫等人惊讶的目光中飞身离去。几个优雅的纵身后,他们很快来到皇宫的马厩,景飞选了匹上好的白色良驹,翻身上马,然后朝仍在呆愣中的千雪伸出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千雪被他眼中的明亮晃了心神,景飞俯身凑近一拉,千雪在惊呼中也落在马背上。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紧紧环住她的腰,低声问道:“准备好了么?”待千雪点头之后,马儿便如离弦之箭,一路轻快地飞出了皇宫……
    身后,一大帮宫女太监目瞪口呆地望着飞去的人儿,久久不能言语。那样出尘的白衣,同样通体雪白的飞骑……小紫只感觉眼前一片迷雾,仿佛太子和小姐就会这么一去不回似的。白天白云急急地转身,晴天拦住他们:“有殿下在,娘娘绝对安全的。”两兄弟对看一眼,再次望着千雪和景飞消失的方向。
    两边的风声呼啸而过,稳稳地靠在景飞怀里,千雪只听得见他的心跳声,所有的景致都是模糊的,唯一清晰的只是这张容颜,她的心也随着身下的马儿飞翔,且让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猜忌都见鬼去吧,只需记得她爱他。
    以下更新——
    两边的风声呼啸而过,稳稳地靠在景飞怀里,千雪只听得见他的心跳声,所有的景致都是模糊的,唯一清晰的只是这张容颜,她的心也随着身下的马儿飞翔,且让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猜忌都见鬼去吧,只需记得她爱他。
    相互偎依在马上,他们谁都没有说一句话,有许多心情是说不出来的,就这样一股脑儿塞在心里,爱的,恨的,伤的,痛的……混沌一片,努力想理清楚,却发现终究只是枉然。两人跑得累了,这才不舍地回宫。而宁安宫里早已乱成一团,原来皇上传景飞和千雪一起用晚膳,可宫里竟没一个奴才知道他们的去向。两人急急换好衣服,赶到承乾宫时仍旧是迟了。让皇帝等人?在皇宫里犯错误唯一的对策只有跪,这点千雪和景飞贯彻得非常彻底,基本上一进大门就跪地上了。
    “听说,你们去遛马了?”上官鸿的问话是慢条斯理的,也听不出有发火的前兆。
    “父皇,是儿臣想去散心,这才拉了千雪一块儿的。”
    千雪皱了皱眉,景飞这谎说得假,他在这后宫循规蹈矩那么多年都没差错,怎的偏娶了她以后就这样,皇上能信他的话?想想今天飞骑出皇宫的举动……怕是算得上皇室第一人了。
    “简直胡闹,你们见过谁骑着马在宫里横冲直撞的,还是太子和太子妃呢!”
    千雪磕下头去:“父皇,不关太子的事,是千雪任性。”
    上官鸿正欲再说什么,在接触到千雪的目光后竟是说不出来了。幽怨,他有些发怔了,好像很多年以前他也在另一双相似的眼里看到这种目光,然后……他心一软,怅然放手。这么多年了,他依旧走不出这样的目光,坚硬的心仍旧泛起丝丝不忍。
    上官鸿示意他们起身,再也没有任何的为难,只是象征性地说说“下不为例”。他有些怀疑自己当年的决定。饭后,皇帝先遣了千雪回宁安宫,千雪不放心,就走到门口的短短距离居然回身望了景飞好几次。上官鸿假装没看到,唤了景飞进里间的书房。
    “知道朕为何留下你吗?”
    “是儿臣今日放肆了。”景飞抿着唇,但是心里很清楚他不会因为这件事儿就这么慎重。
    上官鸿似笑非笑地踱到他身边:“要是有这么一天,江山美人,你选哪个?”
    景飞闻言,霎时变了脸色,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料到父皇会这样问。
    “你最好从今日开始好好想想这个问题,说不准哪天你就得面对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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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雪和景飞的冷战随之结束,千雪有时会想是不是太便宜景飞了,好像很轻易就原谅了他,究竟是她爱得太深还是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不完整?景飞的温柔可以很残忍也可以那么甜蜜,而她就因为那一丝的光芒如飞蛾般不计后果。宫里流传着“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故事,说太子为了讨太子妃的欢心罔顾皇家法纪,把千雪传成了红颜祸水。千雪本来对这些流言并不在意,那日她逛御花园见了好些个陌生的宫女,她们都一个反应,行完礼后总是偷眼看她,仿佛是要看清这迷惑了太子的女人长得什么模样。怎的这皇宫里难听的话传得那么快?千雪有些担心对景飞会不会有所影响。景飞只是淡然一笑:“无妨。”那些人此刻也就只能弄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了。前两日他硬是在云天筹给他的那本追魂楼交易记录上作了手脚,把买杀手的人换成了京兆尹单莫辰,刑部尚书楚逍的门生,但是朝中甚少人知晓这层关系。京兆尹这个官儿虽然不大,却掌管着京城的治安和贸易,是个举足轻重的位子,换成自己人是比较好的。上官鸿的反应也在他预料之中,在不清楚对方实力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有贸然的行动,只好敲山震虎以示警告。毕竟,如果彻查下去,牵出一干重要人物,甚至震动朝纲,那不是上官鸿愿意看到的,这些年来他的手段他是清楚的,几种力量共存,互相牵制,谁也别想一手遮天。况且都是他的儿子,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他不愿意贸然去相信任何一方。如今,景飞呈了证物,表面上看来有太多作假的可能,可景飞言之凿凿,并提出云天筹可以作证,上官鸿又感到事情不可小觑,一番言词和心理的较量之后,他遂了景飞的心意,只是另找罪名革了京兆尹,压下谋刺一说,因为不这样事情就没法了。心里却是清楚,景飞手中的确握有证据,不过不是单莫辰的,那……会是自己更不想动的人,只好由得景飞去。在换了新的京兆尹后,景飞又修书到国舅孙闵府中,据说孙闵阅信后呆在书房足足半日不曾出来。
    千雪并不知道景飞在朝上玩的花样,日子流得很快,宫里为了燕烈和林菊若的婚事忙翻了天。明日景飞就要去郁林王府接林菊若来宁安宫待嫁了。怎么说她好歹也算是公主,家里又没有旁人了,嫁的又是这么了不得的人物,皇帝特别吩咐让她从宫里出嫁。原先是说暂时呆在娴妃那里的,千雪对娴妃越来越不喜欢,觉得这女人太圆滑了,远不及孙贵妃爽利,尤其她在说这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多瞟了千雪几眼。于是,千雪很端庄娴淑地起身向上官鸿提出把林菊若接来宁安宫照顾。本来菊若跟景飞是表亲,让她住宁安宫的确更为合适,上官鸿很爽快地准了。敛下黛眉,不期然发现娴妃绞着帕子的十指,只那么一瞬便又藏入了袖中。
    “千雪,朕记得明日也是你的生辰吧?”上官鸿又在座上发话了。
    “劳父皇惦记了,明日的确是臣媳生辰。”
    “今日宫里琐事太多,竟疏忽了,景飞,你也不提醒一下?”
    千雪怔了怔,心想:他也不晓得有没有上心?谁知景飞竟淡笑着回话:“千雪素来不是爱热闹的,儿臣有私心,正盼着大家都记不起,就我给她庆生,那她肯定是万分的感激儿臣。”这席话说得在场的人都忍俊不禁。一位活泼的嫔妃掩口笑道:“竟有这样疼媳妇的,太子可让臣妾长了见识。”千雪瞟过去,是前阵子才封的馨嫔,还很年轻,顶多十**岁,这会孙贵妃和娴妃都还没说话,她竟敢先出言,想是比较受宠吧。再看第二眼,千雪心中疑虑顿生,这馨嫔好生的眼熟啊,尤其是她的眼睛,跟……娘亲很像。不对,其实也不像,她跟娘长得一点都不像,可是望着那双眼给人的感觉就是与娘亲相似,不是熟悉的人还真看不出来,可千雪是傅婉盈的女儿,只消几下便瞧出了端倪。此刻,上官鸿正望着馨嫔,眼光中投着浅浅的宠溺。旁人仍旧兀自笑着景飞方才的话,无人注意到其中的异常。上官鸿很快又收回了目光,再次问千雪:“可是景飞明日白天要去接熙和公主,要不把时间缓缓?”
    “父皇,您这样臣媳在公主面前怎么好意思。景飞明日自去办他该办的差事。只需……父皇再颁道旨赏千雪便是。”
    “你又想要惹什么麻烦了?”
    “绝对不是麻烦。就是……千雪想出宫回家,因为母亲生千雪时难产,更是因此而落下病根,这么多年来母恩浓如月,我想跟娘一起过这个生辰。”
    上官鸿叹了口气:“难为你有孝心,朕准了,你可以在家呆上一日,后天再回宫。至于景飞……你要想给娘子庆生恐怕也只能晚上再过丞相府了。”
    “儿臣(臣媳)谢父皇恩典!”
    上官鸿挥手叫他们起身,然后又饶有趣味地看了千雪一眼:“千雪丫头,你出宫什么时候跟朕报备过了?都是仗着景飞宠你便瞎闹。”
    千雪背上一寒,连忙说日后定当悔改。
    “可曾听得宫里传言,一骑红尘妃子笑……哼哼”
    “皇上,太子和太子妃新婚燕尔,恩爱一些也是常事,宫里的奴才就那点见识,皇上何必跟他们较真?”娴妃连忙劝说着。
    “嗯……爱妃——”上官鸿转头对孙贵妃道:“这后宫一直是你在管,别让底下的人太放肆了。”
    孙贵妃盈盈福下身:“是。”
    “还有千雪——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眼下是年纪小,朕也就不责怪了。以后跟着贵妃娘娘多学点东西。宁安宫现在是由得你胡闹,他日人多起来了,总得有个能管事儿的,你是正妃,责无旁贷。”上官鸿说完便携了贴身的总管太监离开。
    而千雪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人多起来?她竟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情。真可笑,一定会是林菊若吗?挡了林菊若,以后还是会有无数个皇帝赐过来的女人,宁安宫收是不收?
    千雪望着景飞,他显然也没有料到上官鸿会当众说这样的话,两人眼中都是迷茫。他走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千雪感觉到他握得很紧,手心却一片冰凉,她的是,他的也是。景飞,这次竟连你也没有把握了么?
    “千雪,不要怕,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千雪对他笑了笑,喉中尝到的却是苦涩,我信你……
    第二日早上,千雪早早离了皇宫回家,心里纵是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压着,她已经学会偷着闲。人生是永远也忧虑不完的,众生蝇营,图来的不也就是一刻的欢愉?既然景飞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她放不下他,那么只有陪着他走。若真有那么一天面临玉碎瓦全的选择,她的决定跟那日在明心殿并不会不同。这样想着,她惊讶自己竟然没有崩溃,把每一天都当成末日去爱……景飞,你可知道我的心情。无意间又忆起母亲给的那个荷包,也不确定真的有用,恐怕只是一份没有送出去的心意,上官鸿认还是不认?若不是看她当日憔悴如此,母亲是如何也拿不出来的吧。从上官鸿身上,千雪只看到他对母亲含着依恋的漠然、不甘……母亲藏得太完美了,二十年来无人知晓,那爹爹呢?是否了然于心?
    正胡思乱想间,马车一顿。白天朗声道:“娘娘,到了。”一旁的小紫扶了千雪出去。正欲进丞相府的大门,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自墙角闪身出来,直奔千雪,嘴里还喊着“姐姐”。白天白云立刻拦住他。
    “怎么回事?也就一个小孩罢了,不用这么紧张。”千雪挥手叫白天白云放开那个小孩。
    小孩晃着手里的一个精致小匣:“姐姐,你的生辰礼物。”
    千雪上前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枚跟匣子同样精致可爱的木簪,明滑优雅,想是打磨过很多次的,做工也非常细致,花纹栩栩如生。
    “小姐,怎么是一只木簪子呢?”
    千雪把簪子凑近鼻前一闻,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木簪,是用一种稀有的香木雕的。”
    “真的?”小紫听了好奇,也想凑前去看。而千雪就在木簪的翻转间见到了“茹梦痴心”四个小字,顿时浑身冰镇,她焦急地低下头去问那个递礼物的小孩:“托你送礼的人在哪里?”
    小孩显然被千雪的激动吓得有些呆了,只用小手指了自己方才出来的方向:“哥哥在那里……”千雪飞快地疾走过去,却没有在墙后见到有人,只有一道空空的走廊。上官旭飞,我就不信你能飞了!她回身抢下白天的马,一面翻身上马一面吩咐:“通知老爷和夫人,说我去去就回。”说罢径自策马而去。
    千雪在城郊去?松月居的必经路上,等了好一会才见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是旭飞是谁?他今日没有戴上面具,嗯……好像痕迹又淡了些,那几道深刻的依然显目,每望这张脸一次,千雪就感觉自己要死过去一次。两人就这么对望着,万语千言……蓦地,旭飞伸手掩住了脸,头也扭到旁边。千雪心里一紧,过去抓开他的手:“在我面前,无论你变成怎样,都是上官旭飞。”
    旭飞抬眼看她,惆怅地松开手。旋即笑道:“瞧我怎么矫情起来了。”他的眼里已经看不见哀伤,深深的,沉沉的,是化于无痕还是敛入其中?
    “那天……真的很抱歉,很多的抱歉。”千雪其实想说“对不起”,我不但救不了你,还在你尚未准备的时候鲁莽地撕裂你的骄傲和自尊……
    “无论为你做什么,都是我乐意的。”
    千雪困难地扯了个笑脸,旭飞却伸手掐了她的脸一把:“不想笑就不要笑,我又没勉强你。”听到这句话,千雪才确定是往日那个旭飞回来了,她惊喜地喊了声“旭飞”,直接扑过去抱住他。太好了!
    纵然明白千雪的拥抱无关风月,旭飞的心情还是为她而喜悦,当年与他在市井潇洒嬉笑的女子仍然那么真诚可爱。
    两人牵马一路寻得一处短亭,上去在石桌旁坐下。千雪拿出方才那个木簪把玩着:“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呢。你怎么找到这种香木的?”
    旭飞得意地弯了弯嘴角:“前阵子跟绚儿去西山采药发现的。”
    “绚儿?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吗?”千雪发现旭飞说起她的名字时语调明显欢快,看来,这个绚儿就是带给他快乐的人吧,不像自己,总是让他伤让他痛。
    “她叫南宫绚,是寒谷神医南宫白的妹妹。”旭飞点点头,心头涌上无限的感激,若不是她,上官旭飞早就不知变成什么鬼样子了。
    “你真的准备不回去了么?”千雪幽幽地问。
    “回去干什么,好不容易才出来。”
    “可是……父皇会答应吗,他如今这样纵着你在外面已经很难得了,要是知道你想一走了之,不气死才怪呢。还有贵妃娘娘,你真的全放下?”
    “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放不下?我已经见过母妃,她也知道我不想回去。”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
    千雪蹙着眉,他真没回去?那上次露华说的画是怎么回事?
    “想什么呢?”旭飞碰碰她的手肘。
    “想那画……”千雪下意识开口回道,话到一半却突然收了,马上转口:“想以前赛马喝酒的事情,当时风好冷,但我们却整个人都是暖的,酒壶里的酒还会冒白气呢……”
    旭飞显然被她说得心动,挑了挑眉:“谁说那是以前?现在也可以。”千雪睁大眼睛,真的可以吗?
    旭飞一怔,这在以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而今她眼中竟流露出那么深的期待与不可置信,她在宫里……可好?带着怜惜,他拉起她,坚定地说:“我们现在就去卖京城最好的酒。”不期然望见她手中的木簪,伸手拿了过来:“我帮你戴上吧。”
    千雪头上本已有一只凤钗,半藏在鬓后,明丽精致,跟她身上那件颜色淡雅的冬衣极其相配。旭飞眼中闪过一抹黯然,旋即换下了那支凤钗,挥手间已将它抛落在亭外荒草丛中。千雪倒是没有留意他这些细微的动作,摸了下头上的木簪,欢快地在旭飞面前转了个圈:“好看吗?”
    “好看得让我自惭形秽。”旭飞专注地望着眼前的女子,胸口微微发疼。
    千雪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头自腰间逃出一个小小的淡蓝色锦囊:“给你!是上次你出征前就求好的,可是当时……反正就是没有拿出来。”
    “什么东西啊?”旭飞接过来打开一看,他见过类似的东西,平安符。
    “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保重,早知道就早点送了,唉……也许……”你就不会遇到那么多的坎坷和劫难。没有发现旭飞眼中的喜悦和安慰,千雪兀自喃喃着。
    “我没事,不是说去买酒吗?走吧。”旭飞小心收好那个锦囊,笑容灿烂如朝阳。他知道,在千雪心里始终有一个地方是留给他的,青梅竹马也罢,年少轻狂也罢,那个地方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谁也无法打开,谁也无法进去。这样……是不是就够了呢?他还可以再贪心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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