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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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一时僵滞。楚鹏夫妇和许知州显然没料到，一个侍女跟一个小姑娘之间的争执，居然可以直接影响到两家的婚事。
而且看楚倦的神色，既不是威胁也不是警告，倒像是真的在告诉他们婚约已经取消了这个事实。
“这件事是我的错！”先打人后又被打的侍女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下了大祸，急急站出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公子，是婢子有眼无珠！婢子冒犯了谢姑娘，婢子罪该万死！这件事跟我家小姐无关……婢子任打任罚，只要姑娘能消消气……”
“我不会再打你。”谢瑶皱眉，看着她的眼神透着几分不悦，“你打了我一巴掌，我还了你两巴掌，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你别再说任打任罚，好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就算我家公子护着我，我也不会跟你一样狗仗人势。”
侍女脸色刷白。
许欣茹僵硬如木偶般站在一旁，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狗仗人势这四个字说得太难听，简直就是活生生在打许家父女的脸。
许大人的脸色极为难看。
楚鹏和楚夫人也觉得谢瑶说的这句话实在太没分寸，带着些许谴责的目光都落在她脸上。
然而只有楚倦知道，谢瑶这个小姑娘因为幼时经历的缘故，比同龄少女更单纯，以及未曾接触过多少人情世故，说出口的话就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未曾修饰过，听在旁人耳朵里自然觉得不好听。
小姑娘为人处世方面还需要慢慢教，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些人面前。
面上半分情绪不露，他淡淡开口：“许大人和许姑娘先回去吧，今晚就不留两位在家里吃晚饭了。”
许知州脸沉如水，沉默地转头看了眼楚家一家之主，却见楚鹏面无表情地看着楚倦，脸上能看出几分不悦，却没办法看出他此时心里的想法。
“我先回去了。”许知州淡淡说道，“待楚兄做好了最终的决定，派人通知我一声。”
“许大人，真对不起。”楚鹏起身，脸上带着几分歉意，“今天委实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改日一定登门道歉，还望大人海涵一二。两家的婚约我定会好好斟酌，今日之事，还望许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许大人很快带着他的女儿离开，许欣茹临走前眼神无助地看了楚倦一眼，带着点泫然欲泣和楚楚可怜的意味。
然而楚倦从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她的眼神在他这里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甚至会引起他生理性的厌恶。
“倦儿。”楚夫人眉头深锁，“玄璟跟许姑娘的婚事是我们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如果真的解除了婚约，别说对许姑娘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就是对玄璟和楚家来说，影响也会非常大，你……你能不能不要如此任性？”
“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楚倦漫不经心地挑唇淡笑，“母亲是真的深思熟虑了，还是只想跟许家攀上关系？”
楚夫人脸色微变：“倦儿！”
“这桩婚事我不同意。”楚倦淡淡重申了一遍，“我不管父亲和母亲选儿媳妇的标准是什么，但许姑娘进不了楚家的门，这件事没什么可商量的余地。”
顿了一下，他道：“如果许家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我甚至不介意上报天听，让朝廷派人下来彻查许家，以许大人的为人和他女儿张扬跋扈的性情，这一查之下会查出什么，父亲应该比我更心知肚明。”
虽说官员家中子女的所作所为并不能作为证据，但是通过他们在外的行事作风，完全可以判断出家中教养如何，家风教养不行，这位许大人自身品行如何，应该也能看出一二来。
楚鹏没料到他态度如此坚决，表情一时微沉：“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楚家在荆西门庭不小，也积攒了不少的财富，可说到底楚家只是商贾之家，纵横商场也少不了官府帮忙，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商场上瞬息万变——”
“商场瞬息万变，官场上同样充满着凶险。”楚倦搁下茶盏，站起身道，“方才我已经说了，许知州若真敢做些什么不该做的，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楚鹏沉默不语。
“父亲自己想想吧，我不想多说什么。”楚倦淡道，敛眸看着站在身边的谢瑶，“这趟回来在家待的时间也够长了，过几天我就会带着谢瑶离开荆西，可能先回帝都一趟，此后几年应该都会留在奚州封地上，除了这位许姑娘不能进楚家门之外，楚家其他事情我不会再多加干涉。”
留下这番话，楚倦牵着谢瑶的手转身往外走去。
厅里楚鹏和楚夫人神色都有些复杂，好一会儿，楚夫人才有些不安地道：“倦儿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
楚鹏静默片刻，方才楚倦的反应是生气吗？
并不是。
作为自小在宫中长大的伴读，常年跟公主待在一起，十几岁的少年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定力，在自己家人面前，如果他当真能流露出生气不悦等情绪，也许反而是真性情。
可是并没有。
楚倦的确是不太高兴的，但他的不高兴只是来源于许姑娘让谢瑶受了委屈，在楚夫人说出那番话之后，楚倦的反应明显是趋于疏离淡漠。
就像刚回家的那一晚，对待父母兄弟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外人，客套而疏离。
在家的这两个月期间，父子二人曾数次在书房谈论家族事务和商场上的应对手段，楚夫人也经常嘘寒问暖，给楚倦送些吃的或者做几件新衣裳，连带谢瑶这段时间也过得很滋润，她试图以这种方式拉近跟长子之间的关系。
两个月来于亲情上的努力并不是没有收获，楚倦从刚回来时像是对待客人时的疏离客套，到主动关心楚家，主动关心玄璟和楚弈，以及对父母说话的态度上都不再那么疏离，这无疑是想找回自己对楚家的一份归属感。
然而今晚谈话的盏茶时间里，就将之前所有的进展化为乌有，他们的关系似乎重新跌到了冰点，又回到了初相见的那一晚，疏淡平静得像是对待无关紧要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