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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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失而复得过后的这些天，岩峰又一次归于平静的生活中。日子里雪时断时续地飘着，越发冷将下去。少青和昆成挑着平安夜这日组了局，邀了班里关系亲密的同学聚会。
位于学校不远的一个新建小区的一栋居民楼，18层，几个从外地来京求学的同时家里条件都不错的同窗便拼了这儿一所两居室的房子，往后这儿便成了他们着一帮人的根据地。凡事好坏，都必是聚在此处高谈阔论，这倒是比那些还在学校宿舍里苦熬的人要幸福许多，于是也就有了与之相伴的安定。
昆成常念叨，说住这屋子比起那些堆积在学校宿舍里的，以及蜷缩在地下不见天日的北漂们自己便是住进了紫荆城里一般了。
原本岩峰也想搬出姥爷家的房子到这儿来过活，可又想姥爷如今年岁见高，留他一人在那老院儿里终是不忍，便打消了念头。
临出门前岩峰见这天色凄蘼便不想参加，逼得牟欣然电话催了他好几遍，无奈才动身。前去倒也不是因为牟欣然的电话，只是自己心想，这昆成如今在外面跑业务，接了些不痛不痒的活儿，好不容易才回来见上他们一面，说什么也不能犯懒。
屋里墙上的时钟正指着新闻联播的开始，客厅中央拼了张方桌，桌中央搁置着一只电炉，炉上蹲着一口污迹斑斑的铁盆似的大锅，锅里滚着那红灿灿的麻辣底料。现如今全国各地，说起这火锅无人不晓，这一伙年轻人又历来都是些个钟爱那火辣美味的人。原本几个人凑份子打算到外面名食饭店里摆一桌，可终归口袋不够殷实，也只好自己动手下厨。
昆成是重庆人，在家乡还未归类为中央直辖之前，与岩峰的老家本属同根，所以对这同出的饮食习惯自然算半个东道主子。昆成下厨张罗着熬料配菜，势必要过个撒野的平安夜，同时也破例让身为女性的牟欣然和徐霏参加。房内的布置就交给了她俩，那棵从不知道哪儿搞来的圣诞树就放置在屋子的墙角，牟欣然在上面点缀了些灯饰和雪花，为这个平安夜增添了些许应节的氛围。
岩峰一进门，就听见昆成用川话喊着几位，帮他摆盘切肉。再抬眼一看，一半多是班里的同学，几个是话剧社的社友，乌泱泱好大一伙人，闹哄哄地挤了一屋子。
“这是过春节还是过圣诞？搞得这么隆重。”岩峰走近道。
兄弟姊妹的欢闹起来，又笑又吼个没完，直到最后一道鸭肠弄好，一伙人就消停了，便围坐到那桌边，畅饮猛吃起来。
食物，酒，温暖，等什么都满足了，一群年轻人便开始感怀世事，颇有些高知文人的酣畅气氛。
昆成这半年都在几个中小企业来回跑，一会儿上海，一会儿湖南的，实实在在的设计专业倒是没接到什么像样的活儿，不是想象的一些高级楼盘的园林规划，也没有那些高级别墅的装潢，唯一的一单和设计有关的活儿也都是些没大深刻的东西。更多的是跟着前辈跑跑腿，打个下手拉拉业务。于是有了这些经历，自然是他们这伙自诩为艺术青年的高调谈资。
少青一边夹起锅里菜，一边道：“诶，疯子，你小妈不是挺有钱的么。要不你问问她，有没有兴趣进军设计领域，给咱们投点资，咱们一起开个工作室，为自己打工。”
岩峰笑说：“你也知道叫的是小妈，又不是我亲妈，你以为成立一个工作室就跟下个蛋似的，屁股一撅就出来了。”
徐菲扇着已经辣得通红的脸说：“尽想好事，你以为现在开个工作室那么容易。没个千百万的投资做噱头，再加上你们这几个毛还没有长硬的学院生，没获奖的作品，没行业口碑，根本没法在市场上立足。这跟娱乐圈是一个道理，没明星，没话题，弄出来的东西就是砸钱的，稳赔不赚的买卖。”
接下来，他们从娱乐现象聊到社稷民生，再从社稷民生说到了宿命哲学。反正说什么不重要，只要真实，具体能改变什么也不打紧，只图这一时的痛快。Μ.5八16０.cǒm
家里这一顿吃了，席间没少喝酒，但这只是正式狂欢前的充电补给而已。几人都纷纷填饱了肚囊，个个活力四射地吵嚷着去哪一家KTV或者酒吧。
徐菲和牟欣然都表示反对去酒吧，她们更希望在这样的日子里能有个属于他们这伙人的小天地，怎么胡闹也不怕失了体统，搞不好哪天他们大了也不怕翻出旧账来给自己抹黑。
于是几个男人便随了她们，在城中最热闹的街找了一家颇具规模的KTV夜店。
青春的痕迹就似如那豪放的歌声和欢乐，晕染着专属都市繁华里附带的荒凉。岩峰一首齐秦的《夜夜夜夜》唱罢，猛灌自己一口酒，人倒在沙发上，思绪在这样的快乐里感伤着因为特立独行的灵魂而崎岖的人生。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相信那些关于缘分的传说，尽管未来还有好几十年够他长途跋涉去寻找，可面对这茫茫人海，他真觉得有些累。即便是自己用那些潜藏内心的玩世姿态去和那些陌生人做着心有不甘的尝试，可最终他还是不能自主地去将他们视为一夜的过客，同时也领悟了一个道理，占有一个人的身体比拥有一个人的灵魂来得要廉价，毫无意义。
他们唱了很多属于他们少年时代的歌，没有周杰伦，没有那些吐词不清咿呀嗔怪，尽是那些虽有些过时，却仍旧扯人心窝的曲子。女人们沉醉于甄妮的海上花，林忆莲的伤痕，男人们则钟情在齐秦的那些情歌里，这帮明明都只是初初长成的少年却似经历沧桑的过来人，爱不释嘴地高唱着心里对真情的渴望。
有的人醉，有的人哭，有的人拉扯彼此痛斥唾弃爱情的虚伪。这个平安夜就如那节日的名字一样，平安无恙，一帮年轻人直闹到了午夜下半截。
岩峰不胜酒力意识开始飘荡失控，带着七八分醉意的他正跟少青玩着骰子，输了酒猛灌一杯下去突然胸口一闷，起身捂着嘴就往洗手间跑，可不知是谁堵在里面死活不开门，兴许也正仓满溢出地吐个没完。他转身又跑出包房，到这外面的公共洗手间里。一直恶心，一直吐，迷迷瞪瞪的，过了多久也不清楚，等他再回来那房间，摇摇欲坠地靠在门边，含含糊糊地看着包间里，里面只剩一个人，一个服务生在打扫那如同战后的断壁颓垣。
他上前结巴道：“嘢……人，人呢？”
服务生呆道：“哦，他们已经买单走了。”
岩峰问：“走了？走，走多久了？”
服务生挂起微笑回：“有一会儿了。”
岩峰在屋内转悠了一圈。
服务生上前扶住他，问：“您……您还需要什么吗？”
岩峰揉着难受的心口，说：“我……我的外套。”
服务生在房间里帮着翻找了一会儿，说：“我刚刚进来也没有看到外套，是不是被您的朋友拿走了？”
岩峰挠挠头自言自语说：“拿走了？那，那算了。”接着就带着浑身的酒气和模糊的意识转身踉踉跄跄便走了出去。
从那豪华的大门里出来，又没了那防寒的大衣，身上只剩一件毛衣，这寒风一激，身子就连打了好多个冷战。可今晚上喝得确实有点过分，就这么冷冻也没能惊出他多一些清醒。抬脚准备到路边拦出租，可忽然喉咙又一紧，直接蹲在那马路牙子上，失了控地吐起来。
这身体的难受携裹着内心里长久以来囤积的孤独，让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最没有价值的人。没有爱的人给予依托，没有家的安定，他也试图让自己内心变得更强大，可终究没有胆量告诉别人，他从来不喜欢女人。而这样的隐瞒即伤害别人，也委屈自己。忽然他很想念钱皓宇，但同时又着实恶心着这个人。这些种种的复杂情绪一下子让他倒在路边任泪默默地流，想着自己的生活，擦着眼睛的液体。
就在这沮丧的沸点，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似是而非地叫道：“那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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