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1章 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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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
翌日清晨，工师谋还在睡梦之中，听见管家田巨在屋外的窗台边唤他。
“何事？”
他前晚熬了一宿夜，昨日又在集市卖了一天的肉。即便踏踏实实睡了一晚，也没能驱走周身疲倦，因而就卧在那塌上，懒散地问了一句。
“县府韩司隶来了，正在客厅等候。”
韩兄？工师谋虽还处在迷糊的半醒状态，但也清楚昨日自己市场卖肉，并没有做欺行霸市，缺斤少两的违法之事。县府司隶相当于公安局局长，大清早的来府上，又是为何呢？
他翻身站起，瞅了一眼窗外，见天色有些暗淡，竟又有了些睡意。不过想想以后会有事托韩敬帮忙，不能怠慢了他。便克服疲倦，穿好衣服，下了卧榻。
屋外，管家田巨弓着腰，耷拉着脑袋站立在窗台边上，身型的轮廓，有些隐约。
“走吧。”
田巨在前面引着，工师谋跟在后面。晨光熹微，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被拉成了一根线，投放在土灰色的墙根。
客厅里，韩敬席地坐在案前，案上摆放着一方煮茶的瓷鼎，鼎中茶水正冒着热气，几个弦纹瓷碗绕着瓷鼎摆放着，韩敬端起瓷碗，小抿了一口茶水，然后细细品味着。
饮茶文化，是自巴蜀之地向中原慢慢传播开来的。清初学者顾炎武在其《日知录》中写道：“自秦人取蜀而后，始有茗饮之事。”
此时巴蜀之地并入秦国还没有几年，中原诸国虽说已有饮茶之事，但还不盛行。唯独这韩国边陲高都，却很流行饮茶。
“韩兄！久等了。”工师谋双脚一踏入客厅，就抱拳致歉。
韩敬放下手中茶碗，拱手回了礼。
二人对坐。
对于韩敬的突然造访，工师谋有些想不明白。故而一坐定，便直接问道：“韩兄一向公务繁忙，不知今日莅临鄙府，所为何事？”
韩敬躬身道：“鄙人昨日登门，拜访世伯。本已略备了薄礼，走时却遗忘在了家中，昨日回家，方才想起此事。昨日时辰已晚，不便叨扰，所以今晨特来奉上。让工师兄见笑了。”
工师谋和韩敬前前后后也打过几次照面，知他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怎会疏忽到出门忘带礼物。此番登门，定然还有其他目的。只不过他这厢又是赔笑，又是送礼，显然不是来找茬的。因而也就大可宽心了。
于是笑道：“韩兄客气了。说来惭愧，在下来高都已有些时日，却还未到韩兄府上拜访，待韩兄公务稍稍清闲之时，在下定当登门拜谢。”
韩敬闻言，面露喜悦之色，恭敬地说道：“工师兄若能赏光，蓬荜必定熠熠生辉。”
工师谋点头微笑，端起茶碗敬道：“一鼎粗茶，韩兄多多海涵。”
“工师兄客气。”
韩敬亦端起茶碗，小饮一口。空隙间，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工师谋的神色，这才开始步入正题：“昨日鄙人巡城，听闻工师兄不拘小节，屈身在集市卖肉，引来满堂喝彩。此事已在高都街头巷尾传为了佳话。”
工师谋摆了摆手：“实在是府上拮据，没了办法，让韩兄见笑了。”
韩敬笑道：“现今大旱，牲畜难以养活。高都城内，能够买到肉，已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工师兄身体力行，急民之所急，让鄙人佩服万分。说来也巧，家中小儿平日里最喜吃肉羹，鄙人寻遍全城，也未能买到合适的。鄙人冒昧，向工师兄讨买些肉回去，权当给小儿解馋，不知工师兄可否方便？”
韩敬当然不是来买肉，依他的身份，整个高都哪样的肉他买不到？或许说都不用出钱去买，自有人乖乖地送到府上。这一点，工师谋自然是清楚的。
他仔细思索一番，猜测韩敬真正想要的是怕是买肉的赠品火折子。
这其实也是工师谋隐藏在卖肉这张面子后面的饵料，这饵料若是能够钓来鱼，接下的生意肯定就是一笔接一笔，那么工师家目前的窘境，就暂时能够解决了。
他不明白的是，韩敬大可大大方方，光明磊落地说明来意，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申不害留下的“术治”思想，看来已经让韩国这个战国七雄中最弱小的国家，中毒很深。
工师谋见韩敬茶碗中茶水已经见底，便捋起衣袖，端起煮茶的瓷鼎，为他续了一碗：“鄙府虽是百工出身，但从不以贩肉为主业。昨日贩卖的野彘，也是碰巧进了愚公山的牧场，为下人偶然猎获。要不是府上近日拮据，怎会当街去贩卖。所以，韩兄的一片拳拳爱子之情，在下着实爱莫能助了。”
韩敬品了一口新续茶水，叹道：“只怪犬子没有口福。鄙人又听说，工师兄卖肉以后，还赠人一样神物？”
工师谋脱口答道：“那是火折子，并非神物，只是寻常的引火之物罢了。在下想着再好的肉，也需要好的火候方能烹出美味，所以就在卖出的肉中附赠了此物。”
“妙！着实妙得很。”韩敬连连称赞，又说道：“鄙人虽未操持过东厨，但也知道火种多以钻木之法引之，火折子这等神物，从未有所耳闻。鄙人自认博览群书，此刻这般孤陋寡闻，说来惭愧至极。”
工师谋笑道：“韩兄无需自责，这世间万物，本来也就不可能全部写入书中。即便书册有所记载，人的精力有限，也断不可能方方面面都能够去涉猎。况且这火折子是在下这几日才制作出来的，韩兄不清楚，也在情理之中。”
韩敬惊叹道：“不曾想到，如此神物，竟出自工师兄之手！工师兄大才，鄙人拜服！鄙人冒昧，不知能否一睹神物真容？”
工师谋说道：“韩兄说笑了。如此一个小物件，韩兄喜欢，我送汝一个便是。”
韩敬惶恐道：“无功不受禄，鄙人不敢接受。只是鄙人也常常在外缉捕贼寇，有时还要深入山林。若有如此神物在身，简直如虎添翼。若工师兄愿意割爱，鄙人打算购置一批，以备不时之需。”
韩敬说完，自袖间掏出一个小小布袋放在案台中间，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布袋。
那竟然是一袋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