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叫爷爷也没用
司马府里冷冷清清，全然没了往日的热闹景象。府中奴仆都被遣散走了，只剩下一个还算忠心的老奴。
司马长风颓然坐在父亲卧室外间里，看着灯下为数不多打包好的行李，心如刀绞。
司马府败落了，不可挽回地败落了，无可救药地败落了！
府中闯进两个不速之客，因为无人看守庭院，直到他们站在司马长风面前，也没有人事先禀告一声。
“什么人？”司马长风惊觉身前有黑影，吓了一跳。
抬起眼来，却见一人是楚子羽，一人身穿奇特的黑袍，十分面生。
“楚子羽，你深更半夜来到司马府，意欲何为？”司马长风厉声呵斥。
虽然家道衰败，明天就要流离失所，但司马长风可不惧怕楚子羽，在他心里，楚子羽仍旧是一个吃软饭的废物女婿。ωww.五⑧①б０.℃ōΜ
“我来送你们父子一程。”
楚子羽大咧咧坐下去，黑袍人矗立在侧。
“滚出去，我不欢迎你！”
“你不欢迎无所谓，老太爷一定想要见我一面。”
果不其然，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仿佛要将心肝肺全部咳出来，司马崇苍老悲凉的声音响起：“长风，请……请他进来！”
内间也是空空荡荡，唯有一张精工细雕的奢华大床，这种床名叫福禄寿喜六柱床，昭示着司马府往昔的荣光。
站到床边，楚子羽看着奄奄一息的司马崇，心知他活不到明天朝阳升起的时候了。
司马崇睁开了无生气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神色深沉，沉默中似乎已然说了成百上千句话。
良久之后，他们几乎同时开腔，却互不搭调，说得没头没尾。
楚子羽问：“幕后主使之人是谁？”
司马崇说：“此事与你有关？”
“罢了，还是我先说吧，好让你死得明白！”楚子羽冷眼盯着司马崇，语气冷酷到了极点，“没错，是我和恒运钱庄大掌柜联合胡老板做下的局，司马府的败落确实是我一手策划的！”
听闻此语，司马长风怒不可遏，狂叫着要冲上来动手，却被黑袍人掐住了脖子。
“杨千户，暂且不要掐死他，我要让他体会我八年前感受过的绝望和恐惧！”
司马崇垂死挣扎，喉头滚动几下，继续追问：“你一个罪臣孽子，为何驱使得动大掌柜和胡老板？八年里，你到底找了什么靠山？”
“你错了，我最大的靠山就是自己！”
楚子羽玩味着司马崇的一脸死相，阴冷一笑：“想知道这八年里我经历了什么事情，成了什么人吗？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要死了。”
他凑过去在司马崇耳朵旁低语一阵，只见司马崇腾地坐了起来，仿佛诈尸。
“你……果真如此，合该我司马府败在你手里！报应，报应啊……”
司马崇大叫三声，嘴里喷出鲜血，而后直挺挺倒下去，睁着空洞茫然的眼睛就此死绝了。
“父亲！”司马长风扑到床边，痛哭嚎啕，继而擦着眼泪跳起来，“楚子羽，我跟你拼了！”
“跟我拼命，你还不够格！”
楚子羽不屑地退开，等杨千户再次掐住司马长风的脖子，他一字一句狠狠击打着司马长风濒临崩溃的心灵。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司马长风，司马府一败涂地，你父亲死不瞑目，你身负巨债，从江都首富之子一夜间沦落到丧家狗的地步。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如灯将尽，你还有脸面活下去吗？”
“我……”司马长风怒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绝望。
是啊，到了这种地步，还有必要活下去吗？
楚子羽站到他身前：“我给你指一条路。”
“什么路？”司马长风呆愣愣问道。
“一条死路！”
楚子羽拍拍手，杨千户从怀里掏出一条长长的白绫，递在司马长风面前。
“丧家狗，我是一条丧家狗……”
司马长风反复念叨着这一句话，如同魔怔一般，接过白绫挂到屋梁上，万念俱灰悬梁自尽了。
走出司马府，站在黑夜里，杨千户说道：“尚未问出幕后主使之人，为何就让司马崇父子死了呢？太便宜他们了！”
“罢了，仇敌死了一个算一个！至于幕后主谋者，你们接着查吧，这个世上还有你们这一群狼崽子查不出来的秘密吗？”
第二天清晨，司马府中的老奴踉踉跄跄去报了官，没过多长时间，司马崇父子死了的消息传遍了江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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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如灯灭，哪怕贵为昔日的江都首富，死了也就死了，顶多引起人们几句廉价的唏嘘感慨。
但司马崇父子的死亡，还是深深地震惊到了两个人，他们就是三老爷父女俩。
三老爷破口大骂：“我被司马长风这个小畜生害惨了，他一死了之，可我的宅院和田地保不住了！畜生啊，害人精哪！”
萧冷薇哭成了泪人，她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豪华婚礼没了，富太太的生活没了，一切都像梦幻泡影。
最近一段日子，恒运钱庄的伙计拿着借据不断来府上要债，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女儿啊，我听你二叔说了，楚子羽认识恒运钱庄的大掌柜，两人似乎关系匪浅。要不你去求一求他吧，好不好？”
走投无路之际，三老爷想起这么一茬子事情来，竟要让萧冷薇去求楚子羽。
“我不去，凭什么让我去？”萧冷薇可不敢想象自己向楚子羽求救的样子。
“凭什么？你当初与楚子羽打赌输了，一直耍赖，我想就是因为这样，他怀恨在心，才会让大掌柜逼迫得太紧。难道你要流落街头讨饭不成？”
萧冷薇无可奈何，犹豫踌躇了好几天，在父亲的催促甚至是咒骂声中，终于硬起头皮去见楚子羽。
她没脸去伯爵府里，买通一个厨房里的下人，让他将楚子羽叫了出来。
楚子羽见到萧冷薇，含着笑说：“原来是你啊，没想到有朝一日，你竟会主动找我说话，明天的太阳要打西边升起来了！”
萧冷薇被楚子羽的笑容刺痛了，好不容易克制住情绪，忍住往日里讥嘲他的那些话语。
“楚姑爷，我无路可走了，你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帮我一把！”萧冷薇央告起来，说了自己的意图。
“让我去见大掌柜替你府上求情？你有没有搞错？我这个废物女婿，怎会跟人家大掌柜说得上话！萧冷薇，你又来消遣我，是不是？”
萧冷薇急忙摆手摇头：“不，以前都是我错了，楚姑爷，咱们还是一家人呢！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念在冷忆姐姐的份上，好歹帮我一次吧！”
“提起你冷忆姐姐，我倒是想起来了，就在这一条巷子里，司马长风雇凶要杀我们，当时你怎么不记得萧冷忆是你的姐姐？”
萧冷薇只能抵赖说毫不知情，见楚子羽死活不肯松口，她扑通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起来。
“楚姑爷，我们曾经打赌，我输了还抵赖，是我不对，现在就履行赌约。”
萧冷薇闭起眼睛，泪水犹自奔涌而出，咬牙狠心磕头叫唤：“爷爷！爷爷！爷爷！”
楚子羽笑了，笑够之后，扔下一句话立即走人：“晚啦，现在叫爷爷也没用了！”
“姓楚的，你这个狠心烂肝无情无义的狗东西！”萧冷薇气得七窍生烟，歪坐在地上久久站不起来。
楚子羽笑着跑进伯爵府，不想迎面撞见了萧冷忆，她呵斥道：“站住，你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楚子羽只得据实以告，试探着说道：“要是你心疼萧冷薇，我或许可以不自量力地去见大掌柜，但能不能有用还得看他的心情。”
“不必了，这是萧冷薇应得的报应，你拒绝帮她，我倒是很高兴！”
萧冷忆难得有赞成楚子羽的时候，不等楚子羽高兴片刻，她沉着脸说：“过几天就是母亲的生日了，府里要举办寿宴，我不指望你帮什么忙，你老实安生的别惹麻烦就行。”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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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下载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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