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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战北方
　　第二节：白巫妖之乱（8）
　　木铎在奴贩猎手的护卫下，三步并两步赶到正在拓宽的深沟处——灾民们正准备把地下菌块儿的轮廓刨出来，再决定如何挖掘。似乎挖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引发了人群之间的争执。
　　只见几个一身血红的女人正厮打在一起，是五六个女人围着一个女人混战，却似乎被哪一个女人占了上风。由于她们浑身都沾满了太岁菌块儿的红色汁液，因此仿佛是一群地狱恶鬼正在争抢飨食。
　　木铎走近了大喝一声住手，眼睛却看见深沟中七扭八歪地躺倒了四只半人多长的肥大螬蛴，都已经被这些女人用石镐敲碎了脑壳。而被这些女人围着的女孩儿抱着最后一只，正像母亲保护孩子一样，保护着最后一只螬蛴，那幼虫在她怀中不住扭动着尾巴，发出怪异的吱吱声。这女孩儿破口大骂那些女人，咒骂她们的祖先，甚至整个农民的先人们——这女孩儿头上正有一根天人虫的犄角露出来，半个肩膀还被绷带扎着，正是重伤后被木铎救回的火骑兵——赤羽胡燃。
　　“住手！”木铎大喝一声，由于他目前在营地的威望，所有女人立刻停了拳头，但并不退走，而是恶狠狠地盯着胡燃，也盯着她怀里的肥肉——那是能痛快饱餐一顿的美味，在如今的荒原上——可能是救活十几个人灵药。
　　“这是战甲虫的孩子……你们这群混蛋！”赤羽胡燃发出雌兽般的嘶吼声，她愤恨地叫到：“你们这群住在坟墓里的恶棍，亵渎神明的肮脏女人！”
　　“胡燃！住口！”木铎大喝一声，胡燃看是木铎，呲着牙忍住了后面脏话，就像一只野兽被主人喝止，却又心有不甘。
　　“战甲虫专门找地下菌块儿产卵，我们找到菌块儿，所以发现这些幼虫也不奇怪。胡燃……我们得活下去，菌块儿我们挖走了，这些幼虫也活不了。”木铎对着胡燃解释着，却完全不得要领，似乎没有一句话是胡燃听得入耳的。木铎又转头对那些女人说：“别和她生气，她是北方人，是火骑兵，对，就是那些骑着战甲虫去杀霾母虫的战士。战甲虫是他们的神明图腾，你们杀了战甲虫的孩子，也不怪她发疯……”
　　“你才发疯了……这是战甲虫的孩子。”胡燃愤怒地对木铎也不客气地说：“你们连战甲虫都吃吗？它们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是唯一能带着我们和霾母虫去战斗的勇士！”
　　“嗯……胡燃……你冷静一下，我们是住在地穴里的农民，我们如今在和你们牧民作战，可是说起木化石之战的时候，别忘了只有我们农民和你们火骑兵一起战斗到最后。”
　　“是啊，随后就夺走了我们的牧场！”胡燃依旧恶狠狠地说着，但语气缓和多了。就像野兽不再呲牙了。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大战后天气变暖了，北方可以种蘑菇了，而现在天气又变冷了……你们就又回来了。”木铎摇摇脑袋，看着也听不明白的胡燃，息事宁人地摆摆手，让那些围着她的女人们散开，招手让忽然凑近些，然后问她说：“胡燃，我知道你失去了你的坐骑，我理解。可是这个幼虫你要养吗？”
　　“反正不能让它死掉，战甲虫不是食物。”胡燃见暂时那些饥饿的女人们离开了左近，便半脱下自己的袍子，将幼虫裹了起来，像妈妈抱着孩子一样将螬蛴抱了起来。
　　“呃……怎么说呢……你知道么？这家伙食量很大，最好是腐肉，战甲虫把卵产在墓地或是这些地下菌块儿上，就是因为闻起来有腐肉的味道。我们现在在荒原上，每天都有人饿死，你养不活它的。”
　　“我不吃也给它吃，我还能找东西给它吃。”胡燃丝毫不理木铎的忠告。
　　“可能你不信……我养过这东西……呃，为了泡酒……你知道它在羽化后——就是蜕壳儿变成成虫后，就像我们人类变成天人虫后，有虫时候的记忆一点儿也不会留下。而且，千万不要在它蜕化的时候在它身边，它蜕壳儿后会很饿，什么都吃……”
　　胡燃惊讶地看一眼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猥琐大叔，但又很确信他说的不假，这和她们牧民对战甲虫的了解并无二致。但她骄傲地说：“我是火骑兵，那就证明我驯化过战甲虫……我的赤羽。”
　　“好吧……”木铎看这任性的胡燃摇摇头，起身要走，想想还是给她几个警告：“随你的便，反正这个荒原上每天都有人死掉。”
　　胡燃听在耳朵里，却似乎听成另一个意思，她打了个冷战，看着怀里的幼虫，咬了咬嘴唇。
　　“我们不会给你提供额外的食物配给，你也要继续帮着大家干活儿，找寻食物。”木铎严厉地说：“不高兴，你可以和那些掉队的人一样，我们各走各的。”
　　胡燃冷哼一声，扭头不理木铎，她本来就想逃走，只不过因为她是被这些难民救的，想要做些力所能及的补偿后再离开，但今天的冲突让她觉得这些农民永远不会是自己的伙伴。
　　木铎走出几步回头说：“最后两个忠告……一个是，这玩意儿怕冷，别让它离开你的怀抱……不然很快就冻僵了；第二是，别抱着它睡着了，它会啃你的，它可不是妈妈带大的动物，它觉得你只是一块儿暖和的肉。而且它在啃你的时候，会吐出麻醉你的毒液，让你在熟睡中死掉。最后……呃，那个……你抱反了，丑的那边儿，才是它的头。”说罢，木铎吩咐手下拾起那些肥胖的螬蛴尸体，接着去指挥大家继续挖掘太岁菌块儿，这东西一旦曝露在空气中，每时每刻都在**枯萎。
　　胡燃手忙脚乱地把虫子翻过来，看看丑的虫子脸，好容易找到了虫子的嘴，果然这边儿才是它的头。
　　路卜拉打着招魂幡儿、唱着送葬的哀乐，带着送葬的队伍将这几天倒毙的饿殍送去下风口的方向掩埋。却看见十几个灾民正围着一个人暴揍。路卜拉一听那个人哀嚎的声音太过熟悉，赶忙跑过去一看，果然是疯子正在挨打。
　　路卜拉大喝一声，用手里的招魂幡儿劈头盖脸地向那些施暴的灾民头顶打去。那些人见有人来干预，又是‘大名鼎鼎’不怕惹事儿的路卜拉，纷纷后退，但领头儿的男子一把夺过路卜拉的木杆儿，就手折成两断，大喝一声：“路卜拉！你滚开！”他鄙夷地指着路卜拉和她身后的派斯老爹说：“别人怕你，老子可不怕你！你们派斯家没一个好种，你不就是神庙里十个蠡贝的破烂货，老子在盲羊阿班是啥身份你给我打听打听去……滚！”
　　路卜拉认出此人是盲羊阿班里面娥易忒思手下最要紧的几个队长之一，自然从来不把低阶的派斯家人放在眼里。若是还在蘑菇城里，这人一句话，就能把派斯家人全都断了营生，赶去要饭。因此路不拉见了他，也自然而然地心底下生出几分胆怯，但她仍是执拗地跑过去先是护住倒在血泊里的疯子，一边儿习惯性地拿出叫花子似的腔调哀求对方说：“哎呦，大人……您是何等身份，何必难为他一个疯子，还是个残疾，别脏了您的手。”
　　那人见路卜拉服软，心中也痛快了一些，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骂道：“这个贼海盗要偷我们的吃的……不是找死么？要不是海民作乱，蘑菇城怎会落到今天地步？打死他都是轻的！”
　　“别呀……”路卜拉嘴上说着，手里却赶忙将疯子翻个身，却见疯子刚缓过一些来，就指着这些难民堆砌的土灶那边儿……路卜拉大惊失色，之见那只残废的卷尾跳蛙半死不活地被绑在一块岩石上，看来正要开膛，被疯子赶到，扑了上拦了下来。路卜拉看明白了，立刻按住又要冲上去的疯子，点头对那个盲羊阿班的队长说：“哦……是那个跳蛙啊……大人，您行行好吧，你看这个疯子也没个手，他吃喝拉撒睡全靠那畜生帮他，您就行行好，抬抬手……吃的好说。您给个面子吧……他和如今这个大师，关系可是很好呢……”路卜拉言语中露出威胁的意思来，希望对方识趣儿……如今他们身后可是有木铎和图列阿图斯大人撑腰的。
　　那盲羊队长一听此言，更为恼火，指着路卜拉脑袋骂道：“什么大师！老子就是不服气这个才不在营地里驻扎……我自知心蘑菇城圣殿里的转生圣人！”他指着营地方向骂道：“那是什么蘑菇地里冒出来的玩意儿……他也就糊弄图列阿图斯那个长反骨的笨蛋，还有你们这些臭叫花子跟着他屁股后面乱转……你看看……”这人得意地指着路卜拉等人抬着的尸体队伍嘲笑说：“真有本事，弄点儿吃的给你们啊？不是大师么？我看你们过两天全都得跟着他饿死在这儿！”
　　路卜拉心中笃定地站了起来，陪着笑说：“原来您还不知道……刚刚，大师可是在地里挖出一大块肉来了，那肉我看整个营地三天都吃不了……你们还在这儿吃什么破跳蛙啊？那能够几个人吃的？还不快去挖肉吃？晚了，怕是被人都分光了！”
　　那些灾民一听，像是被雷击中，慌慌张张地朝那边望去，确实听见雾霾那边儿传来齐心协力的喊号子声音，果然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要被挖出来了。这些饥饿难耐的灾民立刻同时看向盲羊阿班队长，这队长看路卜拉不像撒谎，也自信路卜拉根本不敢向他撒谎，冷笑一声道：“走，看看去！带上跳蛙，先宰了带着。”
　　“别介……别介……”路卜拉跑上去贱兮兮地哀求道：“您看也不差这口儿了……行行好吧……”说罢，从怀里抽出一块肉干儿，恳求道：“我补给您不就行了，还不够……”路卜拉挤出一个媚眼儿，笑着说：“您说怎样都行啊……”
　　那盲羊阿班队长趁手下没注意，一把抢过肉干藏在怀里，得意地推开路卜拉，对手下大喊一声：“别管那跳蛙了，先去看看……地里能有肉？”
　　说罢，带着手下飞也似地跑向深沟那边儿。路卜拉赶忙去救卷尾跳蛙，派斯老爹救起疯子。那跳蛙看见主人，瞪起眼睛又有了几分活气儿。它站起来，眨眨眼，舔舐了一下疯子的额头上的血。忽然转身到地灶后面，从垃圾堆里扒拉出一只烧糊的人手来，就要给主人，疯子这才明白这跳蛙为啥跑到这边儿来，抱着跳蛙呜呜呜哭了起来。
　　路卜拉绕到地灶后面扫了一眼，干呕起来。她沉吟半晌，霍地站起来，一把从疯子手里夺过那只烧焦的人手，随便找块儿破布裹了起来，狠声道：“老爹，你带人把这些死者埋远一点儿……疯子，跟我来，我们找木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