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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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和四年九月初七。
    老李起得很早，反复准备策论题目，上午九点就有内侍前来召唤，还专门带着口谕，官家说：今日两题，诗赋，和策论。老李一听和自己预想差不多，顿时心里就没那么忐忑。带着杨二郎和猛启就与内侍一道进宫。
    杨二郎因战功封从九品上：陪戎校尉，
    猛启因战功封从九品下：陪戎副尉。
    两人现在也都算国家公务员，不过武将在大宋朝一直不受待见而已。
    当然除了他们两人，其他马步营的将官也皆有封赏。
    进到宣德门，杨、猛二人就不能在进了。
    老李也得在哪里下马步行进宫。
    今日官家在垂拱殿听政，午时以后才会来文德殿考校。
    这文德殿在大庆殿隔壁，往里走就是日常官家办公的地方垂拱殿，之间有一条长街，东出口就叫东华门，往西出去就是西华门。宋代状元郎就是在东门口唱名，然后跨马游街。
    李靖老老实实的坐在文德殿的几案上喝着茶水，这茶类似后世的沱茶呈饼状，饮用时内侍黄门以竹签凿下投入壶中，煮沸以后方得饮用，口感属于绿茶，香甜淳厚，不过李靖独爱茉莉花，对其余茶类没有造诣。文德殿中除了李靖还有几位考生，老李不认识、也不敢乱走打招呼，加上李靖才六个人，想来都是翘楚。
    百无聊赖的等了一个多小时，午时刚过徽宗皇帝赵佶就准时抵达。
    三跪九叩，三呼万岁，一套繁琐的礼节下来，方才开始考试。
    今日制试：两题。
    第一题诗赋：内容没有限制。
    老李提笔挥就：九州生气恃风雷，备兵训马待战机。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这是清代龚自珍先生的已亥杂诗，老李修改了一句，换了个名字叫：燕地赋。
    六位考生，老李的诗赋列为第二。
    第二题策论曰：北
    ‘第一篇民。臣历燕地一载，辽国覆灭，燕地克复，然燕地汉儿新附，民心尚不在朝，若再起战端，恐燕地或失。臣有一策以对，集流民，立户籍，分田地，励农桑，免税负，方能坚守。以逃逸的辽人土地分发流民。’
    ‘第二篇军。金人如今兵峰正盛，臣估计，不消一年，辽人残余必将覆灭，金人腾出手来，消化了辽国领土后，必将把手伸进周边。第二个大辽即将出现，宜早做准备。臣有一策以对，以坚城作为据点，练民团，发动燕地汉儿踊跃参加民团，平日种地，闲暇训练。重要城池要道，加强防御。’
    ‘第三篇势。遣细作入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随时了解北方金人动向。不得收留辽金降将，以免给金人借口。金人甲骑数十万，两年灭辽军力数倍强于宋，宋必要以空间换取时间，采取消耗战术，层层防御。宋不喜战，但不能畏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隔壁住着强盗。’
    此三篇老李也算是对赵官家肝脑涂地了。
    六人的策论都交上去了，官家一一看过以后，还是给李靖评了个第二。
    最后综评：李靖制科第四等，才识兼茂明于体用。
    李靖光荣的获得宣和四年制科魁首。
    北宋的制科分五等，第一等，第二等，并不授人。
    实际授人的为第三等、第四等、第五等。整个宋代南北三百多年，只出了44位制科生。
    跟普通科举三年一试不同，制科举办不定期。
    且没有状元一说，第一名只称魁首，宋代凡是制科获选之人，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大都做过宰相。
    今次制试，共六人，二人第五等，三人落选。
    在接下来就是问答，老李被排在最后，其余获选二人分别奏对，最后才轮到老李。
    徽宗皇帝叫走了殿中大部分人。
    只余下几位黄门内侍和王相公，蔡相公。
    徽宗拿着李靖的策论道：‘燕候此篇策论，朕有很多不明白的，所以留你到最后，当着王相和蔡相的面，给朕说说。说得好有赏，说得不好，朕要治你危言耸听的罪。’
    ‘臣遵旨。臣不是危言耸听，首先说民，燕地新下，但是臣走访燕地之民，对我大宋并无好感，相反很多人还认为是我大宋落井下石，辽人经营燕地百年已经根深蒂固。若想改变此事非得聚流民发给田地，让百姓有自己的田地，方能保家为国。若只是单单雇佣百姓，民心始终未定，早晚是祸端。’
    ‘其二是军，我观金军战力数倍于辽，现在因忙于清剿辽国余孽无暇其他，一旦腾出手，宋金必有一战，大宋的花花世界，对于贪婪的金人来说吸引力太大，此事宜早做打算。我边军战力不高，增加以自耕农为主的团练，以保护家园土地为主。’
    蔡攸问道：‘燕候觉得金人何时能完全腾出手来？’
    ‘不出三年，如果金人有借口，恐不到三年。’
    王黼不太信：‘燕候为何如此笃定金人会攻宋。’
    ‘回王相，金人现在已不是昔日的金人，吞并辽国广阔的地图和人口以后，他们周围的目标只剩我大宋和西夏，西夏贫瘠他们不一定看得上。所以宋国才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王相问为何下官如此笃定，下官也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告诉王相，现在金国高官所纳姬妾大多是辽国皇族、贵女，辽国这些皇族、贵女国破家亡，憎恨我大宋背信弃义两面夹攻，比金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灭国的账可都算到我大宋头上的，这是其一，其二就是金人灭辽，士气正旺，也许一两年内有盟约，金国王还健在不好毁约。若是过个几年，或者是金国王驾崩，继任者可不会遵守这盟约。’
    王相公不是小孩子，三言两语可不能说服他，他还是不服气道：‘燕候，此言还是有些危言耸听。’
    ‘回王相，下官跟辽人打过，也遇到过很多辽人，辽将。从他们的口中，下官至少知道金人目前的真实战力水平，金人十万骑可横扫中原，这绝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事实。下官不求以己之言改变什么，只求得官家和诸位相公们提早做些准备。我宋军步卒为主，对战金人铁骑很难，如无坚垒，野战几无胜算。’
    蔡攸若有所思的问道‘防备以何处为主？’
    李靖调整了一下心态道：‘回蔡相，西路当以云州，太原为主。东路以燕京，真定，德州为主，以坚城为据点，层层防御。金人骑兵很快，由燕地出发十余日可急行军抵达东京汴梁。所以沿途必须要有大型据点，断金人后路，威胁他的粮道，以点管面。’
    王黼看了看李靖丢了句：‘云州新归，现空无一人，如何防守。’
    ‘云州是西路重中之重，需迁徙燕京地区的无地流民入云州，以堡垒据点为主，用西军的堡垒战法，给太原，真定，乃至汴梁争取时间，金军大队骑兵一日可行300里，但是如此高速进军肯定无暇攻击城市，只能切断我军补给，包围我军城镇，堡垒过多势必分散金军的兵力。’
    徽宗皇帝听了半天，心里有了些数：‘燕候、所言有些道理，朕免了汝罪，不过宋金有盟约，今日之事就此结束。回梁山好好练兵，若是金人真敢来，燕候到时让朕看看你的本事。’
    ‘臣遵旨。’
    徽宗转念又道：‘今日燕候之策论就不必转发朝中诸臣了，以免诸臣非议，两位相公也听了许久，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王黼先言：‘臣认为还是应以大局为重，贸然备兵只怕惹得金人不高兴，不宜擅启战端。’
    蔡攸肯定要抬杠啦：‘臣倒是以为，燕候所言甚好，北方宜早做打算。’
    王黼可不示弱：‘现在备兵，金人一旦察觉，蔡相要如何收场？’
    蔡攸睁大眼睛看着王黼道：‘那王相觉得不备兵，金人若是开战，如何抵挡其兵峰？’
    王黼道：‘当是对金人动之以理、晓之以情。’
    蔡攸不屑的冷笑道：‘哼哼，金人不领情又该如何？’
    王黼很恼怒：‘今日只凭燕候一人之言，就要毁了宋金合盟的大好局面。’
    蔡攸：‘王相你是怯了金人吧。’
    王黼被这么一激，更是愤怒不已：‘岂是怕金人，本相是不忍心宋金数年友好的局面毁于一旦。’
    蔡攸：‘王相，燕候的意思也不是要马上打仗，只是早做打算而已。燕地新附的人口，人心不稳是不争的事实，把逃逸辽人的土地分给流民，平时耕种，闲暇训练，这算不得大规模备兵吧。如果只是单纯征召，如何叫无地的流民拼命。王相，人心向背啊。’
    王黼是咬定青山不放松：‘陛下，臣还是认为不宜贸然备兵，触怒金人，望陛下三思。’
    蔡攸：‘臣，请陛下早日备兵，均田地，置流民，练民团，以强地方守御。’
    老李眼睁睁的看着两位相公争论，无助的看了看徽宗皇帝，官家或许早已习以为常，也不答话摇着头转身回宫去了。
    老李也不知道干啥啊，走吧、不好意思，不走吧、就只能这么傻站着，蔡相和王相倒是争得津津有味，奈何苦了咱家老李。
    大约争论得有半个多小时，两人回头发现官家不见了，大殿中就剩下个李靖。
    官家都不在还争个什么劲，两位相公偃旗息鼓各奔东西。
    李靖也正好跟着溜出宫，二郎和猛启早就在门外等得不耐烦，两人喝了不少冰饮子，肚子撑得滚圆，要说这汴梁城可真是好地方，就说这夏天卖的冰饮子，五钱一杯，冬季的冰块从河里挖来冰块放入冰窖，夏季的时候拿出冰块，用木刨子削成碎屑，加上牛乳红糖和各种干果蜜饯，跟后世的冰沙一样，美味可口，夔州可没这么洋气的东西，燕京都没有。
    老李回到楼务店已是傍晚，房中多出许多礼物，有太师送的，有蔡攸送的，还有许多朝中诸位官员送的贺礼，林林总总一大堆。
    太师礼物最为贵重，梅瓶一对，玉珏一块，还有些金银。
    这梅瓶乃是白瓷，瓶高半尺、小巧玲珑，口细而颈短，上绘有莲瓣纹饰，通体匀称很是好看。不过李靖到不知道是哪个窑口的，这就是文化缺失的悲哀。
    玉珏宽二寸，半个手掌大小，内白外黄、透着油光，细腻温润这玉是真不错，就是雕工不好看，线条粗大纹饰也不生动，好在玉珏块头大，拿回后世改几个吊坠应该不错。
    忙活大半天肚子叫的咕咕响，也没心思翻看其余礼物，就在楼务店随意用了些饭菜，差猛启去军营，让万森带些士兵来把礼物处理掉。不然房里堆这么多东西，还怎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