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无穷的开始

炽烈的风浪毫不停歇地从乌鲁克城外涌来，即使与这座砖土烧制的古老城市隔着十几公里的距离，每一次爆炸的威力仍旧足以让城市中的人感受到那股灼热的风浪。
“太夸张了吧，宝具无限连发？”
咕哒君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来自未来迦勒底的观察讯息源源不断地传来，让他知道那个去阻击提亚马特神的白发女孩有多强大的力量。
羽蛇神的那一发宝具是来自于他令咒的充能，这才能发挥出堪比氢弹爆炸的强大威力，突破提亚马特神的防御攻击到本体。
那种程度的宝具攻击，仅仅是余波都无比危险，以他这个“普通人御主”的身体素质，在周围三千米以内观战都会被灼伤致死。
但现在乌鲁克城外爆炸的巨大火球却从未有过停歇，不过才短短几分钟过去就已经炸了有好几百颗大火球。
再加上那至少有十几倍音速的飞行速度，如果这种力量降临到现代地球，一个人恐怕就能灭掉整个地球上的人类文明。
毫无疑问的灭世级灾难。
他有想过冠位从者的实力很强，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强。
“虽然能量反应与冠位从者相差无几，但那并不是属于你们这颗星球上的力量体系，和那两个抑制力小萝莉也没什么关系。”
“用简单易懂的说法，我们两个是外星人，这是外星人的高科技。”
有英灵、从者和魔术师的月球史当然和常规的地球史是不一样的。
阿基里斯吃掉的那只肥鸟的基础力量和他当初与地球人开战时接近，但他能发挥出的战斗力要强得多。
他当时所在的那颗2050年的地球，人类文明的文明等级为级，战斗力总和约为7级。
但型月世界的未来地球还停留在2016年，去掉那些奇奇怪怪的魔术师、魔法使，全人类的战斗力加起来也就6级。
肥鸟体内的仿星器可不是很初级的类型，只能烧氘化锂的那种老爷机。
那种老旧的核聚变依赖于特定的燃料，补充能源非常不方便，怎么可能让一只连几个鸟蛋都不会数的肥鸟正面灭掉一个大国。
那只肥鸟体内的仿星器用的是重核聚变，大气、海水、石头无物不烧，能一路烧到铁元素去。
在行星表面每时每刻都能从周围的大气中汲取物质，一分钟就轰出上百发氢弹，名副其实的人形核武器。
那只不会数数的蠢鸟拥有对标一个现代大国的战斗力，这份战斗力不需要任何额外的智慧与算计加成。
随便一个幼儿园小朋友都能够发挥出这种程度的力量。
“来自地球之外的外星人，掌握着不在地球人类史之中的知识，所以本王才无法窥探到你的丝毫讯息，这种说法倒也说得过去。”
“但是，我觉得这种想法并不正确，你的存在不是所谓的外星人就可以解释的。”
“你的存在已经超出了人的范畴，超出了这个时代那些掌握着强大权能的神明。”
“你说我们是你，但你不是我们，这句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自称为全知全能的神？”
金光闪闪的男人这时终于从宫殿来到了此处。
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奇怪，不是一直以来正经的乌鲁克之王的模样，仿佛是正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东西。
“啊，没错。”
“对于你们这颗星球上的人类，无论是你们的人类史，还是所谓的平行世界，我都已经占尽了一切可能性。”
“迦勒底的那个所罗门王把我称为人类梦想的终极集合，或者按照你心里对我的想法，把我称作人类**的终极集合也行。”
李恒的身前突然冒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圣杯，他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碰撞声。
“当然，也可以用你们这颗星球上更为本土化的说法，我就是可以实现人类一切愿望的圣杯。”
“你的梦想下一刻就能实现，只要你在心中点一点头，你想要的一切就会直接从想象变为现实。”
“不想要试一试吗？美梦成真的滋味。”
吉尔伽美什王冷哼了一声，身体往后退了两步，转过了脑袋看向别处。
“本王不需要那种东西。”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的拒绝行为其实也算是你实现了我的梦想。”
历史上那些强大的英雄、传奇人物，他们有着远超普通人的远大目标，以及坚定的信仰与永不放弃的执着。
所以他们才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愿望触手可及的感觉。
名为吉尔伽美什的男人毫无疑问是个强者，在这颗星球的人类史上，他就是乌鲁克的王。
比起人类最后的御主和他的小茄子从者，这个古老的王更能感受到那种致命的吸引力，就像远在迦勒底的所罗门王一样。
只要他心中认可，他就能在瞬间跳过一切中间过程。
不需要付出任何的努力，不用什么辛苦代价，就能抵达自己想要达成的完美结局。
“没有过程的人生算什么人生？没有实际经历的历史能有什么意义？”
“简直就和看故事只看最后的结尾一样可笑。”
吉尔伽美什王转过身体，用高傲的眼神望着乌鲁克城中的建筑，果断地拒绝了近在咫尺的梦想成真的诱惑。
“嗯，也许吧。”
李恒对这个观点不置可否，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拒绝伸手可及的梦想也是一种梦想成真。
对有些人来说，心底渴求的愿望是星球之巅的力量、建立一个伟大帝国这种故事结局一样的东西。
对另一些人来说，愿望则是前往目标、攀登高峰的过程中得到的经历和体验，在这段路程中遇到的人与物，以及与他人建立起来的联系。
但是，在这个时间源于复制的世界里，经历和体验其实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结局。
亿万年的记忆是真的经历了亿万年，还是仅仅间隔了一个普朗克时间的瞬间跳跃，纸片人并不能区分这两者的区别。
这两者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人所能知晓的过去只有自己记忆中那些有关于过去的信息，人所能知晓的他人只有自己记忆中关于他人的信息。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前辈，他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小茄子躲在盾牌后面偷偷地开口问道，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个黑头发的小朋友看起来很可爱，比另外那个白头发的更吸引她。
如果不是前辈提醒，她可能会彻底忽视掉其他人，只将注意力放在这个人的身上。
那种耀眼的感觉，就好像是太阳一样引人注目。
但不知怎么的，她总感觉在这个像是太阳一样的人身上看到了她自己的人生经历。
就像是曾经那个一直被困在玻璃罐里，只能隔着玻璃看到外面世界的自己。
“我也不是很明白，我只是觉得这个人…”
咕哒君看了看那只金色的圣杯，他小声嘀咕道：
“看起来很像圣杯。”
这是他的真实感受，一路走来他在不同的特异点收集了那么多的圣杯，但现在却感觉那些都像是假货，只有这个人像是真的。
有了意料之外的强大力量插手，原本极为紧张沉重的乌鲁克城反而成了相当安全的场所。
除了因为城外那反复炸开的大火球让这里变得有些炎热以外。
“灵基反应消失！提亚马特神被消灭了！”
咕哒君的耳边传来极为兴奋的喊声，紧接着又是更为惊讶的大喊：
“不对，是提亚马特神彻底消失了，没有圣杯！”
咕哒君和小茄子这时眼前一花，发现面前已经只剩下了吉尔伽美什王的身影。
那个黑头发红眼睛的小孩突然消失不见了，但那个金色的圣杯却留了下来。
“不用看了，你们的愿望已经得到满足，那个圣杯就足以完成你们此行的任务。”
吉尔伽美什王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那座金闪闪的圣杯。
他拒绝接受没有过程的结局，这也是他的愿望得到满足的实证。
全知全能的神自然知道他们这颗星球上的人、这颗星球上的人类想要的是什么。
一个依旧在向前运转，人理烧却尚未被解决，有着灭世之危的世界。
这并非是神无法解决的难题，而是他身为人所要求的愿望。
比起幸福完满的结局，他的内心更期待那未知的有趣旅程，以及旅程中遇到的那些有趣的人。
“和平美好的世界没有矛盾和冲突，它意味着平淡和无聊，但人类最感兴趣的正是那些波澜曲折的故事。”
“一个故事若是没有半点矛盾和冲突，那它显然是已经走到了最终章。”
“无处不在的矛盾才是故事的生命，世界和平这个词就意味着矛盾的终结，一切走到了终点，与死亡无异。”
“世界上的灾难来源于人的**，神只是满足了人的**…呵。”
吉尔伽美什王抬头遥望未来。
这个世界以前是因何而诞生，他无从考究。
但他能肯定，正是他身为人类对于“有趣的经历”的渴求，创造了他现在身处的这个面临灭亡的世界。
如今的他不只是乌鲁克的王，而是整个世界的王。
他眼前所见的来自迦勒底的御主和从者，乌鲁克城中的子民，神话时代的这些神明，以及他自己。
他们究竟是有着自我意识的独立的人，还是属于那个神的一部分，这将是一个得不到结果的问题。
……
“不管怎样垂死挣扎，乌鲁克都会毁灭。”
“你们可以逃跑，可以沉溺于享乐，也可以悲叹命运投身于冥界。”
“但各位却要战斗到底，明知结局如此，依然决定与之抗争。”
“乌鲁克毁灭了，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但各位无需悲伤，只要还有一人能迎来胜利的黎明，吾等的生命姿态将永远铭刻在他的记忆中。”
“就算最后会死去，不会留下后代，人也会在他人的心中留下自己的意志！”
“这就是人类拥有的力量纽带，不是血缘，而是知性的传承，是生命的锁链！”
阿基里斯望着高台上正在演讲的吉尔伽美什王，那个看起来很孤高的家伙竟然也能说出这么热血的台词。
能成为王的人，果然和她这样的笨蛋是不一样的。
即使她现在的力量比那个正在演讲的王强得多，一拳就能将乌鲁克城毁灭。
可她却觉得自己还是贫民窟里那个很弱很弱，每天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弱者。
遥望的目光收回，阿基里斯转头问道：
“为什么突然带我来到了这里？”
这里显然不是他们之前所在的那座乌鲁克城。
“因为你不想和他们一起分享食物。”
“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就不和他们一起吃。”
李恒同样抬头看着台上的乌鲁克王，倾听着这凡人的王者面对着不可战胜的神明所发表的演讲。
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
他对于这颗星球上的人类是全知全能的神，但他在自己需要面对的未知之物面前，同样也只是个渺小的人。
“人类拥有的力量纽带，不是血缘，而是知性的传承。”
“这传承放在文明之上是历史、文化与知识，放在个体的身上，就是记忆与人格。”
“我是你的未来，我继承了你的全部记忆，知道那些连你自己都不记清楚的事情。”
“我很喜欢你，这份喜欢就像我喜欢自己一样。”
阿基里斯闻言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对变得只有手掌大小的黑色双角。
她从提亚马特神的身上切下来的角明明有几十米长，现在却变得只有这么小一点了。
“不要纠结直观的大小，不要纠结直观的大小…”
她低声碎碎念了几句，勉强从食物突然变小的失落中脱离了出来，递出一只黑角说道：
“一人一只。”
李恒伸手接过这来自提亚马特神身上切下来的角，这只角的确与那几十米大的角有着同等的“重量”，两者包含着的信息量是相等的。
这里是一个信息密度更高的世界，以信息量计算，这座乌鲁克城里的人类每一个都比另一个世界里的人类强大百万倍。
“吧唧。”
像是开罐子一样的声音响起，李恒像是从冰箱里掏出大象一样，从提亚马特的黑角中掏出来一块泥板。
上面同样记录着密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如果是懂得楔形文字的人，就能看明白这块泥板上同样记录的是一些数字。
而且比起牧羊人记录的羊的数量，这些数字中蕴含着某种美妙的规律。
“苏美尔文明被毁灭，乌鲁克城灭亡了。”
“但就像吉尔伽美什王所讲的那样，知性的传承并未灭绝，苏美尔文明创造的数字符号流传了下去，成为了古巴比伦文明的知识。”
“这块石板诞生于公元前2000年，上面记录着的数字是勾股数，也称毕氏三元数。”
这些数字符合直角三角形三边边长适用于勾股定理的特性，3、4、5这三个数字就是一种毕氏三元数。
“嗯嗯。”
阿基里斯小口地啃着提亚马特生的角，这只角吃起来有种啃硬糖的感觉。
她把目光集中在这块石板的背面，果然就像是上次一样，有解说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赫拉克利特死了，爱菲斯学派的永动之河领域被毁灭。”
“芝诺也死了，那只背负着星辰的巨龟化为了宇宙中的残影。”
“毕达哥拉斯的神圣兄弟会已然疯了，他们背弃了真理，妄图抹除这个世界上所有不应该存在的错误数字。”
“但那些不可说出的量不会被消灭，你还记着它们，我也记着它们，它们在这个世界上无处不在，没人可以否定它们是真实的存在。”
“带着这块泥板去找阿基米德，他会帮助我们抵挡神圣兄弟会的疯子…”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周围的场景瞬间改变。
乌鲁克城和吉尔伽美什王都不见了踪影，阿基里斯眼神茫然地叼着提亚马特神的黑角，望着眼前那名奄奄一息的死者。
他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袍，胸口破开了一个黑色的大空洞，眼中依旧满是不屈与坚毅，双手紧紧地抓着那块记录着勾股数的古巴比伦泥板。
阿基里斯抬头望去，在那白色的云层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存在，她那粉色的瞳孔中映照出那些东西的本体形貌。
用纯白色的大理石铸造而成的巨大浮空战舰，战舰的表面布满了刀削斧刻的痕迹。
它们的体型比现代的航空母舰还要大上好几倍，仿佛漂浮在天空中的巨大山峰，隐藏在距离地面十几公里的云层背后，在这颗星球上寻找着那些持有“不应存在的数字”的异教徒。
李恒这时伸手在阿基里斯的肩膀上贴上了一个新的小便签，上面画着一个单位正方形。
这个单位正方形被特意标出了对角线的长度——根号二，一个没有穷尽的无限不循环小数。
“欢迎来到古希腊时代，这里是被毕达哥拉斯的神圣兄弟会统治的世界，一个不允许无穷存在的世界。”